电影结束,观众三三两两地离开。
工读生没有催人,放任我们继续坐在位子上。边际的神情认真,似乎在回味整个剧情。我则盯着他俊美的侧脸,思索何时我家的边际也能上大萤幕?不需要是什麽大制作、大成本的电影。
像《夏蝉》这样,故事线简单的讽刺电影也好,将许多对立面凸显出来,完整颠覆男主角既往的认知,使男主角被迫相信不存在的真相。
「你会不会觉得无聊?」边际突然问我。
我摇头,不是为了要奉承他,「我好歹也是纯文学出生,读过更枯燥乏味的文学文本,不会觉得《夏蝉》无聊,反而觉得很有趣。」
边际又笑了,笑得特别开心。
我喜欢看他这副模样,像充满了阳光与希望,认认真真地追寻自己喜爱的梦想。
「边际,你回剧团去吧。他们应该是需要你的。」我不喜欢他演偶像剧,不单是他拿的剧本实在太脑残,是他演偶像剧、充当小明星根本不快乐。在剧组的他,虽然每天都很辛苦,可他甘之如饴,尽情享受创作与表演。
就算我先前没怎麽关注边际,也知道那些剧团的人,都有和他联络。
「不了。」他再次否决我的提议。
「为什麽?难道你认为继续演白痴角色很好?」
「没有一个角色是白痴的。」边际不常动怒,可每次说话都非常认真、严肃,「如果角色让你觉得白痴,绝大一部份是我没有演好的关系。我想,我会继续努力,磨练好演技。」
……圣母光芒攀升到最高点,我再度被他的回答,刺得哑口无言。
好哦,你说什麽就什麽呗。
「饿了吧?我们去吃午餐。」说话的同时,边际站起身,显然不想继续刚才那个总令我俩尴尬、产生矛盾的问题。
「去我们初次相遇的餐厅吃?」我难得不白目,从善如流了一次。
「嗯,那间不是餐厅,是松饼屋。」边际纠正。
三栋文学院附近有间物廉味美的松饼屋,我以前在学校上课、写论文,都是在松饼屋解决午、晚餐。
相遇的那日,松饼屋的人潮很多,不算外带,光内用就能把二、三十张椅子坐九成九满。我去得早,避开午餐颠峰期,占了一个小桌子,窝在角落吃咸味松饼。来公演的边际拿着他的食物,问我能不能并桌。
九成九满,唯一剩下的那一个位子,在我的右侧。如果我不让,谁也不能坐进去。
我正为了未来的事情烦心,突然被打扰,脾气暴躁地抬头--发现打扰的人,是个帅哥。
身为长年潜伏在外貌协会多年的成员,我一看见边际,整个人心花怒放了起来,让了位给他。
边际人帅个性好,很会聊天、喜爱与人攀谈。在他的循循善诱下,我说出了当时的旁徨与无助,表示自己不知为何要读文学,中文系出身到底有什麽用?
「为什麽会没用呢?我是个剧场演员,喜欢接触纯文学,但很难读的好。既然你有这个能力驾驭,不要妄自菲薄。人类如果凡事都靠科学、靠物理、化学,那会变得多枯燥和乏味?文学美妙之处,在於净化人类的身心。而你们这些研究者,可以让文学变得更加细致,非常厉害。」
听到这一席话,我震惊得难以阖嘴。
「中文系的学生,很难找本科的工作……如果最後找的工作是非本科的,那我读这个有什麽意义?」
「我是T大化工科的学生,现在不是在剧团工作吗?本科不本科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喜欢。如果你喜欢中文系,就一定会往中文系的方向去找。」
或许人帅有加分,边际的这些话实实在在撼动了我的内心深处。
我开始不怎麽害怕了,也勇敢在中文系闯荡,接触到很多学者。外界不理解我们,无所谓,我们做出的一切是让想理解的人,能从前人的根基,建立出自我、创新的论点。
过程可能会有点痛苦、不被大众认可,但我们喜欢,所以尽力去做。
回想起来,我仍遵从着本心,而边际却与本心越走越远。我不懂为什麽边际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当我错过最该发问、提出关心的时机,似乎就没有追问的权利。他每个避而不谈,都会使我感到後悔与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