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星際】夏蟲觀其不語冰 — 第九章 孤嬰天堂篇(七)變故

正文 【星際】夏蟲觀其不語冰 — 第九章 孤嬰天堂篇(七)變故

温瑞莎抬起头,用扫帚缠住天花板蜘蛛织网。此时天色尚早,光线暝暗不分,楼梯下来难得早醒的两个女孩,精力旺盛,浑不见平日呵欠连连的模样,打打闹闹跑到了大厅,多莉连忙挽住温瑞莎,闹腾不休,「我们,我们早点去!会更好玩的。」

「饭都还没吃呢,」温瑞莎也很期待一年一度的欢庆佳节,并不觉得烦扰,「你们先到厨房等我好了,我先放东西……待会儿记得喊大家起来吃饭呀。」

「好--」多莉和凯特对视一眼,吃吃笑了起来。

狂欢节举凡镇上、村舍,不同阶级的人们普天同庆,鲁特琴经过椴树青葱,奏起丝弦的靡靡之音。睨睨儿女情,语在男女携舞相伴的耳鬓厮磨。又有觥筹交错,啤酒杯木撒出溢满的麦酒,粗豪的大掌拍在广场的长板桌,大刀阔斧,切下一块块烧炙的脍肉,肉香四溢,佐以春色烂漫,来往游人饮酒作乐,哼唱一曲民谣小调,活似天堂快乐仙。

牵着牧牛,木板车上几个孩子在颠簸中谈天,经遇一路崎岖,於是震来动去,把骨头都坐散了,也无损他们对庆典抱持的满心企盼。

早晨被聘来接孤儿院的农民姗姗来迟,如今也还是姗姗作迟,与老牛一块儿到邻近村庄,仅仅不到一公里长的路,在这上头,被消耗两个钟头。

不过没人恼这交通速度,毕竟,撑着伞坐轮椅,要人推的人都有呢。

「已经快到了吧?」多莉这一路上,已经说了数百次同样的问题。

「在等会。」爱德华细心擦着被灰尘沾上脏的眼镜片,「等看见大榕树,才是到了村庄。」

夏毅然红着热扑扑的脸颊,手掌不断搧风,埋怨道:「那还要多久啊?」他和多莉都不太禁晒。

「不会太久。」

清冷的嗓音从伞下传来,夏毅然侧目,看见的就是范先生在纸伞的庇护下,惬意欣赏风景的泰然自若。

没错,这家伙在虚态空间当穿越者,当得实在是太过於典型了。

精致的不可理喻,万事所求为自己优先,发明不管靠普不靠普,能让他舒服的,他便提供图纸,或是狡猾的运用逻辑陷阱,说服匠人替他作事。即便许多人都受骗上当了,也都把这些当作能引以为荣的荣誉看待。

譬如说现在。

「阿贝,你要休息下吗?」夏毅然点头,恹恹地给阿贝提醒一下,「前头有石子,别拌到了。」

阿贝挠挠头,傻笑不止,「没,没事。」

他说话的时候,也推着范冰卿坐着的轮椅,遇到不能绕开的小土坑,那就咬牙扛上来,丁点没有作为孩童的自觉,惹得夏毅然心有怜意,时不时出言告诫,免得糊里糊涂又要陷进洞里边了。

又过一时半刻,牧牛悠悠长鸣。

爱德华口中的大榕树,映入孩子们的视野,本来被风景腻歪坏的心情,立刻振奋起来,哇哇地说道几声:「到了、到了!」迫不及待地就要在村门口停车。

伊恩、多莉纷纷跳下了车,温瑞莎扶着凯特、爱德华,惹得爱德华小脸一红,不情不愿的,禁不住小小的埋怨一声:「哎,强尼哥不再。」要是强尼哥在的话,他就不需要因为自个儿在九岁的年纪,还要被女生搀扶而感到羞愧了。

「这也没办法,」温瑞莎叹了口气,不知道以後这些弟弟妹妹们,是不是也都要在未来的某一刻开始各奔西东:「强尼说想要研究本昕先生画的图纸,我想,他至少是坚定的走这一条路的。」

「或许吧!」爱德华落到实地,把歪斜的眼镜扶正。

狂欢节的庆典开始,热闹奔腾的大游行,似乎是从远方的城市行来,游走各镇,因为路线缘故,有幸能经过南石村,又从南石村转到滨海小镇,载歌载舞,车水马龙。

他们几个孩子来得虽然是迟了点,没能参与开始时的村民聚会,但这也并不妨碍他们享受节日。

「啊--」一行人沿着道路走,陆续几个农人装扮的手工艺者就地摆摊,甚或还有贩卖零食零嘴,蜂蜜地甜味钻入鼻腔,惹得多莉垂涎贪嘴,牵着温瑞莎的手,忙道:「我想要吃那个!」

「不行!」温瑞莎当然不同意,他们哪有这麽多闲钱?

多莉瘪嘴,看着前面有个男童,被爸爸背在肩上,一口一口咬着沾蜜饼乾,心都快碎了。

夏毅然也跟着劝慰,他道:「没事,等以後长大,我们就能吃我们想吃的了。」

「对!」

他们说着说着,停下脚步,被吐火的艺人吸引住目光,围在一块儿,倒也掏不出钱去养别人,在表演结束以前,被温瑞莎机警的带离人群,去往大游行会经过的巷道。

范冰卿似乎不打算与他们同路,一会儿就跟着村里熟识的匠人走,夏毅然想了想,问阿贝:「你知道本昕先生要去哪吗?」

阿贝摇头:「不知道。」

「那你就不好奇?」

「还,还好。」

夏毅然正想说什麽,就被爱德华给警告了:「温瑞莎姐姐说过,来以前就不许乱跑,你听话点!」

「哦。」夏毅然悻悻然。

欢乐的时光永远都过得特别快,热闹的大游行迎来尾声,几个孩子到了村庄广场,领走免费面包和薰肉,把嘴巴吃得油汪汪,饱食终日,最後坐在长椅难受地揉肚子,休息好的就加入跳舞行列,或和同龄孩子玩在一块儿。

「好想要天天都是这样的生活。」多莉玩累了,就在夏毅然身边蹲下,「可以玩,又有好多好吃的!」

夏毅然看着树荫下一排醉醺醺的人们,对於这样的生活不予置评。

「你觉得呢?」多莉问。

「一直这样活着,好像没什麽意思。」夏毅然回道。

他们没话找话的瞎侃聊天,不远处人群起了骚动,夏毅然先是听见剧烈的咳嗽声,旋即,一个披头散发的妇女从右侧方直冲而来。

夏毅然愣了愣,定睛一瞧,这位妇女容貌曾经殊丽,如今眼珠混浊,黄发焦枯,不知为何用长布裹住她大半肌肤,又因为瘦,颧骨突出一块,见到白发双胞胎,尖叫一声,半是哽咽半是疯魔,要不是夏毅然带着多莉用力往旁挪拽,匆忙避开袭击,恐怕他们俩就得被对方的长指甲抓上几道伤痕。

或许是过於激动,那妇女竟然咳出一摊血。

「你这是做什麽?」夏毅然眉头微蹙,隐约有些不祥预感。

他很快感到惊疑不定,单从妇女的五官窥见与双胞胎相似的地方,实在太多。鼻梁高挺,眼窝深邃,丰唇尽管被咬出一痕牙印,衣着仪态又过於狼狈,然而除却发色眼色不同,对方简直就像是多莉成年後的模样。

妇女却是凄声惨叫,崩溃着颓跪在地,哭着喘不过气,长发遮容,见右眼一味地恨着眼前两个无辜幼童,不顾公共场合,出言辱骂:「恶魔、恶魔!你还我儿子……呜、咳,咳!我早该杀了你们,还我儿子呀--」

不对,不应该是这样。

这段剧情应该要在秋末第二次收割才出现,怎麽会突然提前好几个月份?

夏毅然面色凝重,清楚是发生变故,却无法认知到究竟怎麽回事。无论如何,事出必有因,过不了多久时间,黄博士应当就会主动联系,好让他也能厘清目前状况。

几个围观的大人,兴许是与妇女相识,连忙把人拉开,好声劝慰,但却没有一个人关注事件中心的双胞胎。

「她、她是谁……」多莉害怕地攒紧夏毅然的胳膊,眼泪朴簌簌地落下,禁不住又是打嗝,颤声道:「我害怕。」

夏毅然安抚多莉的後背,好让她呼吸平缓:「不知道,说不定是疯子。」

「嗯,我们去找温瑞莎姊姊……」

夏毅然点头:「走快点。」

他明白,这就是所谓的『刺激源』剧情,关键字只会围绕在一个词汇上头。

--父母。

藉由一群弃儿对父母亲由衷的渴望与幻想,引发出范先生对於亲手弑父的感官或共鸣。

至於,这究竟能不能从中得出什麽,与夏毅然本身关系其实没这麽大。口证本身就具备可信度存疑的概念,之所以会有这项流程,无非是每次办案,固定要将资料提供给侦查专家,好进行犯罪研究的行为侧写。算是在这桩案件中相较鸡肋的正常程序,毕竟,位於军区这样敏感的位置,就连证据都得经过重重关卡,才可获得权限研究,压根儿无法被编入蓝级以下的司法挡案。

夏毅然轻轻扣住多莉的後脑勺,也知道这麽做,其实不能遮掩他们俩特殊的发色,只是为了给小女孩儿多一点安全感罢了。

他们尽可能的降低存在感,但是俩个五岁孩童,走路再怎麽快,也拼不过人们说话的语速。

不知道是谁先开得口。

「她没气了。」

围绕在屍体旁边,粗犷面容的男子摇了摇头。一个佩戴礼帽的士绅,叹息着为死者保持最後的尊荣,给予这位可怜女人手巾遮脸。

这一句哀悼,被淹没周边人的七嘴八舌,直到有个别壮年男人主持将屍体先运到教堂埋葬。

「白头发。」

「是那家的吧?」

「对,就是那家人生的。」

「啊啊,真可怜。」

「据说丈夫和儿子都死了。」

「怎麽死的?」

「不晓得,莫名其妙的,人就没了……」

「……」

嘈杂碎语在众人唇舌之间,夏毅然闻言,心神一凛,连忙快步赶到广场中央,寻找温瑞莎与阿贝,虽然够不上安全,但起码有个依赖。

多莉想要回头,却险些被拐得一个踉跄,闷闷打出一个喷涕,她不知所措的几次张口,皆是无声。

「要是有人拿石头砸我们,」夏毅然两眼直视前方,一步也不愿多做耽搁:「我们就说,瓦伦丁修女曾经替我们祈福。」

难得的,这女孩没有问为什麽。

她只是问:「那个人,是我们的妈妈吗?」

「我觉得不是,」夏毅然撒谎:「她可能是认错人了。」

但这却是一句的荒唐言辞,光用想得就知道,村庄里唯二只有他们是白化症患者。

多莉不知信也不信,直到广场看见了阿贝,这才松出了紧绷的那一口气。

与此同时。

远在江渚,垂柳作伴,范冰卿冷眼坐在轮椅上,凝视水波粼粼,不知是否春风无情,涟漪惊诧落花。顷刻间,本应该提供新地选址建言的他,对於身旁匠人置若罔闻,只在唇峰轻扬时,垂眸一笑。

他被发现了。

思忖不过分秒,柳下吹散一声自语喃喃。

「差不多,游戏要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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