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月的微醺 — 十月 【破碎的約定10】

正文 三月的微醺 — 十月 【破碎的約定10】

丧歌颂着,何雅风的棺材被推进了礼堂,他温暖的笑容变成了一大张照片挂在墙上,照片的旁边放满了何爸爸、何妈妈为他准备的花还有他最喜欢的模型,而所有认识他的人全部都到了丧礼为他哀吊,其中何妈妈哭得很伤心,而我站在会场里,看着他的笑脸,双眼无法压抑的润湿。

「何疯子,最早走的应该是我,你急什麽急啊?」我对着照片傻笑,「你不是说,你想一直陪在我身边的吗?现在…算什麽?为什麽说走就走?为什麽…我又被丢下了?爸爸、妈妈走了,你也走了,我还剩下什麽?」

吸吸鼻子,眼泪一次又一次的滑落脸颊,我忍着哽咽继续说,「我好想你,你为什麽不带我一起走?你不在身边,我就快乐不起来呀…」

「嗒嗒──」

哭到一半,我抬起了头,看见一双穿着黑色女性凉鞋的脚站在我面前,然後她蹲了下来,而我缓缓抬起头来,却看见了四张熟悉的脸孔,顿时又让我红了眼眶。

「馨宜。」

熟悉的声音,曾经的画面,种种的一切都让我无法承受,我只能再一次的放声大哭,然後他们抱着我,轻拍着我的背。

丧礼结束之後,我终於重新跟村子里的大家相聚了,时间真的可以改变人的内心,也可以改变人的外貌,当我再次看见大家的时候,他们浑身散发出不同於往年的气质。

张庭从小成绩就好,所以国中就开始读法律相关的书籍,之後高中更是如愿考上嘉义大学,专攻法律,现在在律师事务所实习;徐玟玲,对针织类的东西一向很有兴趣,她虽然继续念高中,但是不打算念大学,刚考上高一的她已经有稳定收入,并且开设自己的工作室接案子;阿良国中的成绩太差,後来去念军校,个性也变得成熟了许多,好像在军营里有不错的成绩,至於卢大佑,後来去餐厅当学徒,瘦了很多,可以看得出来吃了不少苦。

「听说你今天是从公司赶过来的啊?」吹着风,我们散步在河堤边,一边聊着往事,又一边聊着现在。

「还好啦,我才刚进公司没有多久,其实谈不上忙。」张庭的穿着打扮越来越有女人味,现在走在旁边已经有社会人士的风范。

「才不是呢!」徐玟玲抱怨,「上次只是要找她出来吃个饭,乔了一两个礼拜,还是跟我说没空,害我都把餐厅订好了,也特别织了一件毛衣要送给她,她就这样放我鸽子欸!」

看她到现在还气愤难平的样子,就知道当时她有多生气,只是她有去的反应逗乐得大家。

「换我说换我说!」话题一结束,阿良马上站出来,「你们都不知道,我去念军校多威风啊!所有的学弟妹都听我的,上面的人也特别信任我,说我讲话有魄力。」他用手敲敲自己的胸膛,想呈现自己的勇猛威武,只可惜大家不感兴趣。

走着,我看向走在最後面却一直不说话的卢大佑,「卢大佑?你怎麽都不说话?」

没想到不问还没事,一问就有事了,卢大佑立刻哭了出来,把大家吓了一跳,不过也可能是这个话题大家刻意不去说,没想到还是被他给挑起了,「我真的没有想到,阿风就这样离开,他上回说要去台北找馨宜的时候,还说要带她回来请大家吃饭,为什麽变成这样了?呜呜呜呜…」

卢大佑的话让大家沉默了,其中更是我不敢说话。

我该怎麽办?我该怎麽对面村子里的人?

「好了啦!」张庭又率先跳出来说,「人死不能复生,阿风都走了,我们哭哭啼啼有什麽用?难道这样他会比较开心吗?振作一点好吗?不要再让阿风担心了。」

我能感觉到,当张庭这麽说的时候,她看着我,只是我低着头,不发一语,然後大家靠向我,重新给予安慰。

「我可以问个问题吗?」在气氛还保持着沉默时,我突然问,而大家看着我,像是在等我问。

「何雅风,是怎麽决定要上来台被找我的?」

这是我没能来得及问他的问题,也是我在车祸意外之後,第二件让我後悔的事情。

如果我愿意跟村子联络,何雅风也不会上来找我了,也不会发生後面这麽多的事情。

「我记得国中毕业典礼的时候,阿风就跟我说过,他高中一定要考到台北去,因为他想把你找回来,跟大家团聚。」张庭看着我说,像是在安慰我。

「从你离开村子之後,阿风就有习惯,晚上在公园里吹口琴,他说他吹的曲子是你教他的,他要练熟,然後下次再见到你,就可以跟你一起吹,如果你忘记了,他就教你,他说,他喜欢你吹口琴时快乐的样子。」

大概是画面太过清晰,哽咽一下子冲上喉咙,我皱起了眉头。

「其实,阿风每一年都会做一个模型,因为只要一做模型他就会忘记想念你的痛苦。」

「阿风他喜欢你很久,只是他有些迟钝,你离开之後他才注意到,才会不惜为了考上台北的高中,卖掉很多模型砸钱去买教科书。」

愣愣地看着他们,我满脸写着不可置信,却突然一阵强风吹过我们奔向天空,夕阳落下山头,悬吊在两座山脉中间,照耀着我的眼睛,而顷刻间我想起了第一次遇见何雅风的场景。

「那个…我好像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何雅风。」他认真的继续组装又一边回答我。

「何亚锋?」

「姓氏何,优雅的风。」

「喔。」之後看着他组装好钢铁人的四肢之後,我默默地说,「我叫陆馨宜。」

「我知道。」

「咦?你知道我的名字?」

「好了。」他把已经组装好的钢铁人拿给我,「你看,我组装好了,这样一来,这边又多一只模型可以装饰了,这个小柜子愈来越丰富了。」

那一次,我还看着模型还目不转睛的时候,窗户的夕阳缓缓已经隐没在山边的尽头,斜阳消失後,只剩下由蓝渐层到黑色的天空,还有淡淡的夕阳余光。

看着没有他在身边的斜阳,我的嘴角轻轻上扬,眼角却挂在泪珠,脑海里是记忆中的景色,还有记忆中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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