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堂课五十分钟，扣除掉顾清洲找叶楠和之後休息、说话的时间，只剩下三十几分钟，顶多让他们在附近逛半圈。
在完全开放的校园空间里，就算是身为这里的学生想要带叶楠熟悉自己念书的环境，顾清洲还是不免得要遮遮掩掩地活像是个可疑份子，更别说他旁边还走了个大包小包的叶楠，两人的行径怎麽看怎麽可疑，遇到有人迎面而来，顾清洲还会拉着叶楠改走旁边的小路，摆明就是在脸上写着「我们超可疑」。
「这样实在太此地无银了。」
顾清洲也很无奈，他哪知道平常上课时间的校园里还会有这麽多校外人士在学校里闲晃、蹓狗蹓猫蹓小孩的。
真的很无奈的百般无奈之下，顾清洲带着叶楠，意外地找到了个彷佛被藏在文学院教学大楼後面的一座凉亭，远离校园的主要干道，要走过来还得弯弯绕绕地经过好几个地方。
将装满课本的背包放在石桌上，一屁股坐在冰冰凉凉的石椅上，石头上的寒意透过牛仔裤直接传达在肌肤上，顾清洲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学长，我建议你在椅子上先铺个什麽，呃……」然而他说得太慢，叶楠也坐在椅子上了。
刚坐下那瞬间脸色微微一变，是有点冷，但也没冷得那麽夸张。
「我是想提醒你椅子真的很冰。」顾清洲坚持把话说完。
叶楠耸耸肩，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正常来说你这堂课是几点下课？」问完，他补了一句：「现在四点十六分。」
「那快下课了。」顾清洲顿了顿，也拿出自己的手机，传了个讯息给小文。
叶楠就静静地看他动作，什麽也没说。
无视了小文用来洗频的无数个删节号，一面对叶楠，顾清洲脸上带着暖和的笑意，「有一就有二，翘了一堂不如把剩下的课全翘掉好了。」
叶楠眨眨眼睛，「这样让我觉得我不应该过来害你翘课的。」他默默反省自己一时脑热做出的举动可能会影响顾清洲的风评，这他可赔不起。
顾清洲抱着背包趴在桌上，转头看向叶楠的眼里含着笑意，「又不是学长的问题，要翘课是我自己的决定。」他才不会因为这样责怪叶楠，光是叶楠突然过来他就很开心了，更别说他们差不多一个星期没见面，顾清洲觉得他都快得了叶楠戒断症，没看到人的时候总觉得心情很差，只有工作需要时才会转换一下状态，整个人低潮到连小文都快受不了。
而且叶楠这阵子还老是已读不回。
顾清洲默默地鼓起脸颊，语气不知不觉地带上几分哀怨：「学长，这几天我传讯息给你，你怎麽都已读不回？」
听顾清洲说话的语气，叶楠不由自主抬头看了眼天空，差不多是万里无云，太阳高高挂天上，他怎麽有种好像被雷打到的感觉？心里是这麽想的，叶楠脸上没有什麽表情，在顾清洲看不见的地方动了动手指。
「忘了。」他想这不算说谎，他每次读顾清洲传来的讯息後总要思考该怎麽回覆才行，但是想着想着就忘了。
「忘了？」
「嗯，忘了。」稍稍握住拳头，叶楠补充，「看过之後是想回，但不知道怎麽回，然後就忘了。」他耸耸肩，想表达他的无奈。
顾清洲倒是眯起眼睛，微微低头，近半张脸藏在他的手臂里，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
「其实回个贴图啊什麽的都可以的，学长。只是打个招呼又不用思考什麽太正经的回覆。」
「嗯……」
顾清洲也不说话，光是这样看着思考中的叶楠他就觉得满足了。
「翘课真的不好，顾清洲。」
顾清洲倒是没料到叶楠想了半天，说出口的居然是这句话，「可是离下课也没多少时间，现在才回去上课更奇怪。」
是这个道理，所以叶楠也没再坚持。
原本叶楠以为和顾清洲两个人独处他会感到尴尬，但实际上的感觉比他想像的好多了，很自然，大概因为两人都处在开放的空间，就算他们反在的位置偏僻，却还是能够听见属於他们之外的其他人所制造出来的声响，不论是外头马路上的车声，偶尔听见的鸟鸣，还旁边教学大楼上课的讲师把麦克风调得太大声的上课内容。
有点吵杂却意外宁静。
两人就这样坐到下课铃响，天色瞬间暗下之後，叶楠才意识到他跟顾清洲两个人居然就这样在外面待了两、三个小时。
「不懂怎麽都快三月了还这麽冷。」叶楠有些不满地咕哝了一声。
顾清洲之前就注意到叶楠有些怕冷，便打开背包从里面拿了暖暖包出来，「需要吗？」准备递给人时，对方已经把手缩到了袖子里面，连带地戴起了连帽外套的帽子，「要是学长还会冷的话，我的围巾可以借你。」他指了指脖子上这种显然比叶楠还条还要暖了不少的围巾。
「不用了。」叶楠摇头婉拒。
天色一暗，气温也降得快，叶楠用袖子捂住鼻子，看来是怕鼻子冻得掉下来。
「小文也差不多要来接我了，等下让她绕一下路，先载你回去？」
叶楠点点头，随着顾清洲起身，对校园环境完全不熟悉的他，也只能默默跟在顾清洲旁边。
稍早前顾清洲的打扮怎麽看怎麽可疑，现在倒是让人觉得这人真是有先见之明，知道太阳下山後会变冷，才会如此全副武装。
「学长应该没注意气象报告？」顾清洲放慢脚步，好跟叶楠并肩同行。
「电视都是我姊在看的。」叶楠缩着脖子，低头看着地面，努力想用围巾把脸藏起来，否则冷风吹在脸上简直是剔骨般的痛。
「今天晚上入夜之後就会有个冷气团南下，预计要冷到四、五天。」
叶楠顿下脚步，顾清洲不解地看向他，「怎麽了吗？」
「呃，没什麽。」叶楠眨眨眼睛，「前两天我回公司一趟……经纪人，他帮我安排了个工作……」
知道叶楠不会平白无故提起不相关的事，顾清洲静静地听叶楠说。
「是我师姊，就是谢与侬。」叶楠补充，「要拍她的新歌MV。」
「那不是很好吗？她的曝光度很高。」顾清洲没从沈仪钧那里听说过什麽她与叶楠的经纪人，还是那个谢与侬之间有什麽恩恩怨怨，不过就两个经纪人先前在杀青派对上针锋相对的情况来看，沈仪钧肯定是非常讨厌李孟勤那个人。不然她对外一向是以和为贵，秉持多一个朋友就能少一个敌人的态度与人交好，很难得会这麽直接地表达出对一个人的反感。
「嗯。」叶楠应了一声，又道：「後天凌晨两点前要到北滩海水浴场。」
「……学长，」顾清洲沉默两秒，看着眼前怕冷的人，伸手拍拍叶楠的肩膀，「加油。」
「谢谢。」叶楠无奈地瞥了顾清洲一眼，随後就自个自地笑了起来。
顾清洲不太明白叶楠怎麽突然笑了，但他很配合地跟着一起笑，「要不要多准备几个暖暖包给你？」
叶楠的眼里还有笑意，「我觉得你现在在幸灾乐祸。」
「我是很认真在关心学长的身体健康，我们这一行的身体就是本钱啊！」顾清洲说得理直气壮，「小文也差不多快到了，一起回去吧。」
「你今天不用工作？」叶楠问。
「总不能把你一个人扔在我们学校吧？我会这麽坏心吗？」
「我可以自己坐计程车回去。」叶楠实在是不太想让顾清洲为了送自己一程而延误到工作的时间。
顾清洲看起来倒是颇为无奈，「学长，等一下我大概有两个小时的空档时间，所以先回家一趟也没关系啦，总不能叫我那麽早过去蹭别人的便当吧？」
叶楠想说蹭便当有什麽不好？之前拍《熊熊爱上你》的时候，可是帮他省了不少伙食费。
顾清洲看了叶楠一眼，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小声开口，「最重要的是他们每次订的便当都超难吃。」说完，他隔着口罩了个鬼脸。
叶楠愣了两秒才笑出来，「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的话，倒是能够理解。」
「对吧对吧。」看着叶楠脸上浅浅的笑容，顾清洲也跟着弯起嘴角。
整个大学校园几乎就是顾清洲的主场，看顾清洲专挑人少的地方，叶楠不免好奇顾清洲平时工作那麽忙，应该没多少时间能够熟悉校园环境，怎麽对方这麽清楚哪里有小路，哪里和哪里的路是相通的？
……说不定就是为了避开人群才研究出这麽一条路线。
虽说他们选的路线偏僻，但移动到一半，下课钟声响起，人群开始从附近的教学楼漫出，即便是顾清洲精心挑选的路线，不免还是会出现三三两两的路人。每当这时，顾清洲就拉高围巾遮住脸，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可是在叶楠眼里看来，一个身高一百八十几公分的大男生又是戴口罩又是围围巾，简直是天然的发光体，连他都能感觉到路人投射过来的目光，他真心不懂为什麽顾清洲会认为自己这种拙劣的变装能够过关。
不过顾清洲高兴就好，他也不会过度干涉别人在变装上的乐趣，即便对方的变装没有什麽实质效果。
顾清洲就这样带着叶楠在校园里绕了大半圈，最後他们从一处机车停车场的出入口离开。
这时间停车场的人很多，但大部份的人都忙着找自己的车子、注意路况、牵车、思考晚餐要吃什麽，根本无暇顾及经过他们身边的是什麽人。
走出校园後，就能看见小文常见的那台公务车停在路旁的黄线临停区，顾清洲走过去拉开後座车门，示意叶楠先上车。
叶楠照做，小文看见他，脸上难得露出吃惊的表情，随後直盯着跟着上车的顾清洲。
「等下先载学长回去吧。」顾清洲被瞪得莫名其妙，也不忘这麽交代小文。
小文沉默两秒，「叶楠哥，你怎麽会出现在清洲哥的学校？」她担心是她家艺人耍了什麽任性。
叶楠顿了顿，有点不知道该怎麽解释－－这造就了小文的误会，更进一步认定叶楠如此吞吞吐吐，很有可能是受到顾清洲的胁迫，於是她瞪向顾清洲的眼神更加锐利了几分。
顾清洲瞬间就明白小文的敌意来源，心里觉得好笑，「我刚才也很好奇为什麽学长会突然跑到我学校……」
「不是你叫叶楠哥过去的吗？」
「喔，不是，是我自己过去的，突然不知道要去什麽地方……」再接下来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叶楠耸耸肩。
又观察了一会儿顾清洲的表情，小文这才算是信了叶楠的话。
在回家路上，小文先绕路去了便当店替叶楠买了晚餐。
她回到车上，手里却只拎着一个便当时，叶楠不免好奇，「你们的呢？」
「一会儿去摄影棚会准备便当。」
叶楠点点头，从小文手里接过便当之後就放在自己的大腿上，隔着裤管还能感觉到这饭菜到底多麽热腾腾。
十几分钟後，车停在社区停车场所在的那条小巷子，叶楠一个人下了车，顾清洲摇下车窗。
「学长，今天我可能又要到十一点过後才会回来，你要是累了就先休息。」
「嗯。」叶楠应了一声，随後补了一句：「工作加油。」
顾清洲眨眨眼睛，脸上的笑容灿烂得像是开了朵花，「我会的，学长晚安。」
小文没留给顾清洲太多和叶楠说话的机会，见两人已经打过招呼，就替顾清洲关了後座的车窗後重新踩下油门。
叶楠站在原地目送车子消失在转角後，他深深吸一口气，抬起手按上胸口，隔着厚厚的衣服以及外套，仍然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快得不正常。
……怎麽回事？
叶楠眉头一皱，总觉得有什麽地方不太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