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高照，蝉声高唱，考生咬笔杆。
「我的天啊，刚才那个数学也太难了吧！还有生物也是，难到爆炸啊！」中场休息一走出考场，许若便一如往常夸张地哭喊。
「我觉得还好啊。」
许若不可置信。「何青榆你真的太扯了，学校段考那麽简单你说难，考这麽难的题目你说简单？」
何青榆不说话了。她是真的觉得还好。
她心里默默想，许若每次都唉的那麽大声，最後还不是考得很好。
不过她只是笑笑，许若也就没再说什麽，拉着她讨论午餐要吃什麽。
何青榆心里不太舒服，尤其最近排斥的感觉更是明显。
她和许若的交情已经迈入第六年了。据说女孩子的友情只要撑到七年就是一辈子，也就是说她们只差两年了，但是何青榆看不见她们的一辈子在哪里。
从她们初识到熟悉，许若便一直是比较强势的那方。
并不是因为何青榆的个性比较软弱。事实上，在面对他人的时候，何青榆总是跳出来替许若挡下一切麻烦和嘲笑的那个人。
但是在她们之间，何青榆处处让着许若。
许若不吃的，她全部吃掉。
许若考得比她差被骂，她下一次考试就故意放水。
许若喜欢的男生，她就默默疏远了。
而这些，许若当然都不知道。
只是因为初见的时候，何青榆便觉得许若是个善良的好孩子。她总是被欺负，而且她对她很好，所以自己要对她更好。
重视第一印象的何青榆一直是这麽想的。但是随着一件一件事情的发生，随着她的观察日渐敏锐，还有暑假以来的朝夕相处，她觉得自己似乎越来越不懂许若了。
许若变了。
或者，这才是许若。
许若用叉子戳着碗边。「欸何青榆，这沙拉里面有洋葱……」
何青榆叹了口气。「知道了。」
许若笑着说：「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而且你那麽爱吃洋葱，我讨厌吃洋葱，刚刚好。」
「嗯，对啊。」何青榆根本心不在焉。
许若毕竟跟她相处了好几年，她的情绪还是摸得出几分。「你怎麽了？不开心？是不好吃吗？」
「没有，大概是因为刚考完物理没食慾吧。」
许若一脸了然。「原来如此。我想说你怎麽会不喜欢吃洋葱。」
何青榆无奈。她是真的喜欢洋葱，但她不喜欢永远都帮许若吃她碗里面夹过来的洋葱啊。
吃饱饭後距离下半场考试开始还有一段时间，何青榆本来想找个地方睡觉，但许若说刚吃饱就睡觉会消化不良，何青榆就任她拉着逛校园。
「你不觉得这里真的超小的吗？」许若无法接受。「居然比松苑还小！松苑已经够小了！我的求学生涯注定要越读越小间吗！」
何青榆笑她：「谁叫你要一直读女校，女校本来就不会多大啊。」
许若一脸憋屈。「你以为我愿意啊，是我妈不让我读混校的啊！」
她们读的是不同国中，许若读的是校风十分保守的松苑女中，何青榆读的金蔚中学是男女混校，不过两所学校都小有名气，算是齐名了。
「不过我们高中终於有机会同班了。」许若语气轻快，但何青榆却觉得有点沉重。
「是啊，认识了六年终於有机会同班了。」
她不会忘记当初的约定，只是她不晓得自己心里甘不甘愿这样的结果。
「我们明明从来没有同班过，感情却这麽好，我自己都觉得神奇。」许若说。「从小到大，我总是跟我最好的朋友吵架，她们总是突然就不理我了……我好害怕我们同班了一样的事情会再发生一次。」
她望着远方，何青榆望着她。
然後何青榆缓缓开口。「不会啦。」
「嗯？」
「不会的，我们都认识那麽久了，也吵过架，又和好了啊。」连何青榆自己都不知道她们是不是真的不会吵架。
她已经开始对这段关系感到力不从心。
许若微微笑。「等一下考试加油，我们一定要同班！」
何青榆忽然觉得有点无力，但她又不知道确切来说是什麽感觉。回过神时她们已经走回考场外了，许若正拿着笔记猛读。
她不想读书，大考前二十分钟读书向来不是何青榆的风格。於是她就坐在许若隔壁，眼观八方四处观察。
她看见一群正在聊天，笑得毫无形象的女生，她知道她们全是松苑的学生，因为那里面有几个人在许若的脸书上常常出现，大概是同班同学吧。
「欸，许若！」其中一个女生往她们这里看过来，接着大喊。「不要再读了！现在读也没用啦！」
许若大叫：「闭嘴啦！」
结果那一群女生集体涌了过来，全是来呛许若的。何青榆第一次见识到一群女校生在没有男生在的时候到底是什麽样子，她不禁叹，真是太恐怖了。
自己未来可能也会变成这样，何青榆想，这简直是个灾难。
「欸你是何青榆对不对？」突然被点名，何青榆觉得惊吓。「你怎麽知道！」
女孩一脸理所当然。「我们全班都知道你是许若老公啊，都看过照片了。不过终於看到本尊了，跟照片满像的。」
「呃……这样啊，哈哈。」
女孩子之间有一段时间似乎很流行和自己最好的朋友在脸书上挂稳交，许若热爱追逐潮流的个性自然不会错过这种流行，於是她便问了何青榆，何青榆没什麽意见，没什麽犹豫便答应了。
於是她们成了「老公老婆」。
何青榆记得那时她们还换了一对情侣头贴，那时的她似乎还挺乐在其中。
至於为什麽她是老公，原因应该很明显。
「你是老公，因为都是老公保护老婆，老公让老婆嘛。」许若的声音犹言在耳。
这都是什麽刻板印象，何青榆很无奈。在她家明明总是妈妈要让爸爸。
气氛一阵尴尬，她决定尿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