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望，世界彷佛静寂，唯剩风声轻轻。
「你不愿？」等了半晌没有回应，小锦华伸出指腹戳了下少年的额头。
少年暗吸口气。「你知道本殿是谁吗？」
小锦华蹙了秀眉，歪头轻扯他的耳朵。「你耳朵没事吧？本宫方才不是喊了你『四殿下』吗？难道脑子被水泡坏了？」
少年一噎，狠狠瞪了她一眼。「既知本殿是谁，如何出此狂言？本殿乃嫡出之子，谈何以身相许。」
小锦华懂了，恍悟地哦了声。「你是说你身分尊贵吧？本宫也是。」她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晶莹透绿，如开在冰雪中的豆绿。「本宫乃是玉虚宫第二十七代宫主，掌管玉虚宫虽只有一年余多的日子，可有实权号令上下。」
少年闻言眉头更紧，看着她的目光逐渐深沉下去。
她是在说她比他尊贵吗？这天下哪里有势力大得过皇权！
她收起令牌放入怀中，证实完自己身分也不管他信不信，又说：「你看你是一国皇子，我是一宫之主，身分门户相当，用以身相许也不算辱没了你……但你若不愿，还有一个法子。」
她是铁定不能嫁出玉虚宫的，不管怎麽说只能他进宫来，所以照世人的话来说──算是娶他，可是他连以身相许这个好藉口都不接受，入赘是更不可能了。
只能用言语敲打他，让他同意以身相许，方能护住他的脸面。
主意一打定，正欲开口，开阳和瑶光纷纷进入戒备状态，杂乱沉厚的脚步声传来，一阵接一阵，不一会，整个花园被御林军包围起来。
小锦华仰眸觑了眼，神色不慌不忙，先伸出手将少年扶起坐好，再从怀中取出匕首划断他的绳子，拾起落地的斗篷盖住他的肩。
她的动作有条不紊，自有一派沉稳大气，山崩於前面不改色。
待做完这一切，她拍了拍裙上不存在的灰尘站起，走到开阳和瑶光面前，一眼定在御林军侍卫长身上。
没有她下令，开阳和瑶光只是戒备，没有出手的意思。
「本宫乃玉虚宫宫主，有要事面见南夏天子，还请通传一声。」
侍卫长收到的禀报乃是有刺客闯入，但眼下这情况……且小姑娘看来教养良好，浑身一股大气，实在不像刺客。
玉虚宫三字她说来也是底气十足。
侍卫长虽不能肯定却也不敢怠慢，态度放软了些。「通传一声是无妨，可你说你是玉虚宫宫主，可有信物？」
小锦华不禁一叹。每个人都跟她要信物，但真的看了又没几个人认得……
「信物贵重，不得离本宫之身，还请大人通禀一声，本宫与你前去。」语末，她指了已从地上站起的少年。「本宫之事与四殿下有关，便与本宫一道吧。」
侍卫长已差人去禀报皇上，正颔首欲将人带离这里，又有一名皇子张惶地阔步而来。
「阿洛！」
人未至时声先到。
看见他的脸，小锦华一愣，身後的开阳和瑶光亦是。
阿洛？原来他叫南宫洛啊。
小锦华下意识转眼回望後方的少年，又向前面的少年瞧去，睁眼看他两人站在一起。
除了服饰不尽相同外，身量高度、脸庞嗓音……肖似的不可思议。
──双生子。
「姑娘不知有何事要带走阿洛，本殿与阿洛乃是同胞兄弟，不知可否一起前往。」语气温和有礼，可话却不是问句，是陈述。
小锦华不置可否，朝侍卫长扬了扬下巴，让他决定。
「大人？」
但其实侍卫长哪儿有决定的权利？两个是主子，一个还是贵客……最後还是只能全部请走。
「……贵客这边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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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南宫洛换下湿衣，整好仪容後，侍卫长陪同几人往皇帝所在的宫殿。
两位皇子走在前方，开阳抱着小锦华，瑶光跟在身旁，几人一路浩浩荡荡地来到皇帝的寝宫。
皇上已在寝宫等候。
等着人的时候，脑子里一直在想：都说玉虚宫宫主神秘莫测，一般不轻易出宫。又传言是倾国倾城、妙丽无双的美人儿，智勇无双又身怀异术……若能得到玉虚宫相帮，则天下一统可得……云云。
此次玉虚宫宫主要求面见他──不知所谓何事？难道是看中他南夏，想要助他一统天下？皇上脑内天马行空，不知不觉感到许久未曾燃烧的热血，又开始在体内沸腾。
就在他等得心慌急躁，想出门去寻的时候，门边的太监唱道：「三殿下、四殿下、玉虚宫宫主、御林军侍卫长到──」
清了清嗓子说了句「宣」，皇上若无其事地走回椅榻上坐好。
大抵是没听清自己的两个儿子也来了，一见两人一齐进殿，眉头皱了起来。然而不等他细问，开阳已经抱着小锦华进来，瑶光就在身侧。
皇上这下也顾不上两个儿子，目光发直地盯着瑶光，直接从椅榻上站起。「朕久闻玉虚宫盛名，如今有幸见得宫主一面──」
瑶光一愣，惊觉皇上完全搞错人了，连忙侧身避过。「天子且慢，本座乃玉虚宫瑶光尊者，并非宫主。」
嗯？皇上一愕，这个美人不是宫主？那宫主在哪？目色一转，对上开阳怀中精雕细琢的小娃娃。
小锦华淡定地朝他颔首，证实他的臆测。
「正是本宫。」
皇上：「……」一个还没长开的垂髫小儿……是宫主？之前那些绮丽的臆想，顿时破碎得彻底。
察觉自己质疑的眼神太过露骨，皇上收敛了些，整整嗓，又捡回皇帝的架子，装腔作势地踱回椅榻上坐好。
两位皇子这才有机会给皇上问安，皇上瞥到侍卫长，挥手让他退下。
轮番问安完，皇上赐坐，小锦华坐在椅子上，瑶光蹲在她面前，替她擦拭脚底心，开阳则代替小锦华开口。「今日闯入宫内，虽是不得已之举，但终究多有冒犯，还请天子海涵。」
皇上挥挥手，表示不很在意。
前头的守卫以为他们是骗子，并未放行，岂料他们不屈不挠，直接翻墙进来，弩箭手没挡住，又不清楚状况，直接吆喝刺客入侵──没事。皇上度量很大，这件事不计较。
「开阳尊者，不知尔等到朕皇宫里来，有何要事？」既然小心思碎的一乾二净，皇上也没什麽慾望再猜忖了，开门见山最乾净俐落了。
「这……」
开阳瞥了皇上，再侧眼睐了眼自家宫主，有些为难这件事要自己说呢，还是要让宫主自己说呢。
小锦华收到开阳的探询眼色，很是体贴明白的点了头。「没事儿，本宫自个来。」瑶光早帮她穿好鞋袜，这会从椅上下来，走到皇帝面前。
一身端正风姿，大气优雅。
不似寻常女儿家梳着可爱娇俏的发型，戴着颜色鲜艳的发饰，她的发只简单绾起，插上一支木簪点缀。一身素白衣裙，领口、袖袍和裙摆处绣有雅致秀逸的豆绿，素淡中见清雅，平凡里藏着细节。
小锦华朝他浅笑，从怀中掏出之前给南宫洛看过的令牌，这次，皇上的反应与前几人都不同，脸色微变，瞳孔几不可闻地一缩。
「天子不愧为天子，比外人识货。」确认他看清了，慢条斯理的收回怀中，再自我介绍一次。「这话本宫已说了两次，很是不耐了……但既然天子还没听过，本宫只好不厌其烦再说一次。」
已经听过一次的南宫洛：「……」
这个小女孩到底是哪家的？如此轻狂骄纵！
皇上不发一语，眸光紧紧锁在小锦华身上。
「本宫乃玉虚宫第二十七代宫主。」
名字分毫未揭，她继续往下讲，好似怕又被别人打断，语调急，气息却不乱。「今日皇宫一行，乃是为了本宫的婚事而来。」
婚事？皇上愣了愣，疑惑的眼神，转往坐在一旁的两个儿子。
莫不是这两个其中一个？
前一刻在花园，才被要求以身相许的南宫洛：「……」
他忽然有种不好的感觉。
下一瞬，命运之神霸道且不容拒绝地降临到他身上──
「南夏皇族皇四子殿下，乃是本宫命定之人。今日前来是为表露求亲之意，不知天子──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