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轩再见到欢欢已是三个时辰後,欢欢尚未醒来,白净小脸上全是汗,唇色苍白。
谢博接过侍女递来的帕子,仔细擦掉汗後,看向欲走进房里的桓轩,道:「桓轩,跟我来」
桓轩犹豫了一会儿,跟在谢博身後,随他走到一座亭子下,两人面对面坐下,谢博表情些许凝重。
「颐忽在她後腰看到燕氏一族的族徽。」谢博低声道,纵然这座宅子是他自己的,可难保有外人混进来,这件事要是被听到,欢欢性命不保,而他与桓轩也可能会被牵扯进去。
「我只听说过燕大将军的嫡子被下人带走,至於曾被陛下赐名的嫡女,确实被斩杀了,而燕家族徽只会刺在嫡系子孙身上,欢欢她究竟是什麽人?」桓轩修长的指轻轻揉按眉心,他现在脑中很混乱。
「会不会当年的燕胜欢是假的?」谢博双眉紧蹙,兹事体大,他不得不认真看待。
「也许是,可能是燕大将军手下的能人所为,但是当年燕胜欢是从宫中被抓去囚禁,究竟是在何时被调换的?当年燕家谋反一事尚有疑点,陛下在那时根基尚浅,迫於百官和倪家施压,不得不下株连九族的命令,听闻陛下对於抓人极松散,能放就放,也许是陛下暗中相助。」
桓轩也疑惑着,当年燕家出事他才七岁,和谢博、黎恪在山上修行,而桓家与燕家也不熟识,所以事情真相究竟如何他真的不知晓,只是,也许其中真的有什麽蹊跷,毕竟当初燕大将军入狱和最後株连九族都是倪皇后之父倪宽所鼓动的。
「这事你之後再去调查,反正现在没人知晓。你先把阿欢带回去好生调养,记得要安排一个会医的婢女,照料起来妥贴些。你先回去,我要在这里歇息一会儿」谢博沉声道,眉眼间透着几分疲惫,桓轩见此立刻起身,道了声谢後转身走出亭子。
谢博趴在石桌上,而後忽地抬起头,对着走出亭子的桓轩,大声说道:「阿欢体内毒素虽少,但潜伏得久,所以可能会再睡个两、三天,待她醒来你在亲自安排接下来调理身体的药……」谢博顿了顿,而後又道:「现在她身份未明,你可不要轻易交了心,否则痛得是你自己」
桓轩听了前句後大声应是,而後第二句他却没有回应,只是脚步加快,疾步往小房间赶去,欢欢究竟是谁的事他现在不想管,现在的他只想看看欢欢的情况,然後把讨人厌的黎恪赶离欢欢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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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轩到达小房间时,黎恪正坐在窗边,跟欢欢的距离约有五尺,对此桓轩内心感到十分愉悦,果然是相处许久的兄弟。
「既然你来了,那我先走了,好好照顾美人儿」黎恪轻浮的对着桓轩说,走出门时背对着桓轩挥了挥手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桓轩无奈摇首,黎恪与其名差异如此之大,黎伯伯当初肯定没想到。
桓轩走到床边,弯下身子看了一会儿欢欢的脸,默默在心里说了句冒犯了後,他将欢欢转过去,微微掀起她的衣裳,看了眼欢欢腰上的燕氏族徽,白玉似的肌肤上,刺了燕的古字,颜色如火,与她的肌肤形成强烈对比,白如雪、红如火,就像欢欢。
桓轩看了一眼後就把欢欢的衣服拉下了,他虽不是什麽正人君子,但若是冒犯到一个女子,他也不是很愿意做,只是他需要确定,欢欢腰上的燕氏族徽是否为真,并非不相信谢博,只是他习惯凡事都要亲自确认,非亲眼所见,他不信,非亲耳所闻,他不信,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桓轩将欢欢抱起,步履轻松的上了桓府马车,回到了他的小宅子。将欢欢安置好後,他把别处宅子会医的婢女全部齐聚在这座宅子,亲自挑出了一位伺候欢欢的婢女__心思细腻、容貌普通、全心奉献医术的玉槿__他要杜绝玉春一事再次发生。
欢欢三天后就醒了,对於玉春消失了,她只问了一次,知晓前因後果後,她没有因为玉春对她下毒而生气,也没有为了玉春之死而伤心。人已死,说什麽都是空的,她又何必多放一件事在心头。
调养近半个月,欢欢的身体才算是快好了,闷了许久道欢欢,闹着想要出门透透气,桓轩无奈,只好同意带她去荷花池边逛逛。
桓轩给欢欢加了几件厚衣裳,快要中秋了,天气越来越凉,特别容易得风寒,现在欢欢的身体尚未大好,若是再得了个风寒,恐怕神佛也挽不回欢欢健康的身子,终其一生都得躺在床上,喝着苦得要命的药,等待着死亡的那一天。
因为要出门,欢欢也极乖巧,任由桓轩在她身上加衣裳,尽管她已经快成粽子了,但她还是很开心,只要能够出门,裹着被子出门都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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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花池面依旧枯黄,池面波光粼粼,几只鸭子划着水,四处穿梭着。四周惬意的很,只是湖边多了很多声音,除了欢欢和桓轩还有几个上次聚会有出现的各家子弟,桓轩见着他们时,脸色都变了,他原本以为会是欢欢和自己的独处时光,结果如此多人都来了,但这样就算了,为什麽欢欢一直和黎恪在谈天说地!一下子聊胭脂水粉,一会儿聊京城新兴的布帛衣裳,他半句话都插不进去!
黎恪低声向欢欢说道:「我和桓轩自幼相识至今,还没见过他如此鲜活的表情,阿欢,你可真是个妙人,竟能引得桓轩如此」
欢欢含蓄一笑,面上浮起浅浅红晕,她偷瞥了一眼桓轩,正如黎恪所言,桓轩表情确实不同以往,她心想桓郎的情绪因她而浮动,不禁感到羞涩,莫非桓郎心系於她?那可真是太好了!
欢欢想了想,同样低声说道:「若我猜,说不定桓郎如此是见不得郎君与阿欢靠近,桓郎也许有短袖之癖呢!特喜欢郎君也是极有可能的」
黎恪听了忍俊不禁,放声大笑,轻轻用扇子敲了欢欢的头,嘴里低声嚷道:「你这鬼灵精!桓轩听到怕是要打死你」
欢欢捂住被敲的地方,也愉悦的笑着,她想着桓轩听到此话後可能会做的事,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黎恪和欢欢在这头开心,桓轩的面色却是极差。
桓轩不晓得欢欢在想什麽,他只知道黎恪和欢欢说了话後,欢欢的面颊就像扑上胭脂一样,染上了瑰丽的艳色,还偷偷瞥了自己一眼,眼里全是羞意,像是背着他和黎恪偷情似的。还有,後来两人相处简直像是……像是一对相好,甜蜜蜜的,欢欢……莫非欢欢喜欢的人是黎恪?!
谢博摇着扇子,状似轻浮的走到桓轩身边,无意似的用扇子掩住手,递了一张小纸条与桓轩,什麽话也没说便走到湖边,拥住一位弹着琵琶的姑娘,两人笑闹着。
桓轩将纸条收进衣中,见欢欢面上隐有疲意,他悄悄站到欢欢旁边,忽地揽住欢欢的腰,纵然此举引得佳人一声娇呼,他仍然揽着,甚至越来越紧。桓轩对着黎恪露出一个温润儒雅的笑,他道:「欢欢身体尚未大好,天气越来越凉,我要带她回府休息了」
黎恪见他如此不禁失笑,摇摇扇子便赶着两人赶紧回府,别在这儿亲亲我我。
一上马车桓轩便松开环在欢欢腰上的手,迳自窝到车门旁,冷着脸不与欢欢说话。
欢欢见事情不对,偏偏又不知桓轩因何生气,撑着下颔思考了一会儿,她才连结起黎恪方才所言,想清楚原因後,她心头一乐,这是吃醋呢!
一阵风吹进马车里,桓轩穿着单薄,欢欢便解开最外层的大氅,慢慢靠近桓轩,将他和自己一同套在大氅里,她强忍羞意将自己的头埋在桓轩怀里,轻戳了戳桓轩的胸膛,她道:「桓郎莫要生气了,下回欢欢肯定只和桓郎说话,别生气了」
清冷嗓音里混了一丝丝含着撒娇意味的甜,进入桓轩的耳朵,划过他的心头。
桓轩的怒气早在欢欢埋进自己怀里时边消散大半,此时听了欢欢撒娇,又率先示好,怒气全数消散。他抬手轻抚欢欢的头,意味着原谅她了。
看欢欢开窍,他大概猜到黎恪当时和她说了什麽,他还真是白生气了。
「也罢,黎恪为人我还清楚着,你和他说说话,我才不会介意呢!」桓轩答道,此话虽是为了挽回颜面所言,但也是真心话。
别人不敢说,谢博、黎恪二人,他们一起相处了十来年,一起习武、学医……,若要论京城哪几位富家子弟关系最铁,他们三人定能拔得头筹。
欢欢笑着嗯了声,便赖在桓轩怀里不出来。
最後,桓轩抱着欢欢回到衍欢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