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下午，范以歆走出捷运站，不自觉地梳理头发，时不时望向橱窗倒影，心想自己的妆会不会太浓。她绕过小巷不到五分钟已经抵达约定的咖啡厅，推开玻璃门，空调的气流伴随咖啡香扑鼻而来。
与她相约的人就坐在靠窗的角落，那人见到她马上露出微笑。
范以歆没想过几年来一直只是看着照片的人，亲眼见到面时，竟然会心跳加速。
「以歆，好久没见，变漂亮了。」坐在她眼前说话的人就是她的初恋学长──邱凯翔。
「嗯，是啊，有四年多没见吧。你最近还很忙吗？」范以歆拉开椅子坐下，两人的视线平行後，不由得感到不知所措。
邱凯翔穿着简约，散发出一股雅痞的气质。范以歆反观自己的衣着，似乎刻意打扮过，不禁觉得愧疚又难为情，下意识用手背擦了擦脸颊，把脸上的腮红抹淡。
和以前喜欢的人见面，竟然打扮得这麽花枝招展，是不是显得很花痴？范以歆想着，不由得自我厌恶，尤其是她并没有和未婚夫何力扬提起自己和邱凯翔见面的事。
「赶快点餐吧。我已经先点了。」邱凯翔对服务生挥了挥手。
在两人点完餐後，邱凯翔看着她笑：「这件洋装很适合你。果然幸福会让女人变漂亮。」
「少谄媚了，今天是各付各喔。」范以歆开玩笑，但内心却有些小悸动。
「我听力扬那个臭家伙说你们要结婚了，真的很替你们高兴。」
「谢谢。」她微笑喝了口咖啡，将雀跃的心情压制住。
「你们什麽时候结婚？我把时间空下来。」
「十二月二十日。你现在还是到处旅行吗？」
「可以这麽说，不过正确来说算是工作。」
「我们社团里，只有你真的朝摄影的梦想前进。我都快忘记你本来专攻法律。」范以歆望着他不禁感叹时光飞逝，从学长身上看到许多过去回忆的影子。
「我的工作看起来很有趣，但其实我不时还是很怀念安定的日子，每年待在台湾的时间很少，好像居无定所。像今天和你见完面，明天又要飞去马尔他拍照。」
「马尔他？在南亚？」范以歆面露困惑。
「是在南欧。我第一次去的时候，也不清楚那里是哪里，幸好我的破英文还派得上用场，每次旅游都没有太大的问题。」
「什麽破英文，你是我认识英文最厉害的。」
邱凯翔笑出声，打趣地说：「大概是因为我专攻的科系，我是法律系要看的原文书很多，顺带一提我还会德文跟日文，是不是想考虑我一下？」
范以歆咖啡喝到一半呛到，忍不住咳嗽。
「我只是开玩笑，不要这麽激动。」邱凯翔抽了几张卫生纸递给她。
「别拿我开玩笑，以你的条件应该不缺女人上门吧。」范以歆故作冷静，掩饰内心的动摇。
「至少现在不是。都三十了，现在要找对象不容易，大家还是喜欢稳定，这样才能好好生活，而我的工作收支不是那麽固定。有时候看着你和力扬让我很羡慕，但对於现在的生活我还没办法松手。」他露出温柔的微笑。那是她过去最喜欢的笑容。
「你现在过得幸福吗？」范以歆忍不住问。
「称不称得上幸福，我不确定，但至少是满足的。你呢，现在幸福吗？」
范以歆低头搅拌杯里的白糖，轻声叹了口气：「我喜欢现在的生活，我是说我就快要结婚了，但我不确定这是不是我最想要的选择。」
邱凯翔单手撑着脸颊，笑着说：「这就是你今天找我的原因？」
她没说话，只是点头。
「我们无法预知将来会发生什麽，所以人生才有趣，但也因为这样，你才会感到迷惘吧。」
「我不确定自己做的是不是正确的选择。」
「那麽我反过来问你，你喜欢力扬吗？」邱凯翔微笑靠向前。
「当然喜欢。」她不假思索地回答，但目光却落在学长开朗的微笑。
「那就没有问题了。」邱凯翔听了她的回答低下头拿起咖啡杯，又默默放下，「还有什麽让你困惑的因素吗？」
范以歆望着邱凯翔露出犹豫的神情，但却摇了摇头。
「那你还担心什麽？力扬一看就很好欺负，不用担心他会对你不好。你爱他，他也爱你，这已经满足结婚的基本要件了。」
她听见学长这麽说，内心竟有些寂寞，叹气道：。「人活久了要面临的选择愈来愈多，以前学生时代只要尽本分好好读书，不必想太多，而现在要做选择反而变得优柔寡断。」
「我也是，当初毕业时，我犹豫了很久，究竟是要继续走法律的路考律师，还是选择兴趣，最後当完兵竟然跑去澳洲打工度假了一年，回来不久就决定要靠摄影吃饭。现在想起很荒唐，但是我不後悔。」邱凯翔笑了几声。
听到邱凯翔提起关於旅居澳洲的过往，范以歆想起当时自己做过的事，摸摸发烫的耳朵：「不荒唐，其实挺潇洒的。」
「仔细想想，我大概是因为去了澳洲，才下定决心要当专业摄影师。」邱凯翔望着范以歆的双眼，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怀念的神情。
「阿凯学长总是这样，想做什麽就冲的个性。」范以歆望着他会心一笑。
「但我就是太冲动了，当不了你们的模范。」
范以歆摇了摇头，食指碰着茶杯杯缘，抬头望向邱凯翔问：「我有一件事一直没有向学长确认过。」
「什麽事？」邱凯翔微笑。
「在你旅居澳洲那年，我曾经写了一封信给你，你收到了吗？」她低头不敢看他。
邱凯翔摸着脖子，缓缓深吸了口气：「收到了。还好好收着。」
范以歆双颊发烫垂下头。那封信是她人生第一次告白，大学毕业前夕写下自己的心意寄给了初恋的邱凯翔，在那之後两人好一阵子没有联系。
「当时我没有要求你回覆，现在我要结婚了，可以告诉我当时你的想法吗？」范以歆紧张问道，目光始终停留在桌面。
邱凯翔把杯里最後一口咖啡吞进肚里，伸出食指戳了她的额头。
「嗯？」范以歆不明所以，抬起头望向他。
邱凯翔面带寂寞的微笑，柔声回应：「你都要结婚了，知道我的答案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