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美人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小皇帝时,黄裳已经转过头率先往前走,皇帝驾到,从门外到门内,所有人都垂头拱手而立,乌泱泱一片,黄裳视线一扫,锁定在卫曾旁的身影上,淡紫袍服清雅,身材修长,头顶儒冠分垂下两条丝带落在脸侧,态度拘谨,腰弯的很低,以至於脸几乎全埋在宽大的袖子里,看不清真切。
这就是卫曾那义子了。
黄裳忖度着又多看两眼,这才挽着李美人往前走。
黄裳当然是很想把这位义子看得清清楚楚,但皇帝点名面见可是个荣耀,既然决定要整对方,哪能随便给他这个荣耀?
黄裳想着,抬头挺胸往前走,不想他这有心的多看两眼落入卫曾眼里,他眼神闪烁皱起眉来,神情肃然,在小皇帝走过後飞快的觑了一眼自己的义子,沉吟半晌,最後喊来自己的贴身小厮低声吩咐,小厮点头迅速去了。
「义父,怎麽了?」青年敏锐发现异状,低声问着。
「没什麽。」卫曾摇摇头。
「你方才看见陛下了吗?」
「看见了陛下的靴子。」青年笑道。
「但不敢抬头,未曾见陛下的容貌。」
卫曾欲言又止,最後只拍拍义子的肩膀。
希望只是自己多心。
「走吧!德昱。」
青年点头跟在卫曾身後入内,脑中却想着刚才看见的靴子。
那靴子上两条凸眼小金龙,也特肥美了点……
身为皇帝有个最大的好处就是不用找位置。
不管在自己家里别人家里,只管选哪个最前面最大最高的位置一屁股坐上去就对了,黄裳坐上去以後还不忘用屁股但辗磨两下,龇牙咧嘴。
这卫曾家的垫子就跟他本人一样硌人。
李美人假借倒酒顺势软软的依偎过来,语气阴森森。
「陛下您看,那就是诚远将军长子。」
黄裳接起酒杯顺便看过去,「哪个?」
两个男人坐在一棵菩提树边的桌下,长得十分相似,模样出挑,区别是一个穿着淡青色的衣袍,神色舒缓自然,笑语晏晏;一个身穿黑袍,态度肃然,慢慢啜着茶偏头倾听。
「诚远将军长子与次子乃双生子,淡青衣裳的是长子关钰,黑衣的是次子关朗。」
黄裳把两人端详一番,转头正色道:「既然长得一样,不如朕把你姊姊改赐给弟……」
话还没说完,只见李美人用一种看见母猪在天上飞的震惊神情盯着自己,黄裳摸摸鼻子,讪讪然把话又收回来。
其实这是为她姊姊着想好不?看弟弟那身材、气质,妥妥的禁慾系,上了床还不把人弄得死去活来,凭着朕曾经当女人多年的经验,弟弟肯定是个好的,哥哥也不错,可惜人太好红颜知己多,精力分散,用起来肯定没弟弟好。
性生活美满很重要的,可惜这些未婚的小闺女总是不懂。
黄裳想着,拈了一个葡萄慢慢地吃进嘴里去。
虽然有皇帝在场,但宴会并不拘谨,只在一开始问候过,气氛又轻松起来,黄裳自己也不喜欢看一大群人规规矩矩绕着自己,於是众人又更自在一点。
吃吃喝喝到一半,卫曾那位义子还不见踪影,黄裳纳闷极了。
「卫曾。」
「臣在。」
「你的义子呢?」
卫曾面色未变,淡定回应:「刚才意外被小厮翻倒酒水泼湿了衣裳,我怕他在陛下面前失态,命他回去更衣了。」
哦?这麽巧?
黄裳不由得多看卫曾两眼,这理由很合情合理,但就是太合情合理了才奇怪,依照卫曾的个性,这麽毛手毛脚的小厮会出现在他的宴会上?
难道他是看穿自己准备把他家义子叫过来寻个错处打发到远方去?
黄裳边想着,边看着一旁从容应付宾客的卫曾,这一想,就不小心喝多酒水,人有点微醺但没醉,只是膀胱胀得难受,强力拒绝了福实与随从的跟随自己悠晃去茅厕,解放後出来还直嘟嚷。
「男人上厕所就是方便,一甩就好,啧啧……」
黄裳想顺着原路回去,中途却拐错了弯,顺着回廊走到一座池子边,淡青衣袍的男子背对他,正默默凝视水面。
唉呀~没找到那个什麽卫德里的麻烦,可是风流未婚夫自己送上门来。
黄裳思索两秒,决定把原本打算实行在卫曾义子身上的计画用在未婚夫身上。
便宜你了。
他蹑手蹑脚走到对方身後,对方似乎察觉有异,正要转过身来,说时迟那时快,黄裳抬脚一踹,凸眼小肥龙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把人直接踹进了水池里。
黄裳本来是想让对方落水失态,这罪名不大不小,是个打压人的好藉口又不会影响未来发展,这种池子也大多浅的很,一个练武的大男人没道理……沉了下去?
小皇帝错愕看着水面上浮着的几个泡泡。
等等,这家伙好歹意思意思挣扎一下啊?就这麽淹死了怎麽回事?
黄裳顾不得什麽了,忙吼起来,少年嗓音清亮。
「有人掉湖里啦!溺水啦!」
一时脚步纷乱,黄裳看见黑衣青年一马当先,匆匆越过他跳入水里,半分钟後,破水而出。
关朗黑衣尽湿,合身的贴在身上,他低头正望着昏迷的人,而被他公主抱着的青年发髻散开,长发凌乱黏在脸上与垂散,一手搁在胸前,一手往外自然垂下,出水後没多久就呛咳起来,弓身靠在青年怀里。
小皇帝目瞪口呆。
怎麽办,朕好想现在就赐婚多元成家!
为什麽你们要是一对兄弟?
黄裳正痛心疾首,只见又是两声惊呼。
「陛下,您怎麽在这?」
「关朗,你救了人,那是谁?」
黄裳转头看去,面孔扭曲。
李美人跟那位……应该正在他弟弟怀里咳嗽的未婚姊夫站在一起。
……等等,那他踹下去的是谁?
黄裳很快就有了解答,卫曾来了,面色铁青。
绕来绕去,他确实是把第一仇人目标踹进水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