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後,花妖一直呈现呆愣模样,从鸡鸣到月升,动也不动的坐着,直到子时前刻,才略略动了手指,她想——该走了。
待她来到老太太说的地方,夜,又更深了些,周遭隐隐约约有着许多鬼魅的气息,他们不断泄露出的贪婪慾望,令她作恶。
河岸边本就是阴阳交界处,来来去去的妖魔鬼怪却突然汇聚一地,直至团团围住了花妖。
张嫂出事的地方,就在村里最外围的一道河畔边上,夜里的风大,当时的她孤零零躺在草地,脸上尽是火辣辣的伤痕,昔日最为悉心照料的头发被随意扯剪,胸口的伤口缓缓带走她的生命力,直到全身冰冷——那该有多冷、多寂寞。
花妖默然垂泪。
深吸一口气,花妖看着那些心怀不轨的妖魅,无言,她悄悄引导体内的力量,一滴一点的收集着,最後毫不保留一股作气全部释放!
即使她还不太能控制这股力量,但千年修炼的纯厚内力,还是能够足足的吓跑一些能力较低等的小妖,原来黑压压的一片,须臾,只剩小猫两三只。
剩下的几只虽说是比小妖厉害些,但终究也只是厉害些罢了,跟花妖千年道行比起还是不够格,现在能够抵挡住她内力……只怕是因为嚐了人血,泯灭心性,有了错觉认为自己比花妖厉害。
花妖专精修於内功,对於武力束手无策,若是打起来她不一定会输,但也怕娇嫩的身体无法承受,用浑厚内力威吓还无法吓走的妖怪,她其实有点头痛,甚至是害怕——她从未去伤害过他人。
但张嫂的死,她放不下,也不愿姑息作恶多端的妖怪……她再次的凝聚体内气息,眉头深锁,深知这是最後一次,忐忑不安的心绪无法停下,她已没有体力去施展下一次,悄悄咬紧牙关,准备释放下一波的内力……
「小花儿,不是让你等着,怎能如此不听话?」
那熟悉的语调,隔空出现,花妖面露惊讶,遂感到有人遮住她的眼帘,靠在耳边的气息似近又远,温柔的说:「别沾染如此污秽之事,小花儿就该乾乾净净才好看,乖……等着,别睁眼,马上就好。」
话语落下,令人眷恋的体温,迅速离开,她忽觉一阵失落,却也道不明是为何,花妖谨记他的交代,从头至尾不敢睁眼,即使双耳充斥妖怪的痛苦喊叫。
大约又过了半刻,风轻轻带起一些味儿,魔怔妖怪的血,极臭,尤其是残害过无辜生命的,更是难以入鼻,花妖胃里翻滚,最终忍不住蹲下身子,乾呕。
一小段她听不懂的咒,带走了难闻的味道,只剩余淡淡清香,花妖知道他在轻拍她的背,想让她好受些,殊不知花妖亦是妖,她无法忍受他身上太过阳刚的正气,「不要碰我!」凭着本能,她推开她曾经贪恋的温暖,跑离他,一人一妖相距千里。
连连退後,错愕不已的男人,这才想起,自己忘了隐藏气息,他又念了她不懂的咒,然後那股令她反感的正气倏地消散,像不曾有过。
花妖仍然警戒,她眯起眼看着他,道:「你到底为何人?」
先是渡气助她成妖,如今又出手帮她报仇除妖,无缘无故得以这般?
「嗯?你想认识我?小花儿你真可爱,哈哈。」
花妖甚为不满,瞪大圆圆的眼睛,「你是说还是不说!」
她确实喜欢他的温柔敦厚,却不能接受他的来历不明,尤其是他方才的正气,仅仅只是靠近,她便察觉自身妖力的削弱。
「行了,别气,我自知理亏,你定是因为妖力减弱而心里不舒坦吧?我不会伤害你的,你过来近点身我替你恢复妖力。」
此话一出,又惹来花妖心里一惊,他到底是何人?为何既身怀纯厚的正气,又能助她恢复妖力?一正一邪不该如此才对……她突然想起千年前他们的初次相遇,那时她感受到的那股强大之气,也是这般——亦正亦邪。
「你……是正道的人还是邪道的妖?」
男人见她丝毫不动,又满脸戒备,只好由他自己过去,他边靠近边说:「你说,这世上哪里可以真的分出善恶呢?有些人可以前一刻帮助他人也可以在下一刻杀人;而有些妖也可以心狠手辣但同时拥有一颗怜悯之心,小花儿,告诉我……」他停顿下,「该怎麽分呢?」
花妖发现他的问题,她回答不了,迷茫的眼神,看着离的越来越近的他,她轻声说:「我……不知道。」
「没关系,我活了上千年,也还找不着答案,何况是只有一千年修行的你,不急……乖,把嘴张开……」他的声音魅惑着她的神志,最後她听话的将唇微微轻启——他捏着她的下巴,偏头靠了过去,渡气於她。
待花妖回过神来,她已是妖力充沛的状态,而他只是云淡风轻的笑然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