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李薇玲来说,「冤家路窄」这句话说得一点都没错。
她心想,说不定这句话,就是在她遭遇的这种情境下被发明的。她发现愈是不希望遇到的人,总是不幸地,愈会容易遇见。
自从在短短两个星期内,两次不愉快的口角事件後,她希望她可以不要再遇到对门的讨厌鬼。
然而,不幸的是,身为对门的邻居,总难免会有在彼此大门口碰到面,或是一起搭电梯的机会。
有时候,是出门时,一打开大门就刚好迎面撞见。有时候,是晚上她下楼去买杂货时,对方刚好下班回家,或是反过来的情况。
有一天,甚至早晚加起来碰见了三次,那一天她特别想用头去撞墙。
每一次碰到面,薇玲就会换上最冷淡的表情,保持超然的态度,以免一开口,两人又会争吵起来,对方看起来也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尽管身处在同一个空间里,两个人都好像刻意在自己周围,画出一个与对方隔绝的磁场,好尽可能地,与另一个人保持安全距离。
她也会特别注意头上不要再出现发卷。
在某一天的星期五下午,薇玲坐在花店里,再次把桌上的一张纸用力揉成团。
她放下手中的色铅笔,叹了一口气,对正走进门的筱嘉说道:「我还是不太确定『秋日的飨宴』要用些什麽样的花材?应该要呈现什麽样的风格,才可以搭配这麽多不一样的家具和产品。」
「到时候,现场会有好几个展示间,分别摆放不同的家具家饰和厨房设备。」她烦恼地皱起眉头,把手伸进头发中,用力拉扯自己的头发,「每个展示间里的花,必须要有变化,要有多样性,因为是搭配不同风格的展示场景;但是也要有整体性,这样整场联合展示会的花艺设计,才会有一致性的风格。」
「唔,让我瞧瞧,」筱嘉拿起工作桌上散布的纸张,一张张地端详,薇玲在这些纸张上面画满了设计草图。
「看起来都不错嘛。」筱嘉说道,「只有你的头发可能不太好,是在苦恼的创作撞墙期?」筱嘉露出同情的眼神。
「我想,最後我还是可以做出决定,只是希望能再多做一些突破……」
薇玲放下笔,用力伸展双臂,一面对筱嘉说着:「其实,我也很喜欢这种可以竭力构思作品的过程……可以不断尝试各种不同的点子,直到最後,看到其中自己最满意的一个灵感,慢慢变成具体的样子。说起来,这样创作的过程,也让我很满足呢。」
「薇玲,我有件事要跟你说。昨天晚上……」筱嘉兴奋地说。
风铃声在这时候响起,打断了她们的谈话。一位穿着粉红色衬衫、黑色窄裙的年轻女性上班族走进店里。
「等等再跟你说。」筱嘉很快地说。
「好!」薇玲起身,走上前去招呼刚进门的顾客。
「嗨,」薇玲微笑着对年轻女孩打招呼。
她倒了杯花茶递给这名女子,「你今天也是要挑礼盒吗?架子上有一些新进的玲兰香氛花瓣蜡烛,是我们配合的创作者最近新做的作品。」
「嗨,」女孩对薇玲露出一个明亮的笑容,她是附近的上班族,因为工作的缘故,常常需要挑选送给客户的礼物,从『缤纷』开始在这里营业,她就常到店里选购礼盒,是一个定期光顾的好客户。
她是个看起来活泼开朗的年轻女孩,薇玲有时候觉得看到她,就好像看到以前的自己。
「其实我今天中午休息时间过来这里,不是要挑选礼盒,是想跟你订花。」女孩对薇玲说道,「我想请问你……有没有设计新娘捧花?」
「我再过几个月就要结婚了,我们想举行简单的婚礼,摄影会有朋友包办,礼服从婚纱工作室挑选,我一直好喜欢你们的花束,不知道你有没有制作新娘捧花?」她睁着期待的双眼看着薇玲。
「哇,真是恭喜了,真是好消息!」薇玲笑着说,「我以前帮朋友做过新娘捧花,开店以来,还没有正式设计过新娘捧花。如果你愿意,我很乐意为你设计!」
「我看过她以前做的新娘捧花,很美喔。」筱嘉从後面工作桌座位上开口插话。
「对了,我叫薇玲,她是筱嘉。虽然见过不少次,我还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呢。」薇玲问道。
「我叫晴美,是啊,我进来你的店里好多次了,只是每次都是因为工作的缘故,匆匆进来采买礼物。这是我第一次来为自己挑选东西,没想到竟然是我结婚要用的捧花!」她兴奋地说。
薇玲引导晴美,在店里的白色铸铁凉椅上坐下,将装了照片作品集的文件夹放在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