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安排赫连缭、锺不降暂住镜花水月,方便後续讨论合作一事,可赫连缭明明有自己的房间,却仍赖在游雅歌的房里,游雅歌不想让他察觉自己的病情,特地交代招蜂引蝶将日日须喝的汤药端到小花房间,她则寻藉口过去喝。
「月姐姐,不如赶他们走吧,你也不用这麽麻烦了。」招蜂说。
「招蜂说得对,连喝药都偷偷摸摸的,这里是镜花水月,不是他的金媪堡。」引蝶附和。
游雅歌放下药碗、吃了口花生糖,「他那个人拦不住的,除非他想搬,不然你封上门他都可以炸出一个洞进来。」
「月姐姐,你和他到底是什麽关系?」招蜂引蝶并不知游雅歌的过去,只是单纯地跟着她、帮着她。
「五年前我被他休了,你们说是什麽关系?」
「休了你?那他还为何如今又来纠缠你?简直可恶!」招蜂气得将托盘摔在桌上。
「月姐姐,你是不是还喜欢他?」引蝶较为细心,她从游雅歌对赫连缭的态度里看出端倪。
「……。」她用微笑回答。
「天啊,我还以为月姐姐会跟一哥在一起呢。」招蜂既吃惊又失望,「不然跟花老板也凑合嘛。」
「你们乱想什麽,我跟阿一和小花是哥儿们、是家人,我怎麽可能跟他们在一起。」
「那也不能便宜了那个金媪堡大堡主。」招蜂嘟着嘴。
「你们就这麽讨厌他?」
「也不是讨厌,就是觉得姐姐和一哥或花老板在一起更好。」引蝶回答。
「他哪里好了?让姐姐这麽喜欢他,连一哥都比不上他吗?」
「我不知道他哪里好,可是又感觉他哪里都好。」游雅歌笑得如同孩子般明媚,「等你们将来有了喜欢的人也许就能明白我现在的感觉了。」
游雅歌再回到房间时,昨夜几乎没怎麽睡的赫连缭躺已在游雅歌床上睡着了,游雅歌走近床铺、静静望着熟睡的赫连缭,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赫连缭睡着的样子,游雅歌此刻心里浮出的字眼竟是「可爱」,她因自己的无稽轻笑一声,赫连缭这个金媪堡大堡主大概是全天下与可爱二字最不搭嘎的人了。
她在床边蹲下,忍不住调皮一下,捏着赫连缭的鼻子不让他呼吸,赫连缭梦中挥手,游雅歌赶紧把手收回来,待赫连缭静下来,她又打算故技重施,怎知这回她还没碰上他鼻头,赫连缭一个转身就将她拉上床抱着。
游雅歌吓了一跳,以为是赫连缭装睡,但一瞧他还闭着眼睡觉,她心想今早是自己睡糊涂、现在轮到赫连缭睡糊涂了,靠在赫连缭胸口她可以听见他规律的心跳,他衣服上那股熟悉的薰香似乎将游雅歌带回了五年前,她情不自禁地回抱住赫连缭、埋进他的怀中,若这是一场梦,她宁愿永远不要醒来。
赫连缭名义上是商人,实际上为了生意干了不少江湖事,随时保持警戒早就成为他的本能,当游雅歌开门的一瞬间他就已经清醒,继续闭眼只是想养神,游雅歌的作弄是意外之喜,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原本只想调戏她、戏弄她,可游雅歌反而依偎在自己怀中,赫连缭惊喜同时也感到一阵安心。
游雅歌失明的那一年练就了出色的听觉,即使恢复视力後,她偶尔仍会蒙上眼保持听力敏锐,她总说辛苦了一年要得点好处才值得,而灵敏的听力就是她因祸得福的成果。
她在赫连缭怀中享受温暖时,听见有人靠近,她认出那是初一的脚步声,於是连忙跳下床,然後试着叫醒赫连缭,赫连缭使坏继续装睡,游雅歌索性连人带被直接将他拽下地,赫连缭这才乖乖起来。
初一正好也在此时敲门,他与赫连缭一见面就弥漫着剑拔弩张的气氛,随後小花端了一壶茶来,状况才稍稍缓和些。
「小七,後日毒杀韩杨的计画取消。」初一说。
「为什麽?」
「拜赫连大堡主所赐。」初一冷冷瞧了赫连缭一眼。
「他?」
「金媪堡大堡主到访乌来的消息韩杨怎麽可能不知道,他一进乌来韩杨定派人盯着,他在镜花水月闹了一场自然也逃不过他的眼睛,韩杨可不傻,探查一下、推敲一下就会知道镜花水月的月坊主就是赫连缭找了五年的女人,之前赫连硕被救他早就猜到是初一干的,所以你说他会不会怀疑你早就和初一暗中勾结呢?」小花解释。
「韩杨对你肯定有所防备,你再出手是自投罗网。」初一为了游雅歌的安危决定放弃原定计画。
「说到底都是某人的错。」游雅歌撑着头抱怨。
「我是在救你的命,下毒容易,但韩杨死了,铁鹰会必会追查凶手,一旦你被发现会有什麽下场?」赫连缭昨日虽是一时冲动,但他不後悔大庭广众闹了一场。
「有阿一在,我不会有事。」
「他再厉害终究是一人之下,铁鹰会大当家才是真正有权力决定如何处置你的人。」赫连缭并不信任初一。
「初一和七月是从小到大的感情,怎麽会看她送死嘛。」小花帮着初一说话。
「计画一实施,他要在铁鹰会手下保住雅歌,除非他想杀的不只韩杨一人。」赫连缭一副看穿一切的模样,得意地喝了口茶。
游雅歌和小花经赫连缭提醒,恍然大悟,「你要杀大当家?」
「韩杨死了,大当家就是我唯一的阻碍。」初一供认不讳,他理直气壮,不认为自己有什麽错。
游雅歌望着此刻的初一,不禁想到幼时他陷害别人的冷酷无情,大当家对初一一路提携,而初一为了权力竟不惜杀掉对他照顾有加的大当家,心中忽然一阵寒意。
「为了上位,你可以牺牲任何人,总有一日也会舍弃她。」赫连缭看穿初一的狠绝,游雅歌继续留在他身边无异与虎同路。
「小七是我的亲人,我永远都不会丢下她。」初一神态认真而真挚。
「说的总比做的容易,如果有……。」赫连缭正想反驳,游雅歌却开口打断他的话。
「我信他,我相信阿一不会害我。」游雅歌搭上了初一的手、紧紧握着,「小时候不管多困难、多危险,阿一都没有扔下我,没有他、我早就饿死在路边了,所以我信他。」
游雅歌是个注重感情的人,喜不喜欢、讨不讨厌对她来说都是一种直觉,她会很单纯地去相信一个自己认为值得的人,没有根据、没有理由,仅是单纯地相信。
小花曾在一次聊天中问起为何游雅歌总能吸引赫连缭、卫或起、初一等出类拔萃却又心如寒石之人,游雅歌把责任归给命运,但今日小花似乎知道理由了。
游雅歌的信任对於活在尔虞我诈、常年算计的人而言是一种救赎,她的信任让他们感觉自己不至於站立孤山,也让他们在污秽的人性中找到自己仅剩那麽一点光明,因此游雅歌这麽一个算不得美人、性格又不温柔的女人才能接二连三吸引身处高位的人们。
不知是游雅歌运气好或是真的精於相人,她所选择相信的人皆回以真心。
或许有一日她会因为错信某人而受到伤害,透彻的她了解每次的信任都是一次赌注,即使哪日满盘皆输,她也不会遗憾,自己选择的路、她从来不後悔。
游雅歌对初一是个特别的存在,他与游雅歌没有亲源却更甚亲人,不似赫连缭、卫或起对她的男女之爱,亦非她与小花的纯粹友谊,是在那之上更深刻的情感,他自己也说不清那是什麽样的感觉。
初一聪慧且有自知之明,晓得自己生性凉薄又阴狠,这一生他害过、杀过的人多不胜数,但唯有游雅歌是他宁愿牺牲性命誓要守护的人。
「同伴就该互相相信嘛。」小花抓起赫连缭的手叠在游雅歌及初一的手背上。
赫连缭觉得别扭,缩回了手,「谈谈後续吧。」游雅歌既然如此信任初一,赫连缭不好驳了她的面,好不容易重逢,他可不想又因为初一把二人关系弄僵。
连着几个时辰他们四人在房中商讨除去韩杨的新计画,赫连缭及初一心思细、反应快,基本都是他们二人在主导,游雅歌和小花只负责听、偶尔说上一两句。
「月姐姐。」他们商量到一半,引蝶将游雅歌唤了出去、移步隔壁房。
「你们都聊了一天了,累不累?」招蜂将熬好的药端到小花房中。
「累呀,他们太聪明了,要跟上他们脑子转的速度辛苦死我了,我看小花也快听晕了。」游雅歌接过药碗。
「要不先在花老板的房里睡会儿?」引蝶提议。
「我没事。」
游雅歌刚咽下一口药,忽然感觉喉咙一阵灼热,药的味道也和往常有些不同,察觉异状的游雅歌当机立断吐出尚口中的药并试着催吐出吞下的部份,多亏游雅歌发现得早,吐出了大半。
「咳咳!咳咳咳!咳咳!」游雅歌接着吐出一口血,吓得招蜂引蝶花容失色。
「月姐姐!」
「我去叫大夫!」招蜂正要往外冲,游雅歌拉住了她。
「不用了,不是什麽要命的毒。」她冷静地擦去嘴上残留的血,游雅歌虽然吐了血,但并不觉身体不适,「今天的药是谁煎的?」
「是我,可是那药都是上回一起从药铺抓回来的,月姐姐之前喝了几次都没事,怎麽今天突然出问题了?」招蜂心有余悸。
「你煎药时,可有中途离开?」引蝶追问。
「没有,我一直在厨房做菜。」
「做菜?那就表示不是一直盯着药壶了?」引蝶担心地说:「看来有人趁招蜂不备,在月姐姐的药中下了毒。」
「那是谁要杀月姐姐,她在乌来没仇人啊。」
「毒性微弱,这个人不是要杀我,是警告。」经过数次生死交关,游雅歌如今已经能静下心看待暗杀、中毒之类的事。
游雅歌及招蜂引蝶来到厨房查看有无线索,招蜂发现一名镜花水月新来数月的小厮死在柴房,判断是服毒自杀,想必他是下毒之人,任务完成後就自戕了。
游雅歌不想让赫连缭等人担心,命招蜂引蝶偷偷将屍体处理掉。
游雅歌独自在厨房寻找线索,一打开药壶便在里头找到一块玉佩,游雅歌认得这块玉佩,卫或起就有一块一模一样的玉佩,他是武将、素常是不戴饰物的,但这玉佩他几乎不离身,游雅歌问过他玉佩来历,当时卫或起只说是传家之宝。
卫或起是不会对游雅歌下毒的,也不可能将玉佩交给他人,况且这上头的线穗是蓝色、而卫或起的是红色,由此可见这应非卫或起所有。
「传家之宝……是一对吗?」
游雅歌猜测手上的蓝穗玉佩是卫或起胞弟的,他们兄弟二人各得一块传家玉佩,那麽今日下毒之人极有可能便是韩杨,他发现游雅歌和卫或起的关系且与初一联手,所以就对游雅歌下毒手。
「下了毒又不毒死我,那就应该是有用得到我的地方了。」
游雅歌沉思之际,外出打探消息的锺不降恰好回来,他原想到厨房讨杯水喝,却见到拿着玉佩、若有所思的游雅歌。
「与卫或起一样的玉佩,哪里找到的?」钟不降一出声,吓了游雅歌一跳,她对声音敏感,这次没注意到锺不降靠近证明这玉佩确实乱了她的心神。
「……。」游雅歌默默收起玉佩。
「我真是多此一问,当然是韩杨。」锺不降是聪明人,游雅歌能想到的事他当然也想得到。
「你能保密吗?」
「不能。」钟不降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上去跟大家解释一下吧。」
韩杨有动作,这等大事锺不降不能隐瞒,他也怕游雅歌做傻事独自与韩杨接触,所以当然要向赫连缭等人报告。
锺不降与游雅歌刚踏出厨房,赫连缭、初一、小花三人就急匆匆迎面跑来,个个脸色煞白。
「你没事吧?」赫连缭、初一一人一边,着急问候。
「没、没事,你们怎麽了?」游雅歌受宠若惊。
「还问,我房里一地的血,药洒得乱七八糟,说,怎麽回事?」小花叉着腰提问。
游雅歌扯了个谎,「我……我刚刚杀了一只老鼠。」
「老鼠?」
「对呀,牠打翻我的药,那血也是牠的。」游雅歌蹩脚的藉口根本无法取信这群绝顶聪明的人。
「那老鼠呢?」小花又问。
「呃……被猫叼走了。」
小花忍无可忍、掐住游雅歌的脸颊教训说:「你当我们是白痴吗?找藉口也找个好点的,老鼠被猫叼走,这种话你也说得出来,你脑子的血块是……。」
「啊啊啊啊啊!」眼看小花就要说溜嘴,游雅歌赶紧喊声掩饰。
小花意识自己的粗心,立刻改口:「我是说,你脑子的血是不是都流到屁股去了?一点用都没有。」
游雅歌和小花行为诡异,赫连缭自然有所察觉,不过见到游雅歌平安无事,他也就放心了,方才见到房中一片狼藉,他差点以为自己又要失去她,幸好只是虚惊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