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芯瑶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身躯仍沉沉浮浮,飘荡在未知的梦境里。
她梦见自己回到与蓝佑翔的第一个情人节,那时候她正和李母闹矛盾,每天回家就把自己关在房里,赌气似地把全部的心力与时间投进那份情人节礼物。
想着蓝佑翔总是光裸脖子迎着寒风,便想着织一条围巾给他,李芯瑶曾经在高中织了顶毛帽给汪晓瑜,一条围巾对她来说并不难,只是需要时间。
情人节那天,蓝佑翔破天荒围了条黑色围巾。
“朋友从法国带回来的,很暖,很舒服。”蓝佑翔满足般的笑,如寒冬中一盆冷水,当头淋下。
李芯瑶有些艰难地将手提包拉链拉上,蓝佑翔没发现她的不对劲。
“来,情人节礼物,我拖那位朋友从法国带回来的,就是给我围巾的那位。”
李芯瑶看着包装精致的手提纸袋,她看不懂上头晦涩难懂的文字,声音有些僵硬:“这是什麽?”
“一些保养品,女生都会用到的吧?”
可是,她从来没用过这些东西。
见李芯瑶没反应,蓝佑翔突然伸手捏了她脸颊。李芯瑶捂着被他碰触过的皮肤,双目圆睁瞪着他,因为有些难受而眼眶泛红,蓝佑翔却以为她是被自己吓得,并不在意。
“我的情人节礼物呢?”
李芯瑶闻言低下头,悄悄深吸一口气,僵硬地说:“对不起,我没准备。”
“没关系。”蓝佑翔噙着笑打量她,“不过......为了惩罚你,你得陪我去约会。”说完就牵起她的手,不容她有拒绝的机会。
电影即将播映,蓝佑翔瞥头看着李芯瑶搁在腿上的包。
“你包包里面装什麽?怎麽这麽鼓?”
李芯瑶圈着包的手臂微微缩拢,“没什麽。”
蓝佑翔见她不愿多说倒也不再追问,将手臂枕在她的椅背,手搭在她左肩,借力将人带进自己怀里,两人就相互依偎看了场电影。
电影结束後,李芯瑶去了趟厕所,让蓝佑翔替她拿包包,没想到他却藉此偷看包里的东西。
“这围巾......”蓝佑翔一手拿着围巾,嘴角温柔的弧度让李芯瑶想落慌而逃。
“你打算送给谁?”
李芯瑶从来都不是会让自己过分委屈的人,她有自己的硬脾气,听蓝佑翔这般没心没肺明知故问,顿时怒从中来,更带着几分酸心。
“本来要给你的,不过我看你不需要了。”说完就去抢蓝佑翔手上的围巾,不料却被他一把拉进怀里。
李芯瑶脑袋有白光炸裂,怒气一哄而散,说不出话,只能鼓着腮帮子狠瞪近在咫尺的俊颜。
“这围巾,我很喜欢。”蓝佑翔顿了一会,声音压低,热气喷在她耳边,同时拂过她心尖。
“特别是,跟你脖子上那条,是一对的。”
蓝佑翔放开她之後,便将脖子上的围巾取下,欣喜地换上与李芯瑶同款的米黄色手织围巾,五指紧扣她的。
释然後的轻松与感动,让李芯瑶没忍住掉了几滴泪。
“真是的,你怎麽哭了呢?”蓝佑翔揉揉她发顶,想到她之前故意隐瞒围巾的事,便又开口说:“下次有什麽东西直接给我就好,只要是你的,我都喜欢。”
李芯瑶早已破涕为笑,她觉得自己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
***
李芯瑶迷糊之间,似乎听见许多人在她耳边说话,有李母、梁叔、晓瑜......还有傅子谦,可都不是她心里最期盼的那个声音。
佑翔,你会在哪里?
她是被痛醒的,左腿那钻心刺骨的痛,撕裂她几近飘渺的意识,却是将她拉回现实。
李芯瑶倏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雪白的天花板,染上窗外的夜色而有些黯然,还未理清眼前的状况,那阵痛再次席卷而来,李芯瑶拧着眉强忍,却没忍住,“嘶一一”
倚着墙打盹的傅子谦听见动静,立刻从塑胶凳上坐起,急忙打量床上那躺了两天的人儿,却没错过她眼底一闪而逝的失望与痛苦。
压下心底那股翻涌而上的自嘲,傅子谦强作镇定,语气还是带着一丝慌乱,“哪里不舒服?脚会痛吗?”
天知道,他守着的每分每秒都是煎熬,她一皱眉,他就提心吊胆,她无声流泪,他便心如刀割。
傅子谦意识到自己乱了分寸,顿了瞬接着说,“我叫医生。”起身按下床头墙上的呼叫铃。
值班医生为她做了几个简单迅速的检查,最後打了一剂止痛,便带着护士离开。
房里又只剩她和傅子谦两人,李芯瑶木然地看着他,傅子谦将保温壶里的水倒进纸杯,还准备了支吸管。
“喝点水?”明明不是询问的语气,傅子谦却静静看着眼前人,似乎在等她的回答。
李芯瑶沉默不语,静静看着傅子谦,不知想着什麽,过了一阵子才缓缓点头。
傅子谦暗自舒了一口气,弯腰调整好床头高度,才将水杯递给她。
李芯瑶就着吸管,喝了小半杯後。
“你怎麽会在这里?”
傅子谦琢磨她这句话的意思,知道自己不是她期待的那个人,但那个人......或许不会再出现。
“你母亲和梁叔回去休息了,明早会再过来。”他避重就轻,沉缓回答。
李芯瑶的视线落在光洁的地板,嘴唇哆嗦了一会,才将自己清醒之後唯一关心的问题问出口,眼角余光却不敢望向傅子谦一分。
“那,蓝......蓝佑翔呢?”
傅子谦抿唇不语,沉默横在两人之中,随着时间流逝,李芯瑶的惶恐渐渐被放大,僵硬地抬起头,便看见傅子谦沉重的脸色。
心里被拉紧的那根弦,猛然断裂,泪水决提而出,身躯止不住地颤抖,李芯瑶崩溃朝傅子谦大吼:“他人呢?你告诉我......”
傅子谦没敢看她的眼眸,那双为着其他男人委屈黯淡的星眸,他艰难地闭上双眼,“他很好”绷紧的眉心却泄露他的心绪。
“你骗我!”李芯瑶几乎是在下一刻接上他的话反驳。
这万般温柔的男人,此刻竟然选择欺骗自己,李芯瑶不敢再想蓝佑翔现在是否依然安好。
既然傅子谦不说,那她就自己去找蓝佑翔!
方一动念,李芯瑶撑着床就要起身,刚想抬腿便似有上百只虫子啃噬她的神经,顿时四肢无力,毫无支撑的上半身就这麽摔回床上。
可预期的碰撞没有发生,傅子谦精壮的手臂撑着她,下一刻便将她按回床上,两人四目相接。
“你不要碰我!”
语气里的嫌恶让傅子谦愣了瞬,却是下意识放开手,李芯瑶不知哪来的力气,用力一推竟让傅子谦差点没站稳。
他知道自己没有理由继续留在病房里了,双拳攥紧又松开,胸口那股酸楚无处宣泄。
“抱歉。”傅子谦撇过头,留了堵背影给李芯瑶,他惯有的沉稳嗓音,此时显得有些残酷,更带着丝丝疲倦,“但你现在不能见他。”
说完就大步离开病房,留下一室的悲凉,而悲伤欲绝的呜鸣仍低低续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