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着包紮好的伤口,整理好思绪,找回理智後,我就慢慢地推开赵日晨所处的病房房门,当门被敞开的那一刻,我看见了下午的暖阳,透过窗户和白色窗帘,照在赵日晨闭着眼睛但带着微笑的侧脸。
当我一步一步地向病床走近,我的目光都不曾从赵日晨好像没经历过刚刚一切痛苦的面容上移开。但……紧抓着我心脏那只无形的手,终究还是没有松开。
我坐到旁的小椅子上,轻轻地握起赵日晨交叉叠在胸前的那双小手。
这时的赵日晨似乎感应到了我的存在,纤细的手指头微微的颤抖了一下,然後紧闭着的双眼,也缓缓睁了开来。
「……我吵醒你了?」我轻声地说着。
赵日晨小小力地摇摇头,把脸慢慢地转向了我,对我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声音微弱但却开心地说着:「没有。我感受到你来了,因为我也想睁开後的第一眼,看到的是神以路你。而且……刚刚在昏迷的时候,我似乎有听到你在对我说话,所以……我告诉自己,不管怎麽样,我都一定要醒来。」
我的嘴角淡淡地扬起,「……是吗?那现在还有不舒服吗?」
「没有喔,看到你……彷佛所有的痛,都会消失呢。」
但我却痛了起来。「还有力气讲这麽肉麻的情话,看来你真的没事。要不要稍微坐起来一下?」
「嗯,真的躺太久了呢。」赵日晨想用手撑住病床,让自己坐起来。
「不要动,我来弄。」我站起身,先撑着赵日晨的背,轻轻地把她扶了起来,将电动的病床调整到一个舒适的角度,正要帮她乔好枕头的位置时,赵日晨突然语气胆怯地说着:「……李勳哥也来了吧?」
我继续手上的动作,「嗯。怎麽了?他现在正在帮你处理一些住院手续的问题。你想找他吗?」
「那……他告诉你了吧?所以你全部都知道了……关於我的病情。」
我先不自觉的停了一下,但马上乔好枕头的位置後,就再坐回小椅子上,握起赵日晨的手,「没有。他说他想你亲口告诉我,我也想听你自己对我说。所以……你准备好了吗?」
赵日晨将脸的方向转正看着前方,下意识地咬着下嘴唇,娓娓的道出:「……我其实这个时候应该在美国接受治疗才对,因为我本身就患有……先天性的心脏病。」
明明根据赵日晨之前的一些徵兆和症状上,就大概心里有个底了,但我的心脏还是彷佛像被尖锐的针刺着,不断的刺痛着,我加重了握紧赵日晨手的力道,继续静静地听着她说着:「就在几个月前,在我爸要去支援一场在加拿大的演唱会的时候,原本答应他要接受心脏治疗的我,任性的临阵脱逃了。」
「什麽?赵日晨你怎麽可──」
「因为我知道……这是一场长期的抗争,我随着年纪的增长,因心律不整的关系,造成心肌细胞受损的情况越来越严重,所以不得不接受治疗和手术,但医生也说了,以我心脏天生这样的情况,就算想要装心导管,手术的风险也极高,很有可能……会在手术的途中,突然导致心跳停止……」
「心跳停止……不就是代表手术也有可能导致死……亡?」一阵我从没有感受过的鼻酸突然涌上,让我顿时感到很难受。
「……嗯。所以我怕了,我还有好多事情想做……我想跟一般的女孩子一样,不顾一切的追求心中的梦想与爱……」赵日晨的五官讲到这里就紧紧揪在一起,但还是努力的带着微笑,「但我知道我不该奢求这麽多,所以我告诉自己,我想要在手术前,再回到有妈妈陪伴的那个家,只要一下下就好,看完了赵哥,和带回一些我们一家人的照片後,我就会回美国接受治疗和手术。然後我就趁我爸爸去加拿大的这段时间,瞒着李勳哥,带着轻便的行李,和能暂时控制我病情的药物,偷偷溜了回来。但就在我完成我的任务清单後,想说最後再去看一下陪伴我长大的Love&Dream後,就准备回美国的时候……」赵日晨泪眼汪汪的与我对上了视线,「我又再次遇见白天已经遇到过的……神经病先生。就在那短短的三分十六秒的歌曲里,我听到了你的歌声和诉说的故事後,我不知道为什麽埋藏在深处对爱与梦想的渴望,彷佛再次被你唤起了。所以我就决定再继续留下来几个月,当初就单纯的想让你的歌声,让更多的人能听见!」
什……麽?赵日晨是因为我的关系,而不回美国接受治疗的吗……
我再也压抑不住不想让赵日晨看到既愤怒又心疼的情绪,「赵日晨!那也不能成为你不回去美国接受治疗,冒着生命危险的理由!你到底在想什麽啊!」
赵日晨双手紧紧抓着被子,「我知道我这样做真的很任性!但我真的不想让我天生的缺陷,继续来影响我想要过的人生!而且我真的很怕很怕……手术如果真的失败的话,我就错失了能拥抱这世界的机会,所以我不要!我宁愿冒着生命危险,也不想再让我的人生留下遗憾。还有如果当初没有留下来的话……我就不会遇到吴靖他们这些好朋友,也不会……与神以路你相爱了。能和你相爱……我真的感到很幸福。」
看着赵日晨的眼神透露出的讯息,就像当初她说要对我负责和教我什麽是爱的时候一样坚定。
我从原有参杂愤怒的情绪,只剩下了心疼,「……赵日晨你……可不可以不要这样,如果你因为这样的决定而出事了,我……没有办法承受你知道吗?」
赵日晨用温暖的双手捧起了我的脸,「神以路我知道这样做或许对你来说很不公平……但是如果不是你的关系,我不会有这麽强烈的意志想让自己活下来,为了你我想勇敢一次。等神帅乐团正式发片出道後,我就会乖乖的回美国接受治疗。所以可不可以请你不要离开我……」赵日晨哭了,她每落下一滴泪,就让我感到无比的心痛。
我小心翼翼的抹去赵日晨眼角的泪滴,温柔地说着:「笨蛋……我怎麽可能舍得离开你呢?可是离发片还有一段时间,不能继续拖下去了。所以答应我,现在就回美国接受治疗好吗?」
赵日抗拒地摇摇头,「我不要……万一手术失败的话,我就再也不能看到神以路你了,所以我不要!我妈妈也是死於先天性心脏病,所以我不想像妈妈一样,没能好好的告别,就留下痛苦思念她的我和爸爸,我不想让这种事也发生在神以路你的身上。所以让我再继续留下来好不好?」
「赵日晨拜托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什麽事我都能跟你妥协,唯独攸关你生命的事,我不能再退让了。所以听话好不好?」到时候不管要用尽神力还是我自己的生命,我都要想办法救赵日晨……
赵日晨现在开始想尽办法带着勉强的笑容,想要说服我,「神以路我跟你说喔,我现在突然想了起来,我在六岁的那年,也曾经一度陷入昏迷……」
等一下,六岁时陷入过昏迷?为什麽有种似曾相似的感觉……
赵日晨继续接着说:「但在昏迷的这段时间,我好像梦到了我被一个像是天使的大哥哥救了起来,而且很玄的是我後来也就真的清醒了。」
「像天使一样的……大哥哥?」我的脑中开始一片空白,不可能这麽巧才对……
「嗯。所以……我相信如果上帝现在还没有要带我走,不管什麽时候动手术,那个像天使一样的大哥哥都会来救我的!还有啊,在遇见你之後,我早就从我爸眼里的小太阳,就晋升成大太阳了,所以我现在的生命力很强盛的,所以──」
我陷入了思考和推算中,暂时听不到赵日晨的声音。
怎麽会这样……小……太阳?
这时梦中小女孩的画面,瞬间出现在我的脑海中,微笑着用童音娓娓的道出:「我爸爸都叫我……小太阳喔。」
什麽?为什麽这一切的形容都跟我十五岁时,遇到的那个小女孩一样,好像都所有的巧合渐渐兜了起来,所以赵日晨的确就是当年的那个六岁小女孩……
那之前恶魔使者那天在海里对我说过的那一番话,他说……虽然我曾经侥幸的让她逃过一劫,但岸上那个女孩的命他迟早会带走的……所以……他还是没有要放过赵日晨的意思吗?绝对不行!
我掩饰不住慌张地回过神来,看着赵日晨恳求的拉着我的衣角,「神以路好不好……就让动手术的事,再缓缓好不好?」
我赶紧帮赵日晨盖好棉被,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在病床床边,快速的用神力施了一种保护阵,能在短时间让恶魔使者无法靠近,然後用命令的口气对她说:「赵日晨你从现在开始在我还没回来之前,都绝对不准离开病房一步知不知道!」
「神以路你──」
我来不及等赵日晨回应,就急忙地跑出病房,我边跑边开启要通往天界的路。
我一定要把一切都搞清楚,我绝对不要再让赵日晨陷入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