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齐炚澄去了大陆之後，面对向霆这件事对於连慕欣来说，某种程度上更难熬了些，少了个窗口听她发牢骚，陪她说些无关痛痒的五四三转移注意力，日子竟出奇的难熬。
某天回家，连慕欣心情特糟，她不记得那是第几次向霆经过她却没说半句，也不记得那是第几次亲眼看着他将眼睛别开。
踏入家门後，她将东西随手一丢，外套、外衣、裤子全给脱了，头发随意紮起，拿出冰箱里的啤酒来到浴室，不由分说地给自己灌下了一大口，看着镜子里的女人，眼睑下的窟窿，是立体的黑，从没见过自己画了妆还是这副模样。
盖不住的憔悴，真丑。
布满血丝的眼，晶莹缓缓落下，她却扯了个笑。
幸好她在公事上一切正常，在层层伪装下她看上去如往昔般干练，今早小陈还同她开玩笑呢，说她最近幽默感不错，然後平日里话不多的阿文也称赞她妆变美了，向霆应该也没看出来吧，她想。
镜子里的女人明明丑得不像话，可这失常怎麽就自己看得清？
「连慕欣你真没出息。」
看着映像里，肤色底壤滑过如溪流一般的涓细，她忍不住嗤笑。
「喝完这杯，振作吧，别这麽不像你。」
虽然隐晦，可她试过了，也努力了，他的疏远已经是最明白的答覆，现在只差一个让自己彻底心死的机会，於是她发了个信息给向霆，请他明日务必留下，她有事想说。
正值年末，接下来的档期格外紧凑，一下又是光棍节一下又是圣诞节，尾牙之前也得把过年的活动准备好，这是业务部门事务，一年之中最为繁忙的时候。
因为总想着不是什麽大事，连慕欣从没打算另外约向霆，只是眼看着时间越来越晚，她手边的工作早已结束，其他人却还在办公室忙碌，她等了一阵子，算来这番等候会没完没了，她决定直接到经理室简单把心意了结，像汇报公事那样，呈递，拒绝，结束，回家。
反正大家正忙着，在外头看来她与经理的交谈也的确像一般公事，无伤大雅，没什麽好顾忌的。
抱持着这样的想法，她索性收拾好家当，拎着包果断踏入了向霆的办公室。
「经理。」
他抬眼，有所等待一般的看着她，斜飞入鬓的眉宇、深邃的眼神依旧令她心口一窒，这一瞬间她忽然怀疑起自己现在做这件事的意义，即便他真的拒绝了她的告白，她就真的有办法放下了吗？
「我只是想跟经理坦白一件事，我喜欢经理你，不知道从什麽时候开始的，」叹了口气，不再看向他清明的眼，她的眼神懦弱的移到了地板上，「其实没什麽重要的，这些天以来，我自己也明白，这份感情，你是不可能有所回应的，我只是——」
「我们交往吧。」
她抬头，再一次看着他，不确定自己听见了什麽。
「什麽？」
「说实话，我没谈过感情，是有过几个伴侣，但那些不是女朋友，我的工作忙，也不是特别体贴的男人，和我在一起必须忍受很多枯燥乏味……」他的眼神在凌乱的桌面来回飘动，像是在思考，最终他抬起眼，沈稳而却又闲散自适，「如果是这样，你还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空白着脑袋，连慕欣点了头，趁着自己来不及思考的时候，也趁着向霆来不及反悔的时候。
＊＊＊
一月初。
连慕欣收到齐炚澄的讯息，说出差的时间延长了，等年後假期放完才会正式回到岗位。
圣诞节的档期过後，经过没日没夜的加班，部门里大家总算是把过年档期要准备的事务连带着处理完了，向霆见大家辛苦，第一次邀请了聚餐，地点是小陈和阿文选的，邻近公司的一家烧肉店。
小陈、阿文骑着机车去，小湘和珍妮没有车，所以她们更早之前就事先步行走了，向霆要他们先去，等他找到了车位再去会合，而连慕欣在他们眼里也同属於有车的一员，所以他们没问，自动把她归类在事後找他们的一列。
只是他们不知道，连慕欣已经没开车上班了。
他们走了以後，连慕欣收拾好东西来到向霆的办公室，进门时他抬起眼，对上她的，一抹温煦的微笑悄然浮现。
他们交往了两个月，而公司里没人知晓。
办公室恋情太高调总是不好的，人多嘴杂，尤其牵扯公事难免复杂，连慕欣很明白这点，他从没提起，她也未曾要求，毕竟自己怎麽也没想过有一天会和向霆在一起，光是发生就足够满足了，她从没想再多要求什麽。
年末那阵子，大家都忙碌着加班，他们的相处时间扣除公事十分有限，正如他所说，他的工作真的很忙，共处同个部门的她比谁都清楚，他们从没机会好好一起吃顿饭，唯一的默契是他的接送。
那是一年之中部门最为忙碌的时候，也是他们刚交往的一个月，变多的会议减少了他们的通话时间，过了最初的雀跃与兴奋，她渐渐发现她的讯息他回覆得少了，她总是不晓得他什麽时候下班，也担心自己会妨碍他的工作进度，耽误了他的回家时间，她只能在夜里辗转反侧，茫然若失，望着不读不回的讯息陷入自我怀疑——
会不会这一切都是自己强求来的？
会不会向霆只是不懂得拒绝？
不想和部门同事撕破脸的勉强答应？
她上论坛发问，爬了好多文，有人说：「女孩，他不爱你，你值得更好的。」也有人说：「女孩，他在为你们的未来努力，你必须成熟点。」
她也明白，网上的意见终归是参考，自己选择听得哪方才是重点，对她来说，已经没有人比向霆更好了，可她也确实感受不到向霆对这段感情的在乎。
他甚至没有对她说过为什麽提出交往。
那天，夜里失眠，忧郁之後的凌晨三点半，她给他发了长长的一篇讯息，告诉他，自己是多麽喜欢他，又是多麽地难过，因为他们是这麽的不适合，她把她的不自信与难过，他的冷淡及忙碌，一股脑地倾泻，下了好大的决心强迫自己提出了分手，然後把手机关了机，说服自己这场闹剧只是一场梦。
隔天没睡好的她早早就起来化妆，打开手机看见那满满的通知，从凌晨时刻开始排列，又是未接来电又是讯息，她惊讶之余却也不知所措，本来打算等到了公司再面对，却没想才洗把脸抹了乳液，电话就响了。
「早安，你还没出门吧？等等别开车了，我到上次停的巷口接你，一起吃早餐？」
他的气色看上去不那麽好，却撑着微笑着为她开车门，那双疲惫的眼，尽管松弛却仍慵懒，别有一番率性，她不知所措地看着他温柔的眼，难过的别了开，然後他的手指弯起抚过了她的脸颊。
「对不起」他说，「我还是忙得忽略了你，很难受吧？」
他轻轻摸了她的头，她抬眼，里头泛着水气，好不容易构筑的心墙在那双温热的抚触下，轻易地崩溃沦陷。
那天之後，他的承诺之中多了接送。
公司外两条街的路口，成了一天之中他们离得最近的地点，在那没有公车，和捷运还是反方向，那是他的体贴，他接送她上班，没人加班的时候也一块回家，於是她渐渐的没了开车的需要。
他们的关系在外人看来一切正常，在公司里他从不踰矩，如同往常一般正经而严厉，只有偶尔对上眼的时候，他会温柔的对她笑一笑，所以当他们一块出现在烧肉店时，一切都是那麽的自然，甚至没人多问些什麽。
尽管他们之间熟悉得如此陌生，她仍然满足，只是有的时候她心里还是不舒服。
譬如当看着对面的珍妮给他倒酒，似有若无的靠着他的手，她却什麽不能做的时候；又或者小湘给他夹菜，她却因怕留下蛛丝马迹而不敢轻举妄动的时候；还有，当身旁的阿文藉着酒意，摸着她的肩膀，而他却无动於衷的时候。
不是交往一切就都好了，交往之後的一切，对连慕欣而言却似乎比起原先更加痛苦。
她时常陷入矛盾与坏疑中，和他在一块，心总像被掐拧着，她需要他的温柔来缓解，可是他的眼神总是深沈，微笑更是稀罕，面对四周女同事、女客户过分的友善进退微笑间来者不拒。
可是她不是都知道的吗？
向霆未曾改变。
交往前公司里与同事的互动、去酒店那晚的谈话，还有他的忙碌，她都是知道的，可她还是那麽难过，她总是一面委屈又一面责怪着自己，每日夜里她总不只一次地问自己——
知道一切後还选择交往的是她，自己又凭什麽责怪向霆？
看着瘫倒在向霆怀里的珍妮，她只能一杯一杯的喝着酒，藉着酒意缓解那股不适。
但酒量好就是这样吧。
脑袋浑沌意识却清醒得很，麻痹得也不彻底。
迷茫之中，似乎对上了向霆的眼，可先一步来到身旁的手却来自阿文，他凑近耳边吐着热气。
「等等送你回家」他说。
她笑着摆了摆手说找了代驾，这时对面的珍妮听着了也跟着开口，而向霆只是轻轻地拨开了她，有礼的笑着：「我也找了代驾，晚点还有事要去处理。」客套的语句，止住了珍妮欲言又止的邀请。
晚间十一点，结束了聚会，他们一块走到远处的停车场，并着肩隔着礼貌的距离。
办公室恋情，就连这一点嫌疑都得避得谨慎。
「你还好吗？」
向霆双手插着口袋，影子在街灯下显得更为狭长。
「我很好啊。」你担心吗？
她真正想说的，说不出口，於是她专注的看着地上交叠的两个影子，缓慢的走着直线。
「你有心事吗？」
他的脸侧向她，但是背着光，对她来说他的脸只是一片黯淡。
「没有。」有，但你在乎吗？
然後他不再开口了。
他找的代驾来得比他们都早，他们俩都坐在後头，就像那天酒店的回程一样，各自对着窗户谁也没说话，连慕欣给自己的窗开了一个小缝，闭着眼吹风，想醒点酒。
「为什麽把自己喝得这麽醉？」
他的手悄然覆上，昏暗街灯下的他领带已然扯了松，在她面前似是放松了所有，面色尽显疲态。
他眨了眨眼弯着笑看她，松弛的眼缓缓眨着，那抹微笑忽然显得突兀，然後她想起了这阵子以来他的辛劳，公事忙碌之余，还要开庆功宴安抚下属，刚刚还应付了女同事，而现在的自己又在做什麽？对着那麽辛苦的他闹别扭？
她心头一软，拉起他的手往颊边放，轻叹了声，撒娇笑嗔道：「反正啤酒也喝不醉嘛。」
罢了，比起她的委屈，她更想体谅他的劳累，她不想成为他的负担，至少在她身边，他不需要再费心思安抚着哄她。
她垂下眼，感受他带着薄茧的手在她脸上摩挲，凑到嘴边，轻轻地在手背吻了下。
连慕欣本来就不丑，看着距离自己一臂之遥的她，此刻在晕黄的街灯下，双眼迷蒙，脸颊因微醺而泛着酡红，感受着她的发丝一绺绺擦过他的手，也许是因为喝得多了，经不住一阵搔痒难耐，心荡神驰之际，他一把将她扯进了怀里，带着酒气的唇瓣缓缓靠近，吻上她。
这是连慕欣的初吻，一切来得太快，惊愕之中她反应不及，只能微张着口，他灵巧的舌长驱直入，不知餍足的向她索求更多，她学着他吻的方式回应却终究无力招架，面对他的侵略她只能一再退後，不经意间，她的手腕被扣住到了椅背上，他的另一只手抚上了她的腰间胸侧，她忍不住惊喘，不经意呓出了呻吟，他的气息越来越重，恍惚间听见他的喉间传来一声闷哼，接着他退开了身。
她眨着眼盯着他缓缓退开，一面轻喘着平复呼吸，还不清楚刚才到底发生了什麽，一个抬眼对上前方映像里的锐利视线，面颊一热，不知所措的低下头。
前方的代驾早已停下了车，有些无语地从後照镜盯着他们：「呃先生，安和路口到了？」
没理会前方驾驶的问话，向霆始终看着她，光线从窗外透进，那双深不见底的双眸此刻泛着灰浊色的蓝，他摸了摸她的头：「今晚在你这过夜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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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大家不要觉得这章突兀才好
想了很久决定开快车到这
本来没想进展这麽快的有点灵感枯竭决定就这麽打了！
这章刻意打了多一些
因为前天才从国外回来（（去了十天
所以少发了两章真是抱歉（（然後明天又要飞了（（跪
总之大家不用担心不会弃坑的放心追吧！
过完这混乱的二月一切都会按正轨来的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