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课刚过去，裴育瑾意兴阑珊的揉了揉眼，想藉此让自己更清醒些。
昨天睡得早，今天不到五点便张开了眼。方才还感到精神奕奕，但上完两节数学课他迟缓的睡意也来了。
一下课教室就变得吵杂热闹，座位附近的两个男孩正聊着天，话题一开起便越聊越起劲。
「欸，我觉得学艺好像对我有意思。我刚在走道那不小心挡到她的路，结果我要让位时她就对我笑了！而且还是很腼腆的那种笑法！」
「你？」对方感到好笑的笑了出声，「学艺耶？班上最正成绩又最好的，怎麽可能对你有意思。」
「我没在唬烂！」
一阵睡意袭来，裴育瑾用手遮着嘴打了个哈欠，就在这时，前方的人视线忽而落在他身上，讪笑道，「如果这句话是裴育瑾说的我就会相信。」语落，他故意拍了拍刚刚开口的那人的胸膛，「你喔，可能砍掉重练比较快。」
突然被点名，裴育瑾一脸狐疑，「关我什麽事？」
「你看起来行情比较好啊！」
「哪里看出来的？」这次换他感到好笑了。
对方走到他座位旁，手搭在他肩上，「讲真的，你应该不缺女生追吧？」
「我不知道。」他勾起唇，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明显没有想深入这话题的意思。
察觉对方还想开口打探，他伸了伸懒腰，在对方出声以前站起身，「有点困，我要去洗把脸。」
这些内容他没有兴趣多谈，同样，也不想因为自己随口一句话而被人曲解。
无论是承认还是否认，都只是多余。
从厕所走出来，裴育瑾转开水龙头，同时，上课钟声刚响完，熙熙攘攘的吵杂声逐渐远去。随後，他慢悠悠地走回教室，一点也没有因为上课了而感到着急。
忽地，看到教室内空无一人，他在门口停下，还倒退一步确认了门外的牌子。
狐疑的皱起眉，他走进敞开的前门，注意力落在黑板上的粉笔字，才忽然想起这节课固定要去视听教室看影片。
想到待会的事，他好不容易浇熄的睡意又燃起了。
一阵脚步声响起，裴育瑾转回头，这才发现在昏暗的教室後方站着一个女生。当女生逐渐靠近教室前方，他也看清了她的长相。挑了挑眉，这不正是刚刚的话题人物吗？
见对方手里抱着一大叠本子，他眯了下眼，望向她，「这麽多要搬去哪？」
学艺抿唇一笑，有些羞涩地低下头，「班导说下节要改，叫我先搬完再去视听教室。」
说完，对方又想往前，但刚踏出一步，上头的簿子因为叠得太高而滑落下了几本，裴育瑾一怔，簿子正好落到他脚边，他蹲下捡起那些簿子，没有直接将簿子叠回对方手里，问：「办公室好像满远的？」
「还好，只是要绕一段路。」
思索了几秒，他礼貌性的问：「我帮你？」
话语吐出，对方眉毛一扬，惊喜浮现在脸上，直接就脱口而出，「好啊！」
裴育瑾疑惑的看了眼，没多想什麽，便迳自接下对方怀中三分之二簿子的量。
「你带路吧，我对学校不太熟。」
齐若玟点了点头，走在前方，裴育瑾则尾随在後几步的位置。一路上，齐若玟频频回头看他，说了许多班上的琐事和课业上的事。
裴育瑾虚应了几声，偶尔回覆一句便没再多说。都是由对方开口，而他回应的状态。
送完联络簿後，两人走了一段路，终於到了视听教室的大楼，而视听教室正位於地下一楼的地方，在楼梯口的地方，齐若玟突然停下了脚步，令後方的裴育瑾也只好停下脚步。
「怎麽了？」
「那、那个裴育瑾……谢谢你帮我。」
他自然的扯唇一笑，丝毫没把对方别扭的举止放在心上，「只是小事。」
望见那抹笑容，齐若玟顿时失了神，顺着气氛就这麽脱口而出自己的心声，「我、我喜欢你。」
脱口而出的这一刻，裴育瑾的笑容僵住了，上扬的唇逐渐变成一直线，眼底的疑惑也越来越清晰。
这的确不是他第一次被告白，但是同样的，这也不是他第一次想不明白。
「你喜欢我什麽？」
「啊？」齐若玟诧异的抬起头。想过好几种他可能的回覆，却没想到他会反问她。面色一红，分不清楚究竟是害羞比较多、还是其他。她支支吾吾的细数起她所能想到的话语和她眼中看见的裴育瑾。
「你很温柔、对人都很好、成绩也好、体育也很厉害……长得也很好看。」
头次对一个异性这麽清楚的表明心意，齐若玟害臊的低下头，也因为低头，所以她错过了裴育瑾眼中闪烁而过的迷茫。
每当遇见告白的时候，第一时间，他不是感到欣喜，而是感到迷惑，而每每他也总是这麽脱口而出自己的疑问。
盼望知道答案，却总未真正知道答案。
她们的回答总是大同小异，不但没为他解开疑惑，却只是让他陷入更深的迷茫。
这一个瞬间，裴育瑾的脑海浮现出一个疑问──她说的是他吗？
在处理人际上，他一直都是游刃有余的，自然而然会有人主动靠近他，而他只要拿出最完美的样貌去应对，通常都能有个双赢的结果。
过去跟着妈妈的那几年，年幼的他学会除了要看众人的脸色，更学会了要怎麽装模作样。
他很清楚的知道，她们口中的那些称赞，对他来说都只是假象，是他装模作样营造出来的样貌。
而她们，喜欢的却是这样的他。
沉吟了几秒，齐若玟的呼吸愈发沉重，想抬起头，却又犹豫着。
「谢谢。」
遵循着声音，齐若玟抬起头，这时裴育瑾眼里的迷茫早已消失，脸上挂着一抹浅然的笑容。
她又一次的因为男孩俊逸的脸庞失了神，以至於她没察觉到男孩眼底根本毫无笑意。
齐若玟抬起头，神情闪过惊喜，曲解了他的道谢。
「你这麽说的意思是──」
裴育瑾微笑的打断了她的话，「只是，谢谢。」道谢完後他没再多说一个字，迈开双脚想越过对方时，齐若玟一急，想也没想的拉住了他，使得他又一次的停下脚步。
对齐若玟来说，她从小就受男生欢迎和景仰。她以为裴育瑾也不例外，却未料到会得到这样的回应，这不禁令她感到不甘心。
比起难过，更多的是不甘心。
「你不喜欢我吗？」
「嗯……」男孩顿了下，沉吟了几秒，「喜欢？」
没听出他口吻中的疑惑，她惊喜的张大了眼，裴育瑾接着说，「如果不讨厌的另一面就是喜欢，那我每个人都能说喜欢。」
听到她的回答，齐若玟的神色一僵，不敢置信的问：「所以你不接受我的告白？」
裴育瑾神色平静地望着眼前的人，反问：「你想要什麽？」
面对他毫无动摇的表情，齐若玟急了，向他靠近，想也没想的就这麽吻上了他的薄唇。
温软的触感贴合在唇上，男孩甚至连眨眼都没有，平静地看着贴近他的女孩。
心湖平静的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下秒，女孩退开了一步，以为他是在欲拒还迎，心里正感到窃喜。
「你没拒绝──」
「如果，」裴育瑾打断了她欲出口的话，朝她逼近，她下意识地後退，整个人贴上楼梯的扶手，心跳因为对方的靠近而加速。
裴育瑾挑起了她的下巴，勾起唇，看似是在微笑，但是却有说不上来的诡异。
「你要的只是吻，我无所谓。」他放下手，脸上的温度骤降，这次齐若玟终於看清他眼中的冰冷。
「但是如果是想要交往，我没有办法。」
交往，意味着要彼此付出感情。他不相信自己会对一个人付出感情，更不相信有人会对他真心。
说完，他毫不留情地越过她下了楼。
如同一阵冷风刮过，冻结了女孩的心。恐惧之後是感到前所未有的羞耻。
在她眼中，她以为的裴育瑾是温柔的。除了容貌吸引人外，他对待每一个人都是温和有礼的。
但是方才那一瞬间，她过去的认知在那一瞬间全然被颠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