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替身少爺 — 第二章

正文 替身少爺 — 第二章

再次清醒,已是早上了,此时屋内一片明亮,严君扬因此可以清楚看见自己身处的环境。他稍微动了动全身,发现身体已不像之前一样无力,只要不触碰到胸口的伤口,他其实可以随意移动全身,只不过仍是没有足够的体力离开床铺。

既然无法下床,他只好躺在床上转动脖子向四周查看。他发现整间房间大而宽敞。这间屋子隔成了两区,一区是他所休息的内室,隔着一面屏风,空间往门口延伸,中间放置一张小几,似乎是招待外人的地方。屋子内的摆饰不但整齐且华丽,若不是有钱人家是绝对无法负担得起这样的奢华的。

正当他还在打量屋内的同时,突然有人打开了房门,他的大脑马上提高警戒,以防突如其来的意外。他听到那人低声向在门外守着的下人嘱咐不准随意进房,便将门关上直接进入内室。

他转头看向来人,是一位气宇轩昂的古代男人,看来他所处的环境无疑便是古代了。为了要分辨这个古代环境是否是有心人故意布置的,他仔细看着那男人的表情,想从他的脸上查出一些蛛丝马迹。

那男人走向他,他不认识他,而对方似乎对自己脸上所表现出的陌生并不惊讶,站定床边便开口问他:「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的提问让严君扬盯着他的脸庞的行为做了很好的掩饰。他摇了摇头,趁机观察眼前这男人脸上任何细微的反应。

杨耿文看着杨富贵一副不认识自己的表情,皱起了眉头,对昨日骆芷岚告诉他的病况有了底。似乎杨富贵将所有的事都忘得很彻底,这也让所有的事变得复杂了起来。

「我忘了所有的事。」为了探得更多资讯,严君扬主动发问,希望眼前这个男人可以掉入他设的陷阱,自动说出他所有的事。

而杨耿文因知道杨富贵失忆了,所以也不疑有他,开口自我介绍。「我叫杨耿文,我是你同父异母的兄长。」

严君扬想起了昨晚他从骆大夫口中得知自己是「天龙纺织行」的「二」少爷,那麽他有一个哥哥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了。

「你知道我不记得所有的事?是昨夜那个大夫……」

「那位大夫是骆哲彦骆『少爷』,你应该也不记得了,我们两家是世交。」听到杨富贵主动提起骆芷岚,杨耿文打了个突,下意识打断他的话。不过他马上恢复镇定,装作无意间告诉他骆大夫的性别。「的确是他告诉我的。」

虽然杨耿文将失态隐藏得很好,仍是被眼尖的严君扬看穿。杨耿文的确隐藏了一些事,但──他怎麽觉得他所隐藏的事似乎和自己在意的事无关……

这和他当初所想的不太一样,在杨耿文要求下人要单独进屋看他後,他就以为杨耿文是知道他为何会变成杨富贵的人,因此才要支开别人和他密谈。但在经过和他交谈及看他表情变化的结果来看,似乎杨耿文也把他当成杨富贵,这让他感到有些沮丧,因为他的态度不像作戏,可是他实在不想把这一切荒谬的事归因於「借屍还魂」,毕竟他一向不信鬼神。

「可以告诉我一些关於我的事吗?」严君扬不放弃最後一丝希望,他期望能从杨耿文的口中找到一些不合理之处,以证明自己是真的被人所设计。

「当然。」杨耿文似乎很高兴他主动提起想知道自己的事。自从知道杨富贵失去记忆後,他思索了一夜,心想这说不定是个转机。

杨富贵将之前的事都忘了,就表示或许他的个性可以被改造,利用告诉他所有事情经过之际,他可以趁机灌输正确的观念,或许可除去他之前无法无天、自私的个性。但他不能制造假象,毕竟不能保证杨富贵会从他人口中得知真正的事情经过,因此他得到一个折衷的方法──虽然他将事实全盘托出,但他会适时对他再教育,希望能够导正他之前被二娘竉坏的个性。

在经过杨耿文的说明下,严君扬大略的知道杨富贵的背景、个性及其他相关讯息。虽然杨耿文的说法保守,但他仍可从杨耿文的表情及说词看出杨富贵的真正个性,而从杨耿文陈述一件事就说教十次的频率来看,他敢肯定杨富贵在杨耿文眼中一定是一块难以教诲的朽木……

依照杨耿文的说法,杨富贵与杨耿文为同父异母的兄弟。杨耿文的娘──也就是杨富贵的大娘因难产去世,因此杨再兴便再续弦,也与後来的妻子一同生下他。

或许是因为缺少了母亲的关怀,杨耿文从小便十分独立且努力,反观杨富贵则是因为有娘亲的竉爱,整天游手好闲又好色,常和下人一起惹事生非。杨再兴管不住他,他的娘又只会竉他,因此他就成为杨家的小霸王。

而这样的他终有一天终於出了问题。杨富贵在街上强掳一名女子回杨府,被女子的未婚夫刺杀再推入水中,幸好杨耿文及时出现才救了他一命……

看来这个杨富贵和他有一些共通点──胸口皆遭人刺伤且推入水中。他曾经听说过两个个体之间若发生巧合之事便得以借屍还魂,而如今两人胸口的伤痕及同是在水中失去意识的巧合,是否就是引起这一连串诡异之事的肇因……他渐渐感觉到整件事不太乐观……

杨耿文将事情大略的说了一次,就看到杨富贵皱眉深思的模样,担心的问:「富贵,你还好吗?」他会不会说教太多,引起杨富贵的反感了?

杨耿文的问话让严君扬回过神来,现在流露出太多情绪对自己是不利的,因此他立刻松开眉头,对杨耿文和善的一笑。「我很好。」

杨耿文似乎有些被严君扬的反应吓到,毕竟自从他有记忆以来,杨富贵就没有对他这麽有礼貌过。但他随即想,这似乎表示富贵的个性和之前有些不同,仅管还不能确定他会不会回到以前的那副德性,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现在的他还有很大的改善机会。

「既然如此,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件事。」

「什麽事?」

「今日我已经把所有你应该知道的事都告诉了你,所以我希望你在二娘面前不要表现得太过惊慌,毕竟我不想让二娘担心。」表面上杨耿文是不希望二娘担心,但实际上是他不想因二娘过度反应而硬是将岚妹抓来看诊,这也是他找他密谈真正的目的。

「好。」虽然不知道杨耿文真正的打算,但严君扬却和他有想同的想法,只因为他在昏迷时见识过杨富贵亲娘的哭功,他可不想在自己养病之时还要忍受女人高分贝的哭声。

达成了共识,杨耿文便叫守在门外的下人转告杨家夫妻杨富贵已醒来的消息。很快的,得到消息的杨再兴夫妇便以最快的速度到达杨富贵的房内。

杨再兴看到杨富贵平安醒来,眼神中尽是欣慰,反而是杨夫人还没进门便哭红了双眼,在亲眼看到心肝宝贝没事後,更是放声大哭。

而杨耿文则是体贴的离开床边,让二娘可以靠近杨富贵。

「我的心肝,我的儿啊!你终於醒来了,你让娘担心得好苦啊!」杨夫人哭倒在床边,双手更是紧紧握住严君扬的手,要不是他伤及胸部的话,她早就扑上去哭倒在他身上了。

原本以为必须要忍受杨夫人哭声的严君扬在看到她充满担心的神情後,心中突然出现一道暖流。在过惯了没有母亲的日子的他早已忘了被母亲关怀的滋味,隔了这麽久,他发现原来有妈妈关心的感觉是这麽好。

不知不觉眼中积满了泪水,他哑声道:「娘,别担心,我很好。」

听到儿子如此体贴的话,杨夫人泪水再次决堤。

「二娘,请放心,骆大夫稍早已来替富贵看诊过,他说富贵复原良好,再过几天便可完全康复了。」在一旁的杨耿文趁机告诉杨夫人骆芷岚已来过的消息。「只不过……」

「只不过什麽?」听见杨耿文欲言又止,杨夫人又开始紧张起来。

「富贵因之前伤势过重,所以失去了一些记忆。」杨耿文尽量平淡带过。

「什麽!?富贵失忆了?」杨夫人听到此恶耗,原本放下的心再度恐惧。她着急的摇着严君扬的手,激动问道。「富贵,富贵,你还记得娘吗?记得吗?」

严君扬暗自翻了个白眼,她都自己说是他的「娘」了,他怎麽可能不知道呢?看来他只好撒点谎来让杨夫人安心,否则他可能会在她的疲劳轰炸中再度重伤。

「我记得娘,记得爹,」他看向在一旁的杨再兴,用膝盖想都知道这两位就是杨富贵的爹娘。「还有大哥。」看了一眼杨耿文,他再度将视线拉回杨夫人身上。「我只是忘了之前发生的一些事,不碍事的。」

「是吗,记得娘就好,记得娘就好。」知道自己心爱的儿子并没有忘记自己,杨夫人才稍稍放心。「现在富贵记不得以前的事,骆大夫怎麽说呢?」她问在一旁的杨耿文。

「骆大夫说这是正常的症状,只要让富贵多接触以前的事物,那麽就可能会想起来了。」杨耿文在一旁说明。

「真的是这样吗?那骆大夫何时还会再来看诊?若富贵一直想不起来……」做母亲的护子心切,即使是知道大夫已看诊过,还是不能放心,她真恨不得骆大夫整天都待在杨府内,时时刻刻向她报告爱儿的消息,这样她才能安心。

在一旁的杨再兴走向前搂着妻子,轻声安抚。「骆大夫说的话什麽时候有错过?若现在再请骆大夫来,不是不相信他的专业吗?」

「可是……」

「我向你保证,富贵不会有事的。」再次保证,杨再兴的口气中多了一次不容置疑的强硬。

「是啊,二娘,骆大夫给了我们几颗强心丹,并且答应今晚还会过来替富贵看诊。」杨耿文在旁搭腔,希望可以令杨夫人安心,进而取消她的念头。

「……好吧。」杨夫人虽强势,但毕竟家中还是由杨再兴作主,他都这麽说了,自己再反对也没有用,只好放弃这个念头。

而一直在一旁观看情势的严君扬,适时捕捉到杨再兴与杨耿文在听到杨夫人回答後短暂的眼神交错。从他们的对谈及动作看起来似乎是不愿让那个骆大夫来看他,他也发现似乎杨耿文要他隐瞒失忆的事也是为了同一原因,至於是为了什麽──他想他有必要查出来,或许这和他会在这里的原因有关。

***

夜深人静,此时杨富贵的房中暗黑一片。

严君扬在经过杨夫人一整天的哭哭闹闹後,在傍晚决定以装睡来逃避杨夫人不知可以发作到何时的疲劳轰炸。而杨夫人一看到宝贝儿子睡着後,便马上命令所有人不准吵他,殊不知吵得最凶的就是她自己……

在帮他「清场」後,杨夫人自己也因闹了一整天而疲劳不堪,早早回房睡觉去,因此屋内总算又恢复了平静。

严君扬在床上假寐了一阵子,确定没有人会来吵他後,便再度睁开双眼。他想趁机探看这里有无任何可以证明自己究竟发生什麽事的蛛丝马迹,因此他不顾胸前伤口的疼痛,硬是起身想随处看看。

他掀开棉被,慢慢坐起身,发现自己的身体有些笨重。他疑惑地向下看,却在看到自己肿胀的身躯後差点吐血。

原本应该是宽松的布衫穿在他身上变成一件紧到不能再紧的紧身衣,紧到肚子圈出一条条轮胎肉圈,手指也像一条条又粗又短的甜不辣,眼前这个肥得要命的身躯就是自己的吗?

瞥见床边有一片铜镜,严君扬赶紧拖着笨重的身躯坐到铜镜前,看着镜中自己的容貌,这也是在清醒之後第一次看到自己全身的模样。

若他对自己是否遭人陷害还有任何的怀疑,此时镜中的自己已给了他很好的证明──看看他全身上下除了赘肉还是赘肉,整身肥得像猪一样。若有一种手术可以将他全身原有的肌肉全变成肥肉,那麽他还会相信自己是遭人换了身分。但现在的情况,在在都说明他似乎借了这个肥得要死的杨富贵屍体而还魂在这个陌生的古代环境。

正当严君扬在为自己严重变形的身驱感到震惊之时,他突然听到有一阵刻意放轻的脚步声接近他的房门口,於是机警的他努力拖着沈重的身驱回到床上装睡。

骆芷岚再度装扮男装来替杨富贵看诊。她蹑足走到房门口,和守在门口的下人确定杨富贵已熟睡了之後,便轻声进入屋内。她将药箱放在房内小几上,这次她学乖的取出药箱里的迷药後才走向正在装睡的严君扬面前。

将迷药搁在枕头边後,她便开始替他把脉。看似熟睡的严君扬让骆芷岚放松警戒,把完脉後她回到小几,点燃桌上的油灯背着他写下药单,也因此没发现严君扬早在她转身时便睁开了双眼。

他轻声坐起身子,将搁在床边的小瓶子拿起。瓶身上散发出淡淡的香味,就是他之前每次昏睡前都会闻到的味道,因此他确定这瓶药一定是某种迷药。至於这大夫为何每次都要将他迷昏,对照杨再兴及杨耿文不让他有接触这个大夫的机会看来,这三人必定有什麽不能告诉他的袐密。

於是他将迷药握在手中,以只有两人可听到的音量道:「这就是你每次将我迷昏的药吗?」

「啊!」正在写药单的骆芷岚被身後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大跳,手中的笔也因此而掉在桌上,她直觉的转向他,意识到自己尖叫出声,赶紧摀住自己的嘴巴以防再次尖叫而将别人引来。

严君扬这是第一次看到骆芷岚的真面目,藉由几上油灯的灯光,他可以清楚看见骆芷岚清秀的面貌。眼前的大夫虽然身着男装,但仍掩饰不了她脱俗的气质,两颊也因紧张而出现迷人的红潮。她的身型偏瘦,其实明眼人一眼就可看出眼前是个货真价实的女人,反而杨耿文及她都向他坚称是男人,由此可知在这两人的心目中杨富贵似乎没什麽脑袋……

严君扬再次打量骆芷岚,想从她身上找出一丝破绽。而骆芷岚在他那只如鹰般的双眼注视下,双脚不由自主想逃跑。

发现她的企图,严君扬马上出声:「若你现在敢动一步,我就把大家都叫来。」他隐约知道骆芷岚不希望惊动他人,因此才出言恐吓。他还有很多话想问她,怎能让她跑走。

「你……」骆芷岚被他威严的口气吓到,平时总是表现无慾的脸上不自觉露出一丝难堪,睁大的双眼中不自觉聚积了泪水,双脚更是不敢再动一步,整个人僵在桌边,就怕他真的会把大家都叫来,那她就更不可能离开这里了。

不会吧!他太凶了吗?怎麽这个女人一脸欲哭的模样,严君扬有些吃惊。他今天已经比以前教训小弟时的口气好很多了,想他以前的小弟也没有像她这麽大的反应,这女人也太胆小了吧!

「咳,这个……」他平时可没有吓哭女人的习惯,因此只好尽量保持平稳口气道:「为什麽你要一直迷昏我?」

骆芷岚愣住,不单是因为讶异他突然改变的口气,也是因为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的问题,总不能告诉他原因就是因为她不想让他发现自己是女的吧?

看到骆芷岚愣在桌边,严君扬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长得一副吓人样,才会让她吓到连魂都不见了。他拖着肥胖的身躯站定在骆芷岚面前,肿胀的五根手指在她面前晃啊晃的。「大夫回魂了。」

「啊!」被他的肥手指招回神的骆芷岚一看见他离自己这麽近,下意识地倒退三大步,但想起他命令自己不准移动半步,於是马上又带着恐惧的心悄悄往前走三小步。

看到骆芷岚如此逗趣的演出,严君扬不由得大笑出声,但他不忘将嘴巴摀住,免得将闲杂人等引来。

「你……你不要那麽用力,会动到伤口的。」虽因他的取笑而有些脸红,骆芷岚仍不忘她的医者本职提醒他。

听到骆芷岚的提醒,严君扬看向她,止住了笑声。

不是因为伤口发疼,对他来说这点痛其实不算什麽,而是因为眼前这个女人善良的举动,就算被自己欺负了,却不会因此而记恨,还反过来担心自己,这点让他对她另眼相看。

看到他又看着自己,骆芷岚马上转过头避开他的注视。她不能让他发现自己是女的,否则很难说他会不会想起自己还有个未婚妻存在。

从刚刚开始,严君扬就发现骆芷岚一直在逃避他的眼神,这让他觉得有些奇怪。他脑筋一转,想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骆大夫,我记得你叫骆哲彦,是我们家的世交──骆家的『少爷』吧?」严君扬猜测她会如此怕和他相处的原因应该是不确定自己认不认为她是男人,所以才会有事没事就迷昏他,这样她就不必和他有所交集。而杨耿文如此坚决不让她在他清醒时来看诊也是同一原因吧!想必他们对杨富贵的「好色」是避之唯恐不及,所以她才刻意挑他在睡觉时来看诊。因此他故意如她所愿的将她误认为男人,藉此套出她真正的想法。

「是啊!」一听到他将她当作她的哥哥,骆芷岚双眼亮了起来,声调也不自觉提高。但她马上发现自己的声音太过女性化了,因此在下一秒马上装成粗糙的嗓音。「是啊,我是骆哲彦,是骆家的『少爷』。」

骆芷岚单纯的反应证实了严君扬的猜测。他在心中暗笑,这女的为了表明自己是男生,还把「少爷」两字搬出来,试问有谁会自称自己为「少爷」的?

而骆芷岚还处在庆幸状态,一点都没有发现自己已露了馅。

太好了,杨富贵认为自己是男人,那她就不必怕和他相处了,也不怕他将所有人都叫来。於是骆芷岚微笑的颔首向他示意後,便放心的坐回椅子上,继续她写到一半的药单。

「二少爷,你的身体状况复原良好,再过几天就可完全痊癒了,不过你还是要多休息比较好。我先帮你写好药单,明日我会请人把药送来,你只要照时辰吃药就好了。」骆芷岚恢复正常的口吻,专业说道。

严君扬也跟着她坐下,看着她专注的写着药单,心中顿时出现一个念头──眼前这个现成的大夫,或许可以提供他一些减肥的方法。

现在的他似乎得暂时活在这个怪异的地方,未来不知会遇到什麽危险。为了以防万一,他必须锻链出和之前一样的身材才足以应付各种危机,毕竟胖子不但身体笨重而且还不健康,而最快的方法应该就是吃药了。於是他向骆大夫问道:「骆大夫,你可以在我的药单里加一些可以帮助减肥的药吗?」

「减肥?」骆芷岚好奇问道。「那是什麽?」

对了!严君扬忘记「减肥」这个名词是自从电视机发明後,从那些女明星口中流行起来的词,在这里似乎没有人这样讲的。

「我的意思是希望我身上的肉可以少一些,可以瘦一点,不知道有没有什麽药可以达成这个目的?」以前他以为减肥是女生们才需要做的事,没想到现在的他也加入减肥一族,让他有些赧然。

「哦!原来如此。」骆芷岚恍然大悟,但她随即板起脸孔,向杨富贵说教。「二少爷,我很高兴你有想要瘦的想法,毕竟身上那麽多肉对你的身体是个负担。但你不能取巧,靠吃药就想变瘦。更何况骆家的药业是为了救人而不是为了做……这种事的,只要你少吃多动自然而然就会瘦下来的,这样你的身体也才不会因突然产生太大的变化而有负担。」

严君扬被骆芷岚发表长篇大论的正经表情征住,他呆呆的看着她,没想到这害羞的小女生说起大道理来也可以那麽义愤填膺!要不是现在是三更半夜、夜深人静之时,他早就为她起立鼓掌了!

「就……就是这样,既然二少爷没事了,那我先告辞了,再见。」看到他瞪着自己,骆芷岚觉得浑身不对劲。她连忙起身收拾药箱并将之背在肩上,匆忙间还向严君扬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便急急忙忙奔出屋外。

「再见。」看着她急忙逃跑的表情,想必是自己的表情吓着了她,因此严君扬也没有拦她,让她顺利离开。

再度回复一人的严君扬悠闲的看着四周,原本担心的心情也在此时平静了下来。这地方或许诡异,但却不可思议的处处感受到温暖的感觉,虽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他却慢慢相信或许这一切在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或许是因为自己在这里有必须完成的事吧!

既来之,则安之。他的心里头顿时浮现这句话。

现在的他是以「杨富贵」的身份留在这,正巧大家皆认为「杨富贵」失忆了,等於是让他有一个选择的机会──要让这个「杨富贵」继续以原本的性格活下去?或是以「严君扬」的身份重生?他的选择似乎十分明显。

不论如何,这事情对「杨富贵」或是「严君扬」来说,都是一个新的人生,而这个新人生正掌握在自己的手上,所以这一次,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再做出会让自己後悔的事了!

***

自从决定要减肥後,严君扬便不浪费时间,隔天一大早就起床运动。但因他现在的身分是病人,总不能正大光明的到外面去跑步,只能做些室内运动,因此他先拉筋,再挑了扶地挺身及仰卧起坐这两种运动来做,之後再原地跑步。

这些都是以前的他每天必做的运动,以前对他而言做这些都是「一小块蛋糕」,但对现在是胖子的他来说,做不到以前十分之一的运动量就已经满头大汗了。还好他有超强的意志力,才能在这个艰难的身躯内完成不可能的任务。

做完运动後,他擦了擦早已布满全身的汗,而胸前原本复原的伤口因他的激烈运动又裂了开来,渗出血丝。他连忙将血迹擦拭乾净,以免被杨富贵亲爱的娘看见而惹来不必要的惊慌。

突然门外传出敲门声,负责服侍杨富贵的下人端着一碗药汤站在门外。「少爷,药煎好了,请少爷让我端进去。」

「进来吧。」严君扬顺了顺稍乱的气息,在确保别人看不出自己才刚运动完後才对门外喊道。

得到命令的下人进屋後将药汤端到小几上。「请少爷趁热喝。」

严君扬看着碗内那片全黑的液体,不由得皱起眉头,光是想像就可以知道这药有多苦。但身为男子汉大丈夫怎麽可以为了一小碗苦药而却步?因此他深吸了口气,一口气将药汁全数喝光。

在一旁看的下人则像是看到世界奇观似的,双眼瞪着已空空如也的碗,不可置信刚刚表演勇猛喝苦汤的人是从以前就胆小受竉的二少爷,直到严君扬将空碗塞到他手里才回过神来。

他接过碗後,一双眼睛偷偷瞄向严君扬,一副欲言又止,无奈见严君扬似乎没有要和他交谈的打算,只好失望的偷偷叹了口气往门外走。

而严君扬自然发现这个下人的奇怪举动,看他的行为似乎以前和杨富贵挺有交情似的,於是他决定自下人口中探听一些事。

「等等。」严君扬叫住正要离开的下人。「你叫什麽名字?」

那下人闻言心喜。大夫说过主人失去了一些记忆,忘了自己名字也是正常的,因此不疑有他的开心答道:「小的叫阿平,是从小就和二少爷一起长大的玩伴。」

一听到是杨富贵的玩伴,严君扬挑眉,心想以前杨富贵为非作歹一定也有他一份了。因此他对他勾了勾手,要他站在自己面前。「我忘了以前的事,告诉我以前你们……我们都做了什麽?」真不想承认自己就是杨富贵啊!

「没问题,少爷想听什麽?」阿平一脸欢喜。

「比如我之前都做些什麽事,玩些什麽之类的。」

於是阿平便开始说出他和杨富贵以前的「丰功伟业」:举凡掀女生衣服、用火烧小昆虫、用弹弓射躺在路上的游民、故意推倒堆满商品的摊贩再逃跑、到处吃霸王餐……等等,一些死小孩会做的事他们全做尽了。阿平还边自豪地说大部份的主意都是来自於他……

很好,听完了阿平的「解说」,严君扬按了按额头,他发现他开始头痛了。看来杨富贵得罪的人还不少,近从庄里的下人,远到街坊邻居都有份,似乎很难找到还没被他「摧残」过的人。这也表示着自己是大家敬而远之的人物,看来他得要先偿完杨富贵以前庞大的「业障」之後才能过正常的生活了。

看到主人有异状,阿平马上停止他的「演说」,连忙问道:「少爷你还好吗?没事吧。」

「没事。」严君扬挥了挥手,他可不想因为这种小事而引来他那个穷紧张的娘亲。「对了,你知道骆大夫吧。」连忙转换话题。

「知道啊。」骆大夫每天都来替少爷看诊,他怎会不认得。

「那你知道──骆大夫有任何兄弟姊妹吗?」他想探听昨夜的那个骆大夫究竟是谁。

听到这个问题,阿平马上换了一副看好戏的表情道:「少爷,以前的事你真的是忘得很彻底厚!」

「怎麽回事?」为什麽他觉得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骆大夫有一个妹妹,叫骆芷岚。」

骆芷岚──想必就是昨夜那位骆大夫了,严君扬心想。但阿平接着说的事让他差点呕血!听完杨富贵大闹医馆,强行要退婚的事蹟後,他终於了解骆芷岚为何会避他如蛇蠍了。

他开始怀疑老天爷让他活在杨富贵的体内是否是为了要惩罚他……

看到阿平一脸得意的表情後,严君扬斜眼瞪他,决定第一步就是要重新来好好改造这个下人,让他不准再仗着杨富贵的宠爱而无法无天。「你好像对退婚这个事很高兴厚?」

就算阿平再白目也看得出来杨富贵的表情代表了什麽。他赶紧收起嘻皮笑脸的表情,战战兢兢的回答之前杨富贵对他说的话。「这……少爷,你说过取消了婚事,你才能追求更美丽的佳人啊!你还说骆小姐没资格做杨家的二少奶奶……」看着严君扬越来越阴暗的表情,阿平也越说越小声。

「我有这麽说过吗!」摆明了就是不认帐!

「这……这……」阿平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怎麽出了个意外,二少爷就整个人变了个样,再也不是以前那个会和他打闹的少爷了……

「富贵,娘来看你了,你的身体可有好一些啊?」幸好,在阿平正要遭受严君扬口头猛烈攻击之际,杨夫人正好进门,而阿平赶紧趁此机会溜出门外站岗。

暗自翻了个白眼,严君扬立刻转以温和的口气向刚进门的杨夫人道:「娘,孩儿很好。你看,孩儿都可以下床了。」所以快让我出门,不要再把我关在房间里了吧!

严君扬在心中哀嚎。要他一个大男人关在房间真要他的命,偏偏杨夫人因过度关心而命令他在伤口痊癒之前不准离开房间一步,因此他只能悲惨的望房门兴叹。

「是吗?真是太好了,骆大夫说的果然没错!」杨夫人高兴的将杨富贵从头到尾审视一圈,看到杨富贵精神饱满的模样,杨夫人才放下心中的大石头。

一看是要求外出的好时机,严君扬便欲开口请求,没想到杨夫人比他更早一步道:「富贵,你待在房里应该很闷吧。」

重点!严君扬很快的点头。

「娘就知晓。为了怕你无聊,因此娘带了一些书给你看看,好让你解解闷。」杨夫人开心的自怀中拿出一堆书,并小心翼翼的将它们摆在几上。「你瞧,这些都是纺织行内的帐簿及资料,你还记得你在受伤之前告诉娘说你想为纺织行尽一份心力,希望娘帮你和你大哥谈一谈吗?所以娘就帮你要来了这些东西,反正你现在在房里也闷,正巧可以看看,好为你大哥分担一些重担。」

其实杨富贵之前根本就没有提过这些要求,而是因为杨夫人早在很久之前就有希望杨富贵接管纺织行的想法了,无奈杨富贵一向懒散,不想管事而没下文。但随着儿子渐渐长大,杨夫人心中的恐惧也就越来越大,就怕杨耿文在杨再兴归天後就不再搭理他们母子俩,再加上杨富贵对纺织行毫无贡献,杨耿文就更有理由赶人了。因此杨夫人在知道自己儿子失忆後,才会想到这个方法,就希望杨富贵能够多接触庄里事务,对日後的生活才有保障。

严君扬也猜到这件事应该是杨夫人一厢情愿的想法,用膝盖想也知道杨富贵根本没那麽上进。但他也不拆穿,反正看来他这几天是无法出房门了,看看书解解闷也不错。

「我知道了。」严君扬将书收下,并回杨夫人一个乖小孩的笑容。

果然这个善解人意的笑容让杨夫人乐上了天。她上前紧紧的拥住了严君扬,因他肯改头换面,肯上进的表现而悄悄的流了泪。

早年失母的严君扬早已忘了被妈妈怀抱的滋味,而虽然眼前的女人并非自己的母亲,但他仍被由一个母亲对孩子所散发出的真挚情感所深深感动。因此他对杨夫人不再排斥,大方的回抱着她,给了她一个温暖又安心的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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