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我是请你把人带离部落，不是要你把人弄晕了。」
阿斯利安迷蒙中听到他魂牵梦萦的声音，挣扎着急切要醒过来，眼皮却怎样都睁不开，只能这样听着。
「我怎麽知道他那麽不堪一击。」孩子气的嗓音充满了不屑，「不过这样，漾～你也比较安全不会被耶吕怀疑。」他可是为了漾～着想呢！
「耶吕不可能因为这点小事对我就不会怀疑。」褚冥漾无奈地笑了笑，「不管我毁了多少白色种族的家，他对我还是放不下心，你看安地尔就是他派来监视我的。幸好那家伙并不会整个把我盯死。」
「那我直接把他们消灭掉就不好了？」小孩天真地说，但在场的人都晓得他做得到。
「别傻了，就算你的能力再强，也只会被耶吕利用，更何况他身边还有一个安地尔，他绝对可以搞死你，忘了你还被利用过啊？」
「那是个意外！」小孩跳脚。
「不管是不是意外，事情都到这，我都不容许有任何差错发生。」语气一顿，转为低沉，「在『那』之前，我会搬开所有挡在前方的阻碍，不惜任何代价。」
少年的语气淡淡的，但说出来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阿斯利安心脏猛然一紧。
这还是他所认识的少年吗？
突然略冷的触感轻摸他的脸颊，软中带骨感的指尖一下没一下的点着他的鼻头，「我说乌鹫啊，阿利学长什麽时候会醒？」
「让他这样睡下去不是很好，这样他就不会面对即将发生的事。」乌鹫不是很想让人醒过来，他印象很清楚，现在躺在石床上的家伙在当初他消灭鬼化的山妖精时对褚冥漾所露出的表情。
「别闹了。」抚摸阿斯利安脸颊的手越发越温柔，褚冥漾凝视阿斯利安的黑眼十分柔和，「阿利学长不是我，或许会害怕但不可能选择逃避，他总是勇敢的面对一切，就算有危险，他也无畏。」
当初在湖之镇就是这样，宁可牺牲自己也不愿自己成了夥伴的负担。
「漾～」
「好了，让阿利学长醒来，也该让他回去了，不然戴洛先生他们会担心的。」
「真的要他现在醒来？」乌鹫再次确认，张着一双大眼对上少年疑惑望过来的黑眸，「你不怕他走不离脚？」
「唔……」这下，褚冥漾开始犹豫了，是否要直接把人送回学院。
他想醒来……他想醒来！
他急切的想醒来拥抱已经有一阵子没见面的人儿，即使他和阴影的对话多麽可疑，他还是想要醒来看着褚冥漾的脸。
褚冥漾低首凝视着阿斯利安昏迷的脸庞，伸手勾起阿斯利安一直挂在身上的墬饰，上头的旋风雕刻已经变淡，低叹一声，「果然是阿利学长啊。」那时候的追踪术法有股熟悉的气息，就是因为太熟悉了，他毫不迟疑地把术法反噬回去，因为他相信这些护符足以阻碍术法的反噬，只是有一点麻烦。
「必须加强才行。」褚冥漾将墬饰握在手心，闭上眼补修被他破坏的护符，没注意到小孩瞬间的表情变化。
乌鹫瞪着阿斯利安，一副倔强的模样，最後忿忿不平的朝外面走去。
在他走出去的同时，阿斯利安悠悠的睁开眼睛，褚冥漾专心为他补修护符的神情立即印在他的眼中，他舍不得眨眼也不敢出声怕破坏了此刻的宁静。
褚冥漾半垂着头，垂在两鬓的发丝就在阿斯利安的手背上，轻轻的撩着男人的心思。
阿斯利安将褚冥漾全身上下察看了一下，少年比分开前更显得消瘦，一张清秀的脸庞没有血色，这时他想起了提尔的警告，心脏再次一抽，握紧拳头，冰炎都办不到的事他可以做得到吗？
大概过了几分钟或许也不到一分钟，褚冥漾睁开眼吐口气，想把墬饰挂回阿斯利安脖子上时，正巧对上阿斯利安的褐眼，错愕的当下，那块墬饰就掉落在阿斯利安的胸前，阿斯利安也没在意那块墬饰，满心都是眼前朝思暮想的人儿。
「漾漾……」
褚冥漾微瞠大眼看着阿斯利安坐起身，伸出手抚摸着他的脸颊，掌心让他冰冷的脸颊渐渐回暖，眨下眼，嘴角慢慢的往上勾。
阿斯利安凝视着褚冥漾可爱的笑脸，无法压制心中的澎拜，一拉将少年揽进怀里，「漾漾，我好想你。」
褚冥漾没有挣扎任由他拥抱，耳边听着阿斯利安对他的想念，带笑的黑眼染上酸涩，他可以感受到现在正在拥抱自己的人所传来的颤抖，让他忍不住伸出手由下往上抱住阿斯利安，把有点滚烫的脸蛋埋进阿斯利安的肩窝。
好温暖……
褚冥漾眷恋的磨蹭着阿斯利安。
但对於阿斯利安所表达的，他却无法回应什麽。
时间快要到了，是好是坏都还是未知数，他不能给予学长三人任何答覆，一点希望都不能给。
阿斯利安紧紧抱着怀中的人儿，深怕自己松开手，褚冥漾就会不见了。
怎麽都不想松开手。
褚冥漾缓缓地闭上眼，让自己依恋短暂的幸福。
等一下他就得把人送回学院，算是私心吧，他不想让阿斯利安受伤。
「漾漾……」阿斯利安一声一声叫着褚冥漾的昵称，嗓音柔得要滴水，也含带着淡淡的哀伤，在少年对他微笑的那刻，就知道他也无法做到把人带回学院，也明白今天分开後，下次见面可能是在战场上了。
褚冥漾都没有回应，只是把阿斯利安推开点，黑色的眼睛深幽地看着他，许久才说：「阿利学长，你该回去了。」
「我不──」
「不行喔。」褚冥漾摇摇头，直接打断阿斯利安要拒绝的话语，「你不能待在这里，戴洛先生会很担心的。」
「漾漾，我好不容易跟你见面，我──」阿斯利安抓住褚冥漾的手腕，急切地想要表达自己对他的想念。
褚冥漾脸色变得黯淡，「或许不见面会更好。」免得最後舍不下。
阿斯利安可不高兴褚冥漾这样讲，再次把少年拉到面前来，张口咬住少年不该说出这般话的唇瓣。
褚冥漾瞠大眼和近在眼前的阿斯利安对望，嘴唇上传来属於青年的温度，青年霸道的撬开他唇，钻进嘴里的舌头又是那麽温柔的舔过他嘴里的每一处，痒痒麻麻的感觉窜流全身，最後对方的舌缠住自己的，轻触勾缠着，如此黏密的深吻马上让没有经验的褚冥漾无力倒在阿斯利安臂弯，承受着对方一直加深的吻。
察觉怀中的人儿没办法自如的换气，阿斯利安微微离开褚冥漾拼命喘气的嘴唇，低哑充满磁性的嗓音附在少年耳边，「漾漾，你明知道我们对你的心意，说这种话是要给我们伤心的吗？」
「我……」褚冥漾哑口无语，在看见阿斯利安哀伤寂寞的神情时，他沉默了，慢慢地将视线移开，却被阿斯利安拉回，青年炙热的眼神让他很想逃开，但却又不想离开，双手缓缓贴在阿斯利安捧着他的脸蛋的手背，像是为了下定决心的吞口口水，说：「阿利学长，对不起。」
「我不要你的对不起，我要你的平安。」在听见少年说对不起，他的心脏真的很痛，那种要失去重要事物的不安越来越大。
这承诺他给不起……
褚冥漾用力挣脱阿斯利安的拥抱，赶紧站起身退後好几步，直到门边，一双以往总是充满茫然、不知道自己为什麽会在这必须面对这些的惧怕的黑眼如今坚决地看着前方，明明是这麽近的距离，为什麽总觉得少年快消失了。
「阿利学长……」褚冥漾顿了顿，闭了闭眼，几秒後再度睁开，疏远冷淡地说：「你该回去了，不要再来找我。」
「漾漾──」
「乌鹫，麻烦你了。」褚冥漾狠下心来撇头不理会阿斯利安，打开门要一直待在外头的小孩送人回去，然後就离开。
「漾漾！」阿斯利安追了出去，被小孩两手一推推回房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褚冥漾消失在蓝色法阵中。
「你烦不烦！」乌鹫怒瞪着不知好歹的阿斯利安，用力把门关上，「你这麽出门会害到漾的！你追来这边本来就有可能会害漾有麻烦，你再出去被鬼族看到，耶吕不杀了漾才怪！」
「我……」想到自己若刚追出去会害到褚冥漾，整张脸都白了，压下狂跳的心跳，问着眼前的小孩，「漾漾想做什麽？」
「不干你的事，你们不要再来找漾了，如果你们想要他平安的话。」乌鹫恶狠狠的警告。
27.
黑白对抗越来越激烈，相对的在战争中几乎没有看到那抹熟悉的黑色身影，有人谣言他可能死在耶吕的手下，许多白色种族因此而开心，妖师褚冥漾一死他们要打赢耶吕的机率增加许多，但这对有些人却是高兴不起来的消息。
冰炎等人很想前往耶吕的基地，却被怯了步，乌鹫对他们的警告太深刻了，如果他们冒然去找人，会害到褚冥漾。
谣言越传越烈，而身为主角的褚冥漾则是戴上斗逢的帽子，脚步有点不稳的来到他和那男人第二次见面的地方，这个地方被冰炎下了结界，只要他一踏入屋内，冰炎马上就会知道，不禁勾起有点苍白的嘴角，想起了那时候冰炎和阿斯利安的紧张。
这个地方充满了祖先的回忆，想必冰炎也不知道吧。
「你来了。」
身後传来冷淡低沉的嗓音，褚冥漾不意外的转过身，後面的高大男人走到他身旁，那双冰冷的绿眼瞪着褚冥漾苍白的脸色，拉起少年的手腕，「你打算用这毒控制自己多久，你明知道这毒在你身上越久你越有生命危险。」
这次褚冥漾会这麽久没有出现在战争现场恐怕也是因为这毒。
褚冥漾也跟着看着自己没有用法术遮掩的手腕，轻轻挣脱男人的手，「到事情结束前，我不会让它消失的。」
「就为了阴影？」
褚冥漾勾起笑，指着自己，「我可是妖师，不靠这个来控制自己的话，恐怕会做出後悔的事情来，凡斯当初因仇恨迷失了自己，我不想迷失了自己。」顿了顿，看看自己的黑色手镯，温柔的摸了摸，「我没把握可以自如的使用阴影，就算乌鹫本身不想影响我，但被黑色气袭包围的我还是难免的被吸引，做出残忍的举动，那时候我……」
抿起唇，褚冥漾说不下去，视线往远方望去。
「所以你就利用安地尔对你下的毒做改良？」
褚冥漾看着没有月亮的夜空，回忆起他从恶梦中醒来，在伊多那得知未来会发生的事，过度的情绪变化导致恶梦再度复发，送回医疗班的途中他也决定了一件事，他才用言灵隐藏了恶梦其中的某种毒素，幸好没被医疗班发现，他才能把毒素导入手腕，用它来提醒自己不能走偏。
「褚冥漾，该说你像凡斯还是不像呢。」男人低笑，绿眼怀念的看着眼前的房子，「那时候凡斯知道自己误会了亚那，也是像你这麽拼，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低下头，「你也打算这麽做吗？」
褚冥漾一向情绪都表现在脸上，如今却面无表情的回头，微微一哂，「我不知道最後结果是如何，如果可以不牺牲那是最好的，我还是很怕死的。」黑眼注视着被下结界的屋子，「殊那律恩，这里被学长下结界了，我们进不去了。」
「是啊，亚那的小孩真让我伤脑筋。」殊那律恩爬爬自己挑染红的头发，眼中露出对冰炎的宠溺，「幸好他们的後代还留在这世上。」
褚冥漾轻笑，「为了确认我们的存在，你才隐忍到现在吧。」
殊那律恩眼中充满了冰冷和杀意，嘴角冷冷的弯起，拨开自己的浏海，「是呢，亏我还能忍到现在。」
「你不是打不过耶吕，而是不想争吧。」褚冥漾睁着炯炯有神的黑眼注视着眼前的男人，「正好成了我们的机会。」
殊那律恩也回视着褚冥漾，冷冷地说：「要不是你替安地尔说话，我真想亲手解决害亚那和凡斯走到那步的凶手。」
褚冥漾没有逃避殊那律恩责怪的视线，难掩眼中对安地尔的厌恶，「我也不想管那家伙，但他是很有用的帮手。」看着自己张开的双手，想起自己和安地尔之间的交易，冷冷一哼，「对付耶吕需要他。」
「他是耶吕最重要的帮手，同样的也是耶吕最大的弱点。你想这样对我说，对吧。」殊那律恩问。
褚冥漾笑而不语，没把他和安地尔之间的交易说给殊那律恩。不管是和安地尔，还是殊那律恩，都是场交易，他付出他们想要的，他们就得达到对他所承诺的条件，这时候就很庆幸他是妖师，可以用言灵束缚了他们。
事情结束後，不论他是生是死，都不能给学长他们添麻烦。
这阵子他们的烦恼也够多了。
想到冰炎等人的烦恼是他引起的，褚冥漾不禁露出苦涩的浅笑。
自从和学长认识，他好像没少给学长增加麻烦……
殊那律恩抬手拍拍少年的头，深绿色的眼眸盯着少年苍白的脸蛋，「褚冥漾，希望你不会走上最差的结局。」嘴角露出微苦的笑意，「我可以想像事情过後，亚那的孩子会追杀我。」
从在淼族事件後，他可以得知冰炎有多麽在乎这孩子。
又加上那天冰炎亲自找上他……
褚冥漾随着殊那律恩话语把视线移到离他们不远处的大树上，飘渺的低语：「不会的，不管我的结局是如何，他们都不会找上你的。」
握着殊那律恩给他的瓷瓶，褚冥漾漫不经心的走在森林不怎麽平稳的土地上，没有太阳的照射，这里显得黑暗好像随时都会有鬼族出现，不过对他来说，现在不管出现的是黑色种族或是白色种族，他都会出手，反正事情也快要接近终点了，出手只是消灭或昏迷。
「你打算怎麽做？」
勾起嘴角，褚冥漾把瓷瓶收进口袋，「能怎麽用，近距离接触才更容易达成目标，我想安地尔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你相信他？」
褚冥漾冷笑，「我对他从来没有任何信任，只是他必须要这麽做，不然他想要的可能会烟飞云散。」
「褚冥漾。」
低哑的嗓音从褚冥漾左後方传来，跟以往冷淡没有任何情绪的嗓音不一样，引来褚冥漾好奇的目光，上次离开学院才见重柳族反常的情绪，怎麽这次声音听起来如此压抑？
黑色眼眸看向一旁的树干，重柳族就站在树下，依然全身包得紧紧的只露出眼睛，褚冥漾眨下眼，眼底只有纯净，青年总觉得褚冥漾怎麽看都不像黑色种族，但他的眼睛又是那麽纯黑，阴影、还有传说中的血狱兽都那麽喜欢他，虽然能力还比不上现任首领和褚冥玥，使用言灵又越来越顺手，如果再训练下去，恐怕他的能力会远远超过现任首领。
现在褚冥漾要做的事虽是为了白色种族的未来，在阴影的影响下，少年还能抱持现在的心态吗？
即使有毒素的控制下？
「怎麽了？」褚冥漾偏头。
「时间到了，战争要开始了。」重柳族青年抬头看着天空不断划过红色光芒，「你真的要这麽做？」
褚冥漾也跟着看着天空，跟那一年一样，只是这次他站的位置不一样了。
弯起嘴角，点头，「这点你不是早就知道了？」
28.
「褚冥漾，你会不得好死！」
黑发少年面无表情看着被鬼族压在地上，满身泥土的尖耳妖精拼命的挣扎，双眼愤怒地瞪着他。
「杀了他。」站在褚冥漾身後的鬼族高手残忍地说，眼底都是对鲜血的渴望。
褚冥漾懒懒的撇他一眼，随意地挥个手，地上的妖精立即昏迷不醒。
鬼族高手难掩不悦的追问：「为什麽不杀他？」
「你没资格命令我。」褚冥漾冷冷一哼，完全不理会鬼族高手对他的恶面，随手丢出传送符把昏睡的尖耳妖精送走。
「你！」鬼族高手见妖精被传送走，立即对褚冥漾张牙舞爪，恨不得将褚冥漾撕成碎片，「别以为鬼王真的信任你，要不是你是妖师，你根本就不可能还活着！」
褚冥漾懒懒的瞄他一眼，似笑非笑的说：「既然你知道我是妖师，还敢这样对我说话？」
鬼族高手警备的瞪着褚冥漾，後退一步，又想起什麽扬起得意的笑靥，「你也别得意，鬼王知道你从不下手杀人，这次特别要我们盯你执行，如果你下不了手，便要我们代劳，只是那时候你恐怕就没现在的地位了。」
褚冥漾皱眉，思考着鬼族高手说的可能性很大，脸色也不太好看。
该死，耶吕那家伙根本就还在怀疑他！
他知道除了安地尔外，还有其他的鬼族在监视他，只是最近没人了，想说耶吕已经放下警戒，没想到在攻打学院前会给他这种测试！
如愿以偿地看到褚冥漾变脸，鬼族高手邪恶地扯开嘴角，弯下身做出请的姿势，「走吧，我们还期望妖师您能为我们开路，清除碍眼的白色家伙。」
褚冥漾这下才知道耶吕在打什麽主意了。
褚冥漾脸色沉重地看着不远处的学院建筑，他已经离开学院半年了，没想到他会以这样的身分来到这里，他身後站满了众多的鬼族人手，如果他没有带领他们杀进去学院，恐怕他会死在这个山坡上。
耶吕，你真狠！
褚冥漾咬牙切齿地想着。
身後的鬼族鼓动着，恨不得现在就往前冲，大开杀戒。
站在褚冥漾右後方的鬼族高手欣赏地看着褚冥漾的侧脸，恶质的说：「妖师大人，您还要在这站多久，鬼王大人还在後方等我们的好消息。」话落，後方的鬼族应和的高举手中的武器要褚冥漾赶快行动。
褚冥漾怨恨的瞪着鬼族高手，鬼族高手也高傲的回视着褚冥漾。
可恶，真的要这样冲进去吗？
这麽冲进去，他有机会接近耶吕身边下手吗？
这时，褚冥漾没了头绪，只能茫然地回头看着学院。
鬼族高手见褚冥漾依然没有动静，轻蔑的一笑，朝身後的鬼族做个手势，鬼族们举起自己的武器等候鬼族高手命令，鬼族高手右手悄然的往少年毫无警备的後颈伸去。
褚冥漾手腕上的黑色手镯剧烈震动，少年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只是黑色雾气渐渐从少年脚底下溢出，鬼族高手见状赶紧後退一步。
黑色雾气形成一位男孩的身影，男孩嘲讽的扫了一直找自家主人麻烦的鬼族高手，嘴角一扬，「我说谁啊竟敢偷袭我家主人，原来你这只不知道排名几名的鬼族高手，你忘了前阵子是谁救你一把吗？」
鬼族高手颤抖的再度往後一站，陪着笑脸的为自己澄清，「当然不敢忘记乌鹫大人的救命之恩，只是妖师大人迟迟不行动，要我怎麽向鬼王交代。」
「不需要交代，你只要闭嘴别多嘴，耶吕那必然不会想太多。」乌鹫轻哼一声，「鬼族第一高手安地尔都没说什麽，你急着要表现什麽？」
「我……」
乌鹫冷冷瞥他一眼，绕到少年面前，稚气的脸蛋有着担忧，只是少年的本来茫然的脸庞如今冰冷淡然地注视着前方的学院，乌鹫知道褚冥漾已经在他和鬼族高手谈话的短短时间做好决定，这点让他很心疼，单纯善良的少年总是强迫自己去面对自己不喜欢的事。
明明他就有力量可以带着褚冥漾远离这些是非，但少年却因白色种族不肯离开，这点让他更讨厌白色种族，那些白色种族还因为自己的偏见认为少年仍然是黑色种族，是坏的。
「漾～」
褚冥漾收回视线，转过身直视着畏惧着他身边男孩的鬼族高手，扯开嘴角，「我们绕别条路吧。」
「为……」
「褚！」
鬼族高手不悦又忌讳乌鹫的压低声音要询问时，随着一声惊讶的叫唤声，一群人出现在山坡入口，为首的人脸色讶异又沉重的看着藏在鬼族内的褚冥漾。
褚冥漾不讶异地抬起黑幽的眼眸越过鬼族凝视着率领武军的领头，抿直唇，轻轻唤了一声，「夏碎学长。」
夏碎有想过他和褚冥漾可能会在战场上碰面，但没想到会在这见面。
夏碎扯扯嘴角，苦笑，「难道这是我们的第一战？」因在学院里查觉到大量的鬼族气息，大部分的袍级都被派遣出去帮助遭受到鬼族残害的各地，和还留守在学院的袍级讨论後，由他先率领一批武军前来看看情况，尽量不要和鬼族正面对冲，但没想到他们传到山坡深处，就感受到最熟悉的气息。
褚冥漾面无表情地看看跟过来的袍级，里头除了夏碎、几个曾经看过的白袍外并没有其他熟识的袍级，不禁松口气，微微扬起嘴角，淡淡地说：「是啊，没想到这麽快。」
「妖师大人，这是好机会，拿下那个紫袍，我们一举闯进去！」鬼族高手噬血又兴奋的看着仅有十几个人的白色种族，脸上的笑容灿烂得像已经攻下学院似的。
褚冥漾忽略鬼族高手的话，半垂着眼睫思考着眼前的情况该如何处理。
如果照计划进行的话，这趟他一定要攻进学院，不然他之前所努力的就白费了，但要攻进学院必须打倒眼前的夏碎学长，千冬岁的哥哥、学长的搭挡，对他很照顾的前辈……
隐隐咬住嘴边肉，努力不将满腔的为难挣扎表现在脸上，半垂的眼正巧对上乌鹫大大的黑眼，只见男孩对他扯开笑容，摇摇他的右手臂，撒娇的说：「漾～这种场合不需要我上场，交给小罗喽就好了，反正有人要爱表现。」
知道乌鹫指的人是谁，鬼族高手扯开嘴角，用力拍打自己的胸膛，高傲的表示自己绝对可以完成这项任务，完全忘记自己必须监视褚冥漾。
褚冥漾当然知道乌鹫的用意，轻点男孩的额头，抬头看着脸色沉重的夏碎，「那麽就交给你，紫袍留给我。」
29.
山坡上，鬼族高手率领着众多的鬼族虎视眈眈的看着对面像上等羊肉的白色种族等待机会，由夏碎带领的袍级与武军则是等待着夏碎的命令，他们拥有白色种族的骄傲，遇到难关绝不退缩。
乌鹫把褚冥漾牵到一旁，一副不想管鬼族和白色种族的事，对他而言最重要的还是褚冥漾。
夏碎先把视线从褚冥漾移开，脸色凝重地看着眼前人数比他们还要多的鬼族，他带来的人恐怕无法对付这麽多鬼族，於是他侧头朝离他最近的一位白袍说：「你先回学院对黎趾报告，请他视情况处理。」
白袍也知道他们不可能击退这麽多鬼族，尤其对手还有妖师帮助，光是妖师的言灵能力和阴影，一人就可以消灭他们全部。
思及此，白袍忿忿不平的瞪视着被男孩拉到一旁休息的黑发少年，点头在夥伴的掩护下离开，鬼族根本就不在意他的离开，反正更希望他能带更多人手来助兴。
褚冥漾坐上男孩为他用阴影化出的圆椅上，侧脸隐去自己漂移不定的神情，他看似不是很在意鬼族对白色种族造成伤害，但内心是很痛苦，只要想到以往的好友如今成敌人对他露出敌视的眼神，他的心碎成一地。
他才不敢再度对上夏碎望过来的视线。
夏碎在白袍离开，视线再度落在褚冥漾身上，心中的疑惑渐渐有了方向，悄然下定了决心怎麽做。
鬼族暴躁的脾气通常无法按耐太久，一阵子沉静下，他们终於忍不住冲向仍按兵不动的白色种族，鬼族高手忘了褚冥漾要他把夏碎留给他，直接对上夏碎，见他快要裂到嘴角的笑靥，想必是把夏碎给看轻
「漾～你迟早都会面对这些，你不是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乌鹫握住褚冥漾冰凉的手，提醒一心牵挂着和鬼族高手对战的夏碎上的褚冥漾，深怕少年的计画会因少年一时心软而破坏。
「我知道，但……」
乌鹫知道自己再多说什麽都没有用，於是他站起身顾虑的看一下少年，咬牙踏出结界，小手一挥，一团黑气往夏碎射去，正在与鬼族高手对峙的夏碎急忙退开，闪过那团足以把他鬼族化的黑气，鬼族高手也迅速闪开，冒冷汗的看向脸上挂着笑容的男孩。
如果他没闪开，那团黑气会要他的命。
乌鹫眨眨无辜的大眼，笑咪咪的说：「我记得我家主人说过，紫袍留给他，你就这麽急着要建功啊？」
「抱歉、抱歉！」鬼族高手想起褚冥漾的确有说过这句话，赶紧弯腰道歉。
「乌鹫。」褚冥漾脸色难看地站起身，没有看向鬼族高手，抬眼凝视着另一边的夏碎，跨出结界朝男孩伸出手，男孩抿下唇，立即化为一团黑气扑向褚冥漾，褚冥漾不慌不忙的右手反手一握，一把黑色长刀出现在手中。
褚冥漾惦惦手中的长刀，嘴角往上勾，「药师寺夏碎，如果在这里不解决你，我们就无法攻进ATLANTIS。」往下挥动长刀，「请出你的全力，我也不会放水。」
鬼族高手错愕的瞪着眼前以光速在战斗的褚冥漾和夏碎，他从没有看过褚冥漾的身手也没有想过褚冥漾的身手竟然会这麽好，也没想过褚冥漾真的会对上白色种族，尤其是夏碎，记得这个人和褚冥漾走很近。
褚冥漾执着黑色长刀劈向夏碎，夏碎身手敏捷的以长鞭挡住黑色长刀，一双紫眸复杂的凝视着近在眼前的脸庞，左手握住少年拿着长刀的右手。
褚冥漾皱下眉头，用力要把自己的手缩回，却怎麽也缩不回，「放手！」
「褚，如果这是在你计画内，我会配合你。」夏碎突然扬起十分温柔的笑靥，声音低沉温雅。
褚冥漾身躯一震，瞠大眼瞪着夏碎。
「你想做什麽？」
夏碎嘴边依然是温柔的笑意，无视他们周遭起的黑气，藉由包围住他们的黑气，一把搂住他心心挂念着的少年，声音满怀着柔情倾诉：「褚，我虽然不知道你的计划是什麽，但我相信你的出发点是为了大家好。」抚摸着少年冰凉的脸庞，心疼地再道：「我知道你现在需要的是什麽，我，会替你做到，不过希望你不要自责。」
褚冥漾错愕的看着夏碎慢慢靠近的脸，大脑无法消耗他所说的话，左手反抓住夏碎的紫袍，重复再问一次，「夏碎学长，你想做什麽？」
夏碎笑得眼都眯起来了，没有回答少年的问话，将自己的唇贴向那软绵的唇瓣轻轻的摩擦，褚冥漾惊讶的张开嘴反让夏碎加深这个吻，再来不及反应过来，吻着他的青年握住他的右手，将他手中的长刀刺进自己的腹中。
「唔！」
鲜血从青年的伤口处由长刀流至他整个掌心，褚冥漾惊慌地想要推开夏碎，夏碎却把长刀压得更深。
褚冥漾急得快哭出来了，转头挣脱青年吻着他的唇瓣，「夏碎学长……」
「嘘。」夏碎嘴边笑意不改，不让褚冥漾惊慌失措坏了大事，右手眷恋的摸着少年的脸颊，「褚，现在不比在学院里还有我们可以保护你，千万要小心。」
褚冥漾摇头，长刀上的黑气从伤口渗入夏碎体内，再这样下去夏碎绝对会变成鬼族，褚冥漾用力抱着夏碎软下的身体，拼命吸气要自己冷静点，一定有办法的。
「不要哭。」夏碎笑了几声，在意识渐渐消失前喃喃的低诉：「褚，我喜欢你……」
褚冥漾用力咬住唇瓣，忍住快要掉落的泪水，呼吸声十分急促，他的心脏快裂开了。
包围他们的黑气慢慢消散，露出夏碎重伤倒在褚冥漾怀中的画面，现场的人员增多了，黑白两种族差不多一样多，从一群各袍级中传来一声惨叫声。
「哥！」
瞬间夏碎被人给夺回去，抬眼就对上千冬岁愤怒不谅解的目光，褚冥漾缓缓地闭上眼，他知道他已经和白色种族再也没瓜葛了。
30.
「漾漾，为什麽？」千冬岁抱着昏迷的夏碎，眼睛赤红的瞪着前方沉默不语的好友，他本来不相信褚冥漾会做出背叛白色种族的事情来，可是现在事实摆在眼前，褚冥漾伤害的人还是他的亲人！
褚冥漾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与他敌对的白色种族，好友抱着重伤的夏碎，愤怒不解地追问着自己，视线落在脸色苍白但腹部的伤口却泛着黑气的夏碎上，抿紧唇後，勾起嘴角，右手举起还染着血的长刀指着对面的白色种族。
「没有为什麽，你们是白色种族，我是黑暗种族，本来就不是一挂的，现在我侍奉的主人想要这个世界，我只能尽力去完成他的愿望。」顿了顿，对着白色种族笑了笑，「要这个世界，最重要的就是攻下ATLANTIS，这只是开端。」
「这哪有可能……」千冬岁错愕地喃喃自语。
鬼族高手见到这幕真的相信褚冥漾认真的，嘴角的笑意快把他的嘴扯裂了。
褚冥漾转头对鬼族高手说：「这边交给你。」看着眼前的白色种族，脸上挂着冷笑，「现在还不需要我上场。」
「是，这种小场面由我们来处理就好，您先去休息。」见褚冥漾已经完全归顺鬼族，又碍於阴影，鬼族高手自然不会再刁难。
褚冥漾点头，目光不再逗留白色种族，不再看向对他不谅解的好友，转身就离开。
「褚冥漾！」千冬岁见褚冥漾不肯解释又加上自己的兄长重伤在自己的怀中，褚冥漾手中的长刀还淌着血，一向精明的脑袋被眼前的画面给蒙骗，拾起自己的幻武兵器朝自己一直当朋友看，如今却重伤兄长的褚冥漾背影。
在千冬岁连名带姓的怒喊，褚冥漾心脏一抽，发现自己的全身在颤抖，他没有往後看，怕自己会露出破绽。
就在千冬岁发射出箭时，本是昏迷的夏碎突然按下他的手，但依然没有阻止那已经射出的箭，一阵银色身影闪过他们隔开那支箭。
褚冥漾皱下眉，没说话的丢下移送符离开。
挡下箭的银色身影也没逗留的快速闯进那还没消散的移送阵中。
褚冥漾急促的踏出法阵，抬头四处找寻可以藏身的地方，还没远离他的手臂立刻被从还没消散的移送阵里伸出的手给抓住，少年一惊下意识地转头，黑眼对上愤怒的红眼。
「学、学长……」
「为什麽要这麽做？」冰炎冷着俊脸，双眼愤怒的抓着褚冥漾染着搭挡鲜血的右手，逼问着。
「我……」褚冥漾抿紧唇，被握住的手微微颤抖着。
两人对视了一会，由冰炎先叹口气，摸着少年略凉的脸颊，语气放柔，「这若是你选择的路，就要坚持到底。」不用多说什麽，他也知道自家搭挡是故意被褚所伤，只是看到那一刻，太生气。
气得是少年依然执意这麽做。
有什麽是他们不能共同分担的？
褚冥漾全身一僵，脸颊上传来属於冰炎的温度，眨下眼，用力甩开冰炎的双手，露出微笑，「你说得没错，这是我选择的路，当然要坚持。」退後一步，「今天我累了，不想动手，你走吧。」见冰炎不肯离开，又笑，「难不成你要报我伤了你搭挡的仇？」
「褚！」冰炎皱紧眉头的怒喊。
「我说过了。」褚冥漾收起脸上的微笑，面无表情的说：「我们下次见面就是敌人了，我都伤了药师寺夏碎，你还不相信我已经背叛你们了？」
冰炎没有说话，只是一味的盯着少年。
褚冥漾撇开头，不想再和可以影响他决定的冰炎对视，转身要离开，无奈手腕又被抓住，这次不管他怎麽挣扎就是缩不回手，「放手。」
冰炎脸色难看，刚刚少年转身的瞬间内心一抽，彷佛这次放手再也见不到他，手的力道加重许多，不肯让少年走人。
突然间褚冥漾脸色刷白，微微弯下腰，眯眼像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嘴唇微微颤抖，黑眼闪烁着慌张，不能让冰炎发现他现在的状况，他更加用力想要挣脱冰炎的箝制。
冰炎也注意到褚冥漾瞬间刷白的脸色，不顾少年的挣扎把人拉到面前仔细查看，眯眼瞪着宽大披风遮掩住的部位，脑袋自动和某件事连结，这下他的脸色更难看了，「你……」
『杀了他。』
褚冥漾错愕的瞪着眼前的冰炎，脑海出现的声音一声又一声怒吼要褚冥漾杀了冰炎。
『给吾杀了精灵之子，给吾杀！』
耶吕！
褚冥漾四处张望，企图找寻应该待在後方等候他们的消息的恶鬼王，但他们所在的位置都是树木没有任何有藏人的地点，那麽耶吕现在在哪？
『褚冥漾，为了证明你是真心归顺鬼族，现在就给吾杀了精灵之子！』
褚冥漾轻微的摇头，右手推拒着青年的胸膛，他无法杀害冰炎，他做不出来！
「褚？」
『杀了他！』
褚冥漾瞠大眼，神情很是慌张失措、百般挣扎，最後缓缓地闭上眼，低啜一声，咬破唇瓣，一阵疼痛後睁开眼对上冰炎关心他的红眼，黑眼坚决的一狠，一团黑气聚集在他右手掌，化为一把匕首刺入冰炎的胸膛。
「唔！」冰炎错愕的低头瞪着自己插着黑色匕首的胸膛，用力拔掉匕首再慢慢地抬起头看着已经离他几步远的黑发少年，少年脸上似笑非笑，左眼角滑下一滴泪。
耳边还响着耶吕刺耳的笑声，褚冥漾紧咬着唇瓣瞪着冰炎冒着黑气流着血的胸膛，用力吞咽口腔分泌过多的口水，笑着说：「学长，这就是你我的宿命，下次见面就别心软了。」转头再次观察四周，缓步朝因受伤跪蹲於地的冰炎，弯腰轻唤：「飒弥亚．伊沐洛‧巴瑟兰，这应该是我最後一次叫了。」低笑，「别再执着了，再见面就杀了我。」
「褚冥漾！」冰炎压着一直出血的伤口，一心想把离他越来越远的少年给抓回来。
站直身慢慢後退，苍白的脸蛋闪过一丝痛苦，感应到一丝熟悉的气息，嘴角一勾，轻喊：「哈维恩。」
「是。」夜妖精立刻出现，恭敬的单膝跪地。
「带我离开。」
「漾漾！」
褚冥漾回眸，朝来人露出微笑，便让哈维恩带着他离开。
阿斯利安向前跑了几步，碍於重伤的冰炎没及时阻止褚冥漾他们离开，转身往依然跪地的半精灵跑去，和休狄一起扶起冰炎皱眉看着他胸口上的伤口，先是简单的治疗但被黑气侵蚀的伤口不是那麽容易治疗的，回头眷恋地看着褚冥漾离开的位置，用力转回头将冰炎送到医疗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