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rol，给客户的档案跟客户确认了吗？」业务总监喊着。
「经理没说什麽就直接确认了耶。」陈曦说。
「奇怪，这个色老头平常总是会挑三拣四刁难我们，怎最近变了个样。」总监说。
「我也不清楚，最近提案都很爽快的签回来。」
「还是我们家Carol有一套，搞得定他。」
「不是好吗？我也没特别做什麽。」陈曦急着反驳。
「哈哈哈，我是说工作能力，你想哪去了。」总监笑着说。
自从放假回来後，广宇电信的经理对陈曦不敢有一丝不敬，大家都很纳闷是怎麽一回事，当然，公司里也有人传着，因为陈曦耍了些见不得人的手段。以至於这阵子，陈曦中午跟同事一起吃饭时，总不免听到一些流言蜚语，陈曦心里很不是滋味。但虽然如此，陈曦觉得自己行得正坐得直，根本不用也不想去反驳什麽。
平常陈曦晚餐都在外面解决，偶而会在家自己煮，但一个人吃饭，买菜做菜都是大问题，分量的拿捏特别困难。幸好从台湾回来後，家齐开始会约她吃饭，由於陈曦的坚持，她俩的默契是一人请一次。陈曦刚来的第一个月，由於一个人在上海，没什麽要好的朋友，每到假日总是待在家睡个痛快。最近这一个月，都会跟家齐到郊区四处走走看看。
「陈曦，晚上吃饭吗？轮到我找餐厅了。」家齐在电话那头说着。
「好呀，我今天应该可以准时下班。」
「那我六点去楼下接你。」
「好。」陈曦爽快地回答。
到了餐厅点完菜，陈曦兴奋的说：
「今年跨年张雅丽说要来上海找我们耶。」
「是吗？要去外滩跨年吗？」家齐平静地说。
「应该是吧，她吵着要去外滩，我跟她说人挤人的，她说这才像跨年。」
「好，我来安排。」家齐说。
「就我们三个多奇怪，不如你找上你男生朋友一起。」陈曦调皮的说着。
「我的朋友？我想想。」家齐望着餐桌上方的吊灯想着。陈曦笑咪咪地望着他，她喜欢看他想事情的样子。
吃完饭家齐送陈曦回家，陈曦独自上楼，回到家梳洗了一下，坐在书桌前，披着家齐上次盖在她身上的外套，一直以来，她都找不到机会还给他，或许心里有那麽一点不想还给他，或许衣服上有种令人想要独占的独特味道，陈曦怔怔地看着桌上的照片。手上拿出一根菸，却没有想点的念头，想想这阵子菸抽得少了。本来就没有菸瘾，只是烦躁或压力来时，点支菸感觉会比较坚强一点。突然觉得心里有个小缺口，渐渐的扩大，思索着想用什麽去填补它，却抓不到任何东西，随然不会痛，但却难耐，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家齐回到家里，三房两厅，有个开放式的厨房，诺大的阳台正对着黄浦江的外滩，室内没有过度的装饰，简单的灰色调搭配极简风格的家俱。他倒了杯威士忌，十一月初的上海有点冷，家齐披上了一件长风衣，坐在阳台，黄浦江上依旧穿梭着渡轮以及运砂石的扁船。
「朋友？我有什麽朋友？成长在这样的环境里，只有敌人与不是敌人的关系。只有在池上，我才有很像所谓朋友的朋友。」家齐心里想着。
***
随着圣诞节的脚步接近，上海的大街小巷充斥着圣诞节的气氛。陈曦的公司也因为很多活动案正在执行，显得格外忙碌。
「Carol，平安夜那个点灯仪式的道具什麽时候入库。」业务总监匆忙经过时问了一句。
「已经完成了，明天我跟CAO一起去验收，然後看他们装箱上车。」陈曦忙到头也没回的回答。
骆家芸从纽约飞来上海过圣诞节，整天缠着家齐要去逛街。其实上海的工作，都已经交给薛正在进行，陈曦又特别忙碌，所以家齐也很高兴家芸来上海。他们俩走在淮海中路上。
「纽约那边还好吗？」家齐问。
「不就盯着广告代理商的工作有没有出差错，没什麽大不了的。有时候根据实际数据作微调罢了。」家芸蛮不在乎的回答。
「哈哈哈，我们家家芸也老练了喔。」
「蛋糕一块。」家芸笑着回答。
「齐哥你勒？我听崔叔说你最近公事不忙，倒是私事很忙喔。」家芸贼贼的说。
「哈哈，那你可要替我保密喔，现在谁都不可以说。倒是我前一阵子一直在想，我有朋友吗？」
「没问题。还有想这干嘛？多了这层关系，也只是增加麻烦而已。」家芸一派老成的回答。
「就只是想想而已，没事。接下来要去哪呀？」
「不如约你的私事吃大餐去。」
「估计还在忙吧，别打扰她，我们自己去吧。」
晚上十一点多，陈曦公司的事告一段落，明天一早还要去浙江验货，陈曦疲倦的搭出租车回家，拿起手机传了个讯息。
「我刚下班，你睡了吗？」
「还没，今天辛苦了。」
「明天还要早起去浙江。」
「搭高铁吧。」
「嗯嗯，你在干嘛？」
「在家跟你传微信呀。」
陈曦传了一个打人的图案。
「哈哈哈，当然是在想你呀。」
陈曦传了一个生气的表情。
「好啦，对不起。快回家休息吧。」
「嗯嗯，我到家了，晚安。我也想你。」
「晚安。」
***
平安夜上海街上满满的人潮，陈曦公司策画的点灯仪式，在南京步行街靠河南中路的入口。仪式结束後陈曦与同事们互道圣诞节快乐，急忙地走去和平饭店。在一楼的老爵士酒吧，家齐拗不过家芸，只好带着她一起见陈曦。
「家芸，陈曦现在还不能曝光，你可别跟任何人说，这很重要知道吗。」我非常认真的说。
「嗯，我知道了。」家芸收起了笑容，认真的回答我。
他们俩在里面喝酒听音乐，不一会陈曦走了进来。
「陈曦，这边，圣诞快乐。」家齐站起来挥着手。
陈曦匆匆走了过来。
「陈曦姐，圣诞快乐。」家芸亲切的叫着。
「这是我小妹，家芸。」
「嗨，你好。」陈仪故意皱着眉头，在家齐旁边耳语。「我怎麽不知道你还有个小妹？」
「陈曦姐，你们在说什麽悄悄话呀？」家芸笑眯眯的说。
「你是家芸呀，长得真漂亮，圣诞快乐啊。」陈曦开心的说着。
他们喝着酒，聊着俩兄妹小时候的趣事。陈曦也是听的津津有味。
「家齐哥就跟家蒨姐没那麽好。」家芸脱口而出。
「别提她。」家齐连忙制止
「等一下，骆家齐。刚刚家芸说什麽！家蒨，骆家蒨是你妹。」陈曦瞪大了眼望着家齐说。
「是的。」家齐尴尬的说。
然後家齐向她说明了家里的大致状况，陈曦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说：「所以你是广宇集团的⋯⋯」
家齐点点头。
陈曦脑袋一片空白，心里突然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觉得与这些权贵子弟相比，自己显得格外渺小，自己不应该待在这个地方。
「对不起，骆先生我要回去了。」陈曦眼框含着泪说着，拿起包包转身往外走去。
「陈曦！」家齐想抓住她，却慢了一步，赶紧追了上去。
家芸拿着东西，走到柜台丢了张名片与信用卡说：「明天再来结。」
柜台经理看了看，连忙点头称是。
***
街上人潮还是很多，陈曦往外滩方向快步走去，家齐追了上来抓住她的手臂。
「陈曦，你听我说。」
陈曦试图甩开他的手，但他将她转过身，双手紧抓住晨曦的两只手臂。陈曦挣脱不开，突然心头一震，嘶声大喊：「谢明宏，你放手，不要！我不要！」然後身子瘫软了下来，失声痛哭。
家齐吓的放开手，於是陈曦便瘫倒在地上，家齐在旁边蹲了下来。四周的人流似乎凝结了，都驻足下来看着他们俩。
「陈曦，你怎麽了？我是家齐，谢明宏是谁？」家齐不敢碰她，疑惑又担心的问。
「不要！不要！你别碰我！」陈曦哭喊着。
这时家芸挤过人群跑了过来，看着四周人群，大喊：「看什麽看！去过你们的圣诞节啦！」
四周人群吓了一跳，退开了好几步，有些人悻悻然地走开，大部分人还是不死心的站在原地。
「哥，我来，你先在旁边。」家芸拉开家齐，跪下来抱着陈曦说：「陈曦姐没事了，我在这呢。」
陈曦泪眼汪汪地发着抖，望了眼前这位温柔女孩，抓着她的手臂扑在她怀里嚎啕大哭。
「没事了，陈曦姐，好好的哭，没事的，我在这呢。」家芸温柔的轻拍她的背。
家齐满脑子疑惑，同时整个心纠结在一起说不出话来，只能站在原地，自责自己的无能为力。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围观的人觉得无趣了，才纷纷散去。陈曦也平静下来哽咽着。
家齐看陈曦冷静下来了，拨了通电话给崔叔，过几分钟对方打来，家齐点点头挂掉。
「陈曦姐，没事了，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好吗？」家芸轻轻的说，同时回头看了一下家齐，家齐对她点点头。「走吧，陈曦姐，你起得来吗？」家芸扶她起来，慢慢的走向外滩十八号，到了顶楼，崔叔已经安排了一个最角落的位置。室内户外满满的都是人，但此时，这里的喧嚣像是一道声墙，隔绝了他们座位与世界的联系。家芸让陈曦坐里面，自己坐在旁边，家齐则坐在陈曦对面。
「陈曦姐，来擦擦眼泪。」家芸递上了毛巾。
家齐想要说话，家芸伸出食指摆在唇上，使了个眼色。陈曦冷静了下来，看了一眼家齐，心里错综复杂的思绪，不知该怎?形容，又是生气又是有些歉意。陈曦看着家芸，突然间觉得格外亲切，不过才认识几个小时，她对着家芸，缓缓道出自己与明宏的你一段往事，所以公司才体贴的调陈曦到上海。
家齐在一旁听着，随着陈曦的叙述，他紧握着拳头敲了一下桌子，皱着眉心中一阵绞痛。
陈曦看着家齐，觉得自己今天失态了，但仍忿忿的说：「你为什麽要隐瞒你的身份，你早就知道我们根本就是不同世界的人，你为什麽要来招惹我，我们家哪里得罪你了？」
「陈曦⋯⋯」家齐揪着心。
「你不要叫我的名字」
「陈曦姐，你不要怪家齐哥，他避到池上是有他的原因的。」家芸说。
「小妹，你不用替他说话，让他自己说。」
「陈曦⋯⋯」家齐说。
「你不要叫我的名字」
家芸噗滋一笑，对家齐耸了耸肩，伸了个舌头，然後说：「我去点饮料，折腾了一晚该来点酒。」
家齐看着陈曦，娓娓道来他的故事。
五年前，广宇集团要在上海拓展，後妈一直希望等家蒨毕业让她去，当时骆传诚觉得机不可失，於是让家齐先去，家齐招募了薛正等几个核心人员，开始着手规划。两年後，家蒨毕业回到纽约，後妈整天闹着，骆传诚觉得当初对不起她们母女三人，就一直忍让着，突然有一天心脏病发作，所幸及时抢救回来。於是家齐就决定退居幕後，在池上与薛正继续掌握着上海的进度，家蒨到了上海半年，才发现自己掌握不了上海公司的局势，自请调回台北，让薛正暂时主持。而这两年，家蒨与在纽约的後妈，开始伸手布局上海的人事，直到今年初发生这件事，当然家齐没很详细透露究竟发生什麽事。
家芸点了饮料回到座位上，握着陈曦的手。
「陈曦⋯⋯」家齐说。
「你不要⋯⋯你还是要早点跟我说呀？所以你原本打算一直待在池上吗？」陈曦有点不好意思的说。
「原本以为会安然无事，我就不用离开池上。後来认识你才短短两天，到了纽约我也不方便现身，一直等到你来到上海，我们才能真正相处这几个月。」
「几个月就不能说吗？」陈曦有点恼羞成怒地说。
家芸在一旁窃笑着。
「曦，我从来不认为我们是不同世界的人。」家齐认真的说。「在池上的三年，我才有了真正所谓的朋友。跨年你说要我找朋友一起，於是我安排了陈俊，还有你爸妈过来一起跨年。」
「真的吗？你说真的吗？」陈曦忘了自己刚才还在生气，开心地问。「我爸妈也会来吗？」
家齐点点头。
「所以，陈曦姐不生气了？可以喝一杯了？」家芸甜甜的笑着说。
「好呀！你们兄妹俩一起笑话我。」陈曦假装生气了。
虽然家芸跨年会回去纽约，可是三个人还是很愉快的讨论跨年的计画。凌晨四点多，家芸识相的先告辞了，陈曦跟家齐沿着外滩肩并着肩，不发一语的走在不肯散去的人群里，望着陆家嘴依然闪烁的霓虹，这时天空飘下了细细的小雪花。陈曦停下脚步。「下雪了耶。」陈曦淡淡的说。
「嗯。」家齐温柔的应着。
陈曦双手呜着嘴呼气取暖，家齐解开风衣的钮扣，将她拥入风衣之中。陈曦转过头望着家齐，眼神流露出一些惊讶，还有一点点感激。家齐也望着她水灵的眼睛，映着闪烁霓虹的脸颊，将她搂得更紧了些。
「家齐，我们真的合适吗？」陈曦回过头望着对岸的霓虹说。
「曦！这世界上，再也找不到比你更适合我的人了。」家齐在她耳边轻轻的说。
陈曦没有答话，轻轻的把头靠在他的怀里，闭上了双眼，感受着他宽阔胸膛的温度。这瞬间世界彷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东边的天色渐渐转白。家齐带着陈曦回到家里，将她安置在他的大床上，替她盖上了棉被，家齐望着安详熟睡的陈曦，轻轻的吻了她的额头，阖上房门，在沙发上将就的睡了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