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洗了澡，曼曼将助听器放在一旁，这几个月的静默夜晚，给了她从来没有过的寂寞，虽然安静是这麽可怕而让她痛苦，但换个角度想，她已经再也听不到那些议论她的言语，或是背後那些说她的那些指指点点了。
从小她就是特别在意这些的孩子，高中时，大学时，就常常因为人们的眼光而畏首畏尾，成人之後更是不敢出门，也尝试要出去工作，最後也是深怕别人对於她指指点点而放弃。
最後，什麽也听不见了，只剩下嗡嗡的耳鸣声，好像也很轻松。她再也不会让自己为了在意那些闲言闲语而偷偷难过哭泣了。
她不能一直虚耗自己的生命在哭泣惋惜上，她要努力追寻自己的幸福。
因为拥有的很少，所以才要格外珍惜。因为拥有的很少，她更会专心面对自己的人生，追求自己的梦想。就像沐恩一样，往自己追求的勇往直前。
沐恩就是她这一生，唯一的梦想。
沐恩洗了澡出来，看着床上坐着看书的她，喉咙竟不自觉紧了紧。她出落得更加美丽，长发飘逸，身量纤细却也玲珑有致，老实说沐恩也没有办法确定能够和她同枕而眠而把持得住。
「我去沙发睡，让Echo来跟你睡吧？」他正打算比手画脚的跟曼曼解释，但曼曼拉住了他的衣摆。
「我有话要跟你说。」
「好，你说。」唇语的读取并不困难，多练习几遍之後也慢慢熟能生巧，只是看着沐恩的脸庞，她总是很容易分心。
「我预计下个月十七号，要做人工耳蜗的手术了。」曼曼说这件事情的时候，眉宇间还是有些忧伤与焦虑。「医生虽然说过可以回复大部分的听力，能够正常和人沟通对话，但是对於音乐部分的能力，可能不如从前了……」
「嗯。」这样啊。沐恩轻轻梳整她的浏海。
曼曼低着头，不太敢看着沐恩。
「和你在一起的一年多，我很快乐。但是我也很害怕失去你，所以装作这些问题都从来不存在。拜托你对我诚实，告诉我跟我在一起是不是很丢脸？是不是不能做爱让你很痛苦？带着我是不是像累赘一样？如今又多了这个状况……或许以後可能再也无法听到你写的歌了，也无法跟你讨论这些乐器风格什麽的……你会不会嫌弃我？不要我了呢？」
沐恩许久没说话，也或许他已经说了，她只是无法听见。反正曼曼头垂得低低的，就是想要逃避这个回答。
突然沐恩伸手在她的额头上弹了一下，她惊吓的抬起头来，被沐恩大手捏住了脸颊。他说，一个字一个字的，似乎表情还有点生气。「我绝对不会放弃你。」
「为什麽……？」曼曼眨眨眼，声音不自觉的带着委屈又不敢相信的哭腔。
「你知道你生病那段时间，我每天都盼着你醒来，跟你说这些话。结果你竟然这麽没有良心！开口就是说我会嫌弃你？」
「你就是我不可取代的一切，无论你失去了什麽，变得如何不完美了，对我而言你还是你。是你让我追寻梦想，让我停止颓废，你是我的谬思，是我的灵感来源，我是绝对不会放弃你的。」沐恩说着，眼眶竟然不能抑止的泛红着。
沐恩说得有点快，曼曼甚至有些追不上他唇语的速度，无法确定他到底说了什麽。但她只知道沐恩的最後一句话，就像是过去的他温柔低沉的声音一样，不停在她的耳边回荡，就像古时候的人说的那种余音绕梁一样。
他说不会放弃她。只有这句话她很笃定。
她又再次感受到了语言意义的强烈，那些用心了的字眼总是能够穿透声音，印上她的心上。就像是Echo那时的安慰一样，她又因为这些话语而再次被拯救了。
她真是个胆小鬼啊。
「谢谢你……我以为我会耗费更长的时间，去追求你……」曼曼颤抖着下颔，泪眼汪汪的。「能够爱上你，真的太好了。」
「……应该要说对不起吧？把我当什麽人了？我认定你，就不会退缩，不会放弃的。」沐恩扯着嘴角笑了。紧紧的拥住她，希望能够这样给她继续向前的力量，她是如此开朗而勇敢的女孩，她一定能够成功地打败这些挫折的。
「不过啊。」两人以缓慢语速聊着聊着，他让她躺卧在他的手臂上，一如往常的。「你现在看起来，成熟了不少啊。」
「我那个来了哦。」曼曼听懂了他的意思後，骄傲的说。并且得意地看着沐恩有些惊喜的表情。「我可是个淑女了呢。」
「可不是吗？」沐恩笑着点点头。「所以我等等让Echo进来陪你睡吧？」
「不要。」曼曼摇头。「这麽久没见了，我才不要跟你分开睡。」
「烦人的女人，让我忍耐得这麽辛苦。」沐恩苦笑着将她拥紧，不让她知道自己说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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