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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紫茉驾着一匹骏马出了城门却不走官道而往荒道行,与她同骑的雪染裹紧斗袍面目低垂,哭红的双眼失焦地望着快速而过的地石。
「吁!」倏然耳边传来金紫茉勒马的嗓音,雪染抬眼看她。「怎麽了?」
「瞧那。」她松开疆绳指着前方。
雪染顺着手指方向望去,随即瞠大双眸。眼前黄土漫漫并非自然候象产生,反而像是人为而成,仔细一瞧便能看出那是许许多的脚踏而扬起的砂土。
「那是?」
金紫茉柳眉深蹙。「是军队。」
「军队?」雪染更是做讶。「为什麽这时候会有军队,今天是联姻──」话未说完,就见金紫茉脸色沈重她便随即会意明白。「这军队不是大然军队……」
「没错,这军队绝非大然,否则不会在这重要日子进城……」锐眯起眼细瞧,「军旗写着辽阳,看来是故意趁今日攻打大然的,想一石二鸟将瞿嶙也击溃吧。」
一听,她不由得抓紧金紫茉,後者侧望向她。「你担心吗?」
被如此一问,她睁睁望着却答不出口,但金紫茉已明白她的意思。「我们回去也於事无补,我们是进不了宫里的,况且……」她望着循环渐进的军队。「即使这个国家没了对我来说也不痛不养。」
「金子……」雪染望着她背影一股酸凄油然而生,不由得抚上她肩膀。
金紫茉侧眼朝她一觑,反笑出声。「总之大然有那太宫殿下在不会有事的,况且大婚新郎倌可是个杀人不留手的镇国爷,想必也不会退於後方躲起来。」
雪染听着却不知为何毫无舒展心怀,反而一颗心莫名悬着,而且这闷郁的感觉让她胃腹一阵不适有想吐呕之感。
「我们走吧。」不愿再多留,金紫茉拉紧缰绳却反她抓紧手臂。「雪染,我不会回头的。」
「不、不是,我觉得不太……舒服。」
闻言,金紫茉转头一瞧就见她脸色苍白额上冷汗汵汵。「怎麽了?哪里不舒服?」她执袖替她拭汗。
她摇头不解所云。「不知道,只是忽然整个人很想吐、全身发冷,而且心口很闷。」
听着她叙述的症状,怕她突然昏厥摔马便不由分说抽出系着腰间的丝布,绕到她身後再绕回自己身前绑紧一气呵成。
「我现在就带你去看大夫,驾!」双手拉紧疆绳朝马腹夹蹬,马儿随即趋前而奔。
雪染摊靠在她背上,眼皮沈重的几乎快阖上,但仍瞅着那渐渐已看不见的军队。
邵琰,你不会有事的吧.....
在一片闹哄的宫城内外,桂阳殿内更是紧急迫切在抢命当头。
寝殿外邵麒反手付立听着御医禀报,入殿而来的莫言并未前去打扰便往寝殿而走。甫入内便传来阵阵浓厚血腥味,他蹙起眉心持袖摀鼻,看着侍女来来回回从捧着乾净水盆到染成血水离开,不禁摇头叹叹:「真是折腾阿……」
迈向榻前就见有二、三个御医围在床前求声续续。「六爷阿,好不容易下针让您纾缓些,此时万万不可起榻阿。」
「您的脏腑因毒侵已受损,如果再不诊治後果可不堪设想呀。」
「你们都让让,让老夫跟镇爷说说话。」莫言上前斥退御医。
御医们一见来人是他便纷纷到他耳边叽叽喳喳。「您来得正好,可得好好劝劝六爷别想到前线征战。」
莫言朝他们摆了手。「先退一边,老夫同他说劝就是。」随即一坐上床沿一把劲力猛然泄住自己前臂。
眼抬一望不禁愕然。「镇爷,你!」眼前之人竟与方才在大殿上的人几乎甚差万分,原本冷漠的神色此时竟一点血色都没有,眼窝下因毒发而聚起可怕青郁,唇瓣也因吐呕出的黑血与毒素已渐黑紫,此等神色不禁让人觉得他的命已写上阎王生死簿,只待等时辰到便收命。
莫言顿时觉得头皮发麻,不由得挨近他将袖中的回命丹递出欲让他服下,却不料他竟死命不张口。
「镇爷,这命不能真丢阿!」这回命丹不吃难保即使吃了解药也好不周全。
闻声,他颤颤唇口呓嚅。「三…三个时辰後……再服,咳咳──。」见他又口呕黑血,莫言一时心急连忙替他拭去嘴上血迹。
伸手扯下布巾他急喘着,目光极力想聚焦。「太宫……」
「正在殿外听老御医说你的情况。」
他眉心微蹙,莫言不用猜想便答。「你的情况真的很糟,就连老御医都不一定有把握救全你。」语落只见他放心般的纾缓眉心。
真是,这世上哪里有人会真把自己给毒死,不给人救全还觉得放心的。
「您这把赌得实在是太大了阿。」
其实邵琰中剧毒并非辽阳人所为,而是为了报还太宫逼迫雪染离开所做的布计。回溯雪染在无人陪随而自行失踪後,镇六府里的邵琰怒火滔天招来凤翊与莫情陵。
「六爷有何吩咐?」凤翊双手做揖。
「去知会暗作,让他去煽动辽阳国主来杀我。」
「什麽?」凤翊作惊。
「而且会让他绝对有把握杀死我。」
「六爷!」
不理会凤翊喊声,继续道:「煽动成功後将消息放出给大然,二哥即使不想针对於我也不得不顺辽阳国主的意思,那麽他会为了杀我却不让我发现的方式置我於死地。」目光望向廊沿所系着的红绣布条。「必然会在我与琼和的大婚宴上出手,也是一石二鸟。」
「镇爷!即使想为太宫除去内忧也未必要用此方法。」莫情陵同样觉得不妥。可话一出却见他冷冷讽笑,这让莫情陵心感不对,随即上前追问。「难不成镇爷这麽做不是为了太宫?」
凤翊在一旁听得也心慌。「六爷想盘算什麽?是因为姑娘不见一事吗,这件事属下会尽力去追查绝对会把雪染姑娘找回来。」
目光瞅向他俩,「找回来又能如何,我的责任使她见不得天光,她在喀雀眼下不见必然是太宫作为,那真找回了她却又保不了那又何必白费这遭。」怔了下他亦不隐晦的明言。「既然太宫逼我如此境地,那我就替太宫完成所有事情,让他高枕无忧。」
此言让凤翊震惊,「不可!万万不可!」
莫情陵望着凤翊反应极大,虽他也觉得六爷的话不太对劲但六爷偶尔会思维异常,所以亦有一些偏激言论应该都不足为奇,但长年待在六爷身边的凤翊怎麽会如此反应过大。
霎时闪过一股想法,他瞪眼揣意问:「镇爷要如何让二皇子你在大婚上动手?」
话一落下随即就见他显露诡谲笑意,莫情陵不自觉吞口沫水。
「莫情陵你医术高明,生死自然容易掌控.....」
莫情陵背脊一寒,想也不想立即打断他的话。「镇爷缪言,莫情陵只是一般大夫,什麽生死容易掌控连华佗都不敢担,不管镇爷对莫情陵有什麽期待都还是断了这想法吧。」
凤翊瞧向莫情陵警觉神色,不禁也明了一二。莫情陵是医术极好的大夫,虽称不上神医,但医术仍是非常人可比,而六爷如此含意想必是想让莫情陵想办法,弄出亦能死亦能活的方式欺骗。
「六爷,此计风险甚大,一个不小心真的可能──」
「这就是我要的。」
「什麽!」
「一个不小心的真实性可解我困缚,也能让太宫决然清撤内忧外患问题。」扫过他俩铁青神色,「说白点就是用正气凛然的理由包藏我对太宫的手段回报。」
「这回报太大了!如果六爷真的就、就这样死了又该怎麽办!」
莫情陵听得头重脚轻,简直不敢置信。「镇爷再想想吧。」
「我不会改变这决定,凤翊负责去向暗作转达,莫情陵──」朝他深眼一对。「负责制毒药让我能骗过众人,让他们以为我被毒死。」
他的决定让凤翊与莫情陵彼此对看,这下子後果真的不堪设想了阿!
莫情陵不放弃,想再劝他。「镇爷可知道将讯息传到辽阳国加上煽动也须等上几天,相对的只要辽阳国主犹豫过久那麽这计画的成果将会大大折扣,那又怎能让二皇子相信这是辽阳国主的意思,如果不缜密计画实在不可行阿。」
邵琰偏头悠转双眸。「除了煽动,当然还须更不容犹豫的手段,那二哥也就不得不帮忙对付我了。」他转向凤翊道:「凤翊,让暗作把辽阳境内与负责跟二哥联系的人杀了,在放出消息说是我派人阻杀他们之间往来,让辽阳国主不得不已格杀我为优先。」
凤翊即使仍有迟疑也不得不遵从。
「再来……」目光转向莫情陵。「将你做的毒药转向给元丙,让他转手给黑市再通过转介让二哥知道这毒药的存在,他必然会将毒药私进宫内让为他做事的人替他下手。」
「可你如果真有万一,会没命阿!」
他却是不过如此般的神色,「太宫将我的责任看得太重,却没看出我也能轻易舍命,既然舍了命又哪来的责任可言。」收回软剑,他双手付背。
「镇爷你真是疯了!」莫情陵怒甩一袖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