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半後东北地嘉高
一处坐落市集不远处偏街的宅子後院，一抹倩影弯着腰躯坐上矮凳子，双手忙碌的在木盆里搓揉着衣衫。神情专注的也没察觉身後走来一名妇人。
「阿雪。」听闻来声，抬眼望去就见丽大娘抱着一名娃儿走来。
雪染喜眉笑颜的迎来那娃儿。「岁平劳凡让大娘照顾了。」
丽大娘眉眼慈笑摆手。「没事、没事，这孩子乖巧的很也不哭闹很好带。」
「没让丽大娘难做事就好，我这儿快结束了。」边说边将手中的孩子放到矮凳旁的摇娃篮里。
丽大娘也加入一起帮忙洗衣。「我说阿雪你真是太客气了，明明是东天家的宾客却凡事什麽都自己来。」
「宾客什麽的太高攀了，寄人檐下已是万分感激了怎能还要求他人服侍。」
丽大娘一听，不禁打心里觉得这姑娘人品、善德好。
一年多前，阿雪经由东天当家甚有交情的朋友金老板的请托而收容她。东天府里上下在阿雪入住那一日便被交代要万分细心照料，原因无其他，而是阿雪体内已孕有婴胎不得操心劳动。而这样身分不明怀有身孕的阿雪不免有些流言无中生有，但阿雪性格温善从不辩驳那些无中生有的事情，只是请求东天当家让她到偏院自己一人生活不需他人服侍。
「阿雪呀。」瞅着那专注认真的侧脸，说：「如果你是我女儿不知该有多好，温柔又善良。」
一听，雪染勾笑浅浅，目光微愁睨向天际。「可是即使在善良温柔，在有些人眼里这些都是没有价值的。」
瞧着那和善却似有隐藏着不能人知痛楚的双眸，丽大娘轻拍着她肩头。「是丽大娘不好，让你想到不好的事情了。」
「没这回事，丽大娘别放在心上，以前的事过了就过了没什麽好想的。」
「你别太逞强了。」目光瞧向摇篮里安静的男娃儿，「等小岁平长大就能好好孝顺你，以前的坏事也就不重要了。」
雪染也望着岁平，笑道：「是阿，等岁平长大我就也能享福了。」
「但...你真不愿再找个男人嫁吗？」
一听到丽大娘的话，她脸色一僵移走目光。近这半年来丽大娘总是在刻意提起件事，每回听她也每回拒绝，但丽大娘坚韧不尧的毅力实在让她难以招架。
「不是丽大娘爱管闲事……」
「那就别说了吧，大娘。」她连忙起身将扭乾的衣服那去竿架上披晒。
丽大娘也尾随而去，也不就此打住继续说：「你还年轻，即使有孩子但要再嫁并不难的。」
「丽大娘，找不找个人嫁没什麽意义，我又不是没有男人依靠就活不下去了，如果东天当家觉得我在这久扰，那我也不会死皮赖脸的不走。」
「我说你这话都说到哪去了，这跟东天当家一点关系都没有，纯粹是丽大娘担心你後半生阿，你人好心善但偏偏没有好归属带着孩子在这过生活，丽大娘替你不值阿。」
避免衣服皱了，甩了几下，道：「没什麽不值的，我自己一个人也很好。」
「可小岁平终究还是需要个爹阿！」
闻言，原本嘴角的笑容顿时僵住，目光渐染愁雾。丽大娘见状随即拍打自己嘴巴几下。「唉唷！瞧我都说什麽了，阿雪你别放心上阿，丽大娘是无心的。」
她强颜一笑。「我知道丽大娘就担心我。」不由得目光又望向摇篮。「丽大娘说的也是对的，岁平是需要一个爹陪他长大，岁平是有爹的。」
「大娘说的话是没什麽人情味，你听了生气大娘也得说，没错，岁平是有爹的，可你不也说岁平的爹已经死了吗，而且他家里人也没好对待过你，还让你一人在外扶养孩子，你母俩这样互相依靠本就是事实，女人的光阴可不能蹉跎浪费了，好好为自己跟小岁平着想吧。」
她紧攥着布衣，丽大娘的话说进她心里头。是阿，那男人也已经死了，根本不可能陪岁平长大，况且即使他没死他也不会来找她，他们之间根本不可能也没有任何因素能在相见，是她傻，傻得即使丢下定情物但心里的情却没放下。
更没想到她会有了孩子，岁平从一出生就有别一般婴孩的生冷，而那脸膜五官也似有那人的影子，每每夜深人静看着岁平的睡脸也总会牵引他俩之间的过往。
一年多过去了，确实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阿。
随意抹去眼角湿润，她深呼口气。「多谢丽大娘的关心，如果丽大娘觉得有好对象的话……」余音而尽，丽大娘欣喜的看着她。
「有的、有的，我那老家隔壁邻居有个年轻人，是个当好丈夫的人选喔。」
雪染苦笑的听着丽大娘兴致勃勃的介绍。「听起来是个不错的人呢。」
「是阿，改几日不如见见面吧。」
「好…就劳凡大娘了。」瞧丽大娘乐不可支的模样，让她不忍反悔怕伤她一片好意。
「丽大娘、丽大娘！」倏然一道急迫嗓音传来，她俩纷纷望去就见正院的丫鬟小冰匆匆跑来。
丽大娘见她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赶紧替她拍背顺气。「小冰，你这是怎麽了，怎麽急成这样？」
「怎麽办、我该怎麽办阿！」小冰梨花带泪的抓着丽大娘。
「什麽怎麽办，你倒是把事情说清楚阿，是谁欺负你了？」
雪染看着甚少见小冰如此惊慌模样，印象中小冰进府当丫鬟才三把月，虽然年纪小归小但很懂事也认份做事，跟丽大娘也十分投缘有话聊，丽大娘也是真心把小冰当自己女儿看待。说来丽大娘在这府里一直很受府里丫鬟们敬重，所以每每遇上什麽事都会请丽大娘帮忙或吐口水抱怨。
「换我了，就要换我去了阿……」
换？是要换什麽呢？
这句话听得她不甚明白，但丽大娘一听便明白发生何事。「不会吧，又换！」
小冰抽噎着鼻子点头道：「月明姐方才被赶出来了。」
「连月明也被赶出来，原因呢？」
「好、好像是月明姐将窗全关了，客人说月明姐是想把他闷死就把她给赶出来了。」
把窗都关了就被赶出来？
丽大娘一听，也是同样错愕。「可、可我记得窗不能开是东天当家说的，说是怕那位公子着凉更麻烦，所以月明把窗关了也没什麽不对阿。」
「就是阿，但他还是把月明姐给赶出来了，怎麽办阿，下一个一定是我了。」说完她又哭声连连，眼泪鼻涕喷得让人难以招架。
雪染见她哭得厉害怕会吵醒岁平连忙去查看，好在岁平虽然醒了却也没哭，只是两颗圆滚滚大眼望着天空发楞。
「岁平，不睡了吗？」她轻晃着摇篮，轻拍他胸口。
就见岁平伸手抓住她的手指紧握着，目光悠悠望着也没哼一声，神情生冷的让她不由得一怔。
唉，又是这神色，跟那人真是一模一样阿。
「岁平，不睡的话就让娘抱抱吧。」她将他抱起在胸怀走向她们。
丽大娘见她抱着岁平，不由得朝小冰说。「你这姑娘哭声大得都把孩子给吵醒了，安静点。」
小冰一听，哭噎着抽鼻。「对不住阿，是我太大声了。」
雪染禁不住一笑，这小冰有时也像极宝慈那傻傻可爱的样子。
「没事，岁平也没哭闹。」让她们看岁平安静模样後，道：「府中最近有客人是吗？」
丽大娘颔首。「是阿，半个月前来的，说是来请东天当家治病的。」
「那...是对方不好伺候？」听着小冰刚才说的话，大概能猜出都是出自於这『病人』。
「岂止不好伺候，不管是男是女都被嫌，这东天府能干的都被赶出来，东天当家也很气这客人挑剔的性子。」
「但依当家性格是不会把刁蛮的病人还留着的。」
「那病人好像满有来头的，当家不好推却。」
「那该怎麽办？小冰这不愿意的模样，看来对方很不讲理吧。」
一找到同仇敌忾的同伴，小冰更是激动份慨。「就是！那个病人第一天就把伺候的下人因太过小心翼翼就赶走，说是什麽憋脚扭捏让人看得心烦，之後还有因为他要下床结果打翻要给他喝的茶水，明明不是咱们的错却也被赶出来，同样不到几天就会有人被赶出，这些人都是被一些鸡毛小事被赶走，真不知道他掉底想怎样！」
听着小冰气愤的话，雪染不禁有些错讶。「看来真的很难伺候阿。」瞥向丽大娘，「丽大娘不如去找当家商量商量吧，小冰可能不适合。」
丽大娘重重颔首，拉起小冰。「走，我们去哭给当家听，当家最护府里的人了，不管怎样就让当家自己去烦恼。」说完两人便往当家的院阁走去。雪染见她俩离开的身影有些余心不忍。「岁平，如果娘能帮忙就好了。」
被如此询问的岁平只是巴望着自己娘亲，却不由得抓紧她的衣衫，这无法用言语告知的意思自然没让雪染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