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白天张立斯去上班之後，林蓝会把家事都做一遍，且是近乎疯狂的整齐乾净。
直到张立斯下班回家，她也端茶、送饭、放洗澡水，那件围裙像是从醒来就一直穿着……
「……。」张立斯忍不住上下扫视着她：「你最近怎麽了？」
「嗯？」林蓝不懂他在问什麽。
「你这几天看起来很焦虑，应该不是我的错觉吧？你以前没有掉一根头发就会捡起来的习惯……」
「喔……」林蓝也说不上来，就是一直被宠着不知不觉就没什麽人生目标，能做的只剩些琐事。
「妍姐说夜未央万圣节有个舞会，要我想个有水准的表演。」张立斯大概猜到她在焦虑什麽，拿出一张舞蹈教室报名表，说：「你跟我一起去上课。」
「你不会要我学钢管吧？我绝对做不到啊！」林蓝连看都不敢看就推开。
「不是啦！人生到了新阶段当然要有新规划啊！在夜未央表演钢管已经不好玩了，你陪我去上新的舞蹈课。」
「……所以是哪种舞？」
「国标那种。」张立斯隐隐一笑，林蓝没发现他的笑里藏着小秘密。
「好吧。」林蓝内心的国标舞画面是公园里的老人牵手跳恰恰，心想：「连老人都能办到，我没道理不陪他去吧！」
「好，那我明天就交报名表，我下班的时候你要来饭店找我直接去上课。」
林蓝就像无知的小羊，硬生生被推上了贼船。
到了现场才知道他们要学的是国标当中最缠绵黏腻的──探戈（Tango）。
女舞者几乎贴在男舞者身上，由男舞者引领出每个动作，短暂分离又强烈贴近，咫尺之距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的鼻息……林蓝无时无刻都在想逃、被拉回去、想逃、被拉回去的动作里学会舞蹈。
「我真是选对了，太适合你了！」张立斯戏谑地耳语：「你靠本能就把探戈学好了耶！」
「张立斯！」林蓝面色沉没一瞬又被他的臂膀搂紧相贴，身体的热度透过衣衫传了过来，她不禁害羞地别过眼，张立斯将其视为舞蹈动作之一，领着她的脚步作出不若新手的身段。
「你们两位真的没学过吗？」舞蹈老师在休息时间好奇探问。
林蓝默默喝水，早就羞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掌心甚至还留有张立斯结实胸膛的触感，这个人明明已经离自己有些距离了，腰上被他搂住的感觉还挥之不去……
「我大学体育课学过一次，之後就没接触了。」张立斯正在跟身材火辣的女老师聊天。
「你女朋友呢？感觉也不是新手吧！」
「她喔……有天分吧！」张立斯笑得开心，内心都是刚才练习的小剧场：「你逃啊！被拉回来了吧！你逃啊！被拉回来了吧！」
另一方面，高挑纤细的男老师见林蓝垂头似是挫折便来搭话问候。
「学得如何？有什麽问题吗？」
林蓝吓了一跳，对他茫然摇头。
「那个人应该是你男朋友吧？」
「嗯……」
「你怎麽看起来很怕他？」
「我有吗？」
「探戈需要非常大的信任感，才能在舞蹈里展现情感的强度，很多参赛得奖的选手最後都结婚了，就是因为在舞蹈里学会适时依赖对方、放软自己的坚持接受引导，男女都必须做到这点看起来才有互相平衡之美。」
「嗯……」
「如果真的没办法也不用勉强，可以改其他国标课程。」男老师和善的微笑。
「我们没有要改其他课程。」张立斯坐到她身边，搂着她的肩像在宣示主权。
「呵。」男老师看出他的醋劲，笑了笑便往女老师身边去。
林蓝始终沉默。
「你不喜欢的话……」张立斯见她脸色难看，反省起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你会找别人一起上课？」林蓝拉着他的臂膀问。
「嗯……」张立斯端详着她的神情，似乎明白了什麽，无奈地说：「可能吧？我已经跟妍姐说夜未央的万圣节晚会，我不表演钢管，要带第一支舞当表演。本来想说化装舞会你不用露脸，可以在台上当一回我的女伴，这是我第一次想用男人的身分站在舞台上……」
「好啦。」林蓝叹了一声，喃喃碎嘴：「我只是不习惯……离你这麽近。」
「那你是答应要陪我表演了？」
「你不是说不用露脸？」
「嗯。」张立斯扬起欣喜的笑容。
表演只是个藉口，他不过是想带林蓝上台一次，让她知道自己也能成为焦点、获得掌声，自己的价值从来都不用建立在整理家务、服务他人之上。
万圣节前夕。
张立斯特地订制表演用的舞衣送来了，那是一套黑色削肩、开背、高衩的小礼服，林蓝光看就傻眼，遑论试穿。
「不要！骗我说什麽巫婆的袍子，这哪里是袍子！」林蓝拉起章鱼脚般的裙摆，可以想像舞动时的性感，但她无法想像是自己穿这件衣服啊！
「……。」张立斯不发一语，难得什麽要求辩解都不说，半晌才叹了声说：「我是不是太强人所难了？让你上台表演什麽的。」
「……。」林蓝看出他是真的失落，犹豫一阵才有勇气说：「我只是觉得……我不适合穿这种衣服。」
「跳探戈不穿这个要穿什麽？国小化妆舞会那种黑色垃圾袋？你已经不是小学生了……」张立斯想让她好好面对自己现在的样子，推着她到镜子前说：「这套舞衣连我都敢穿了，你为什麽不敢？」
「我怕……」
「这种舞衣都有安全措施，不会走光！」
「可是身材……」
「你这种想法很奇怪，身材不好就不能穿婚纱了吗？身材不好就没资格穿漂亮衣服了吗？那你要不要乾脆说是男人就没资格穿女生的衣服！」张立斯第一次对她发脾气。
林蓝低着头一句话都答不上来。
「呼──算了！」张立斯双手插腰，气得别过头说：「我去拜托那位舞蹈老师当我的舞伴好了，你什麽都不用做，继续在家里打扫、洗碗、当佣人！」
林蓝这才抬起头，像是明白了些什麽。
刚想开口问话，张立斯已经走向玄关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