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恕喜的医师生活依旧忙碌，昨天她开完最後一台刀已经晚上十点多，今天接着又有一整天的门诊，早上来医院的路上她买了杯黑咖啡，打算提提精神。
她朝二楼的心脏外科诊间快步走去，从楼梯口走出来时吓了一跳，差点没拿稳手中的黑咖啡。
苏城什麽时候成了戒菸代言人？又是谁把戒菸代言人的立牌放在楼梯口的？这玩意应该摆在胸腔内科的诊间门口才有宣导效果吧！放在这儿简直碍事！
戴恕喜「啧」了一声，继续往自己的门诊走去，未料心脏外科门诊的正对面也摆着苏城的戒菸代言人立牌，立牌上的苏城彷佛微笑地向戴恕喜说声「早安」。
她这才惊想起心脏外科的对面诊间正是胸腔内科，想到以後从诊间进出都会看到那张立牌，她就觉得晦气！
话说医院是有多重视戒菸宣导？有必要楼梯口放一张，门诊区又放一张吗？不会待会上病房，连护理站都放了一张吧？
事实上，每个楼层的护理站都摆了一张，这是戴恕喜晚点才会知道的事了。
她在包包里翻找诊间钥匙，余光不自觉地瞄向苏城的人形立牌，多年前的回忆在此时涌了出来，让她不禁有些感叹。
很多年以前，她曾和这位大明星无话不聊，如今，苏城已是遥不可及的存在。
也好，她并不想再见到那个人。
戴恕喜花了一点时间才找到诊间钥匙，然而当她把钥匙插进钥匙孔时，才惊觉诊间门竟然没有锁！她一边暗骂门诊护理师粗心，一边打开门，没想到里头坐着一位头戴鸭舌帽的陌生男子。
那男子坐在病人椅上，见到有人开门，缓缓转过身子，但他的鸭舌帽压得很低，戴恕喜看不清楚他的脸，她也懒得问对方的身分，开口直接请他离开：「先生，现在还没开始看门诊，请先到诊间外候诊！」
她的语气不算友善，她觉得没必要对这种乱跑进诊间的家伙多客气。
那男人似乎不把戴恕喜的话当一回事，故我地坐在病人椅上，接着举手拿下鸭舌帽，他朝戴恕喜扬起笑容，「小恕，好久不见。」
戴恕喜瞪大眼睛，黑咖啡从她的手中滑落，黑色液体弄脏了地板，也泼到戴恕喜白皙的小腿上，她倒抽一口气，几秒後才开口叫了对方的名字：「苏、苏城？」
她是不是工作过劳？所以出现幻觉？
还是现在发生的一切其实是一场梦？
上一秒钟苏城还是张人形立牌，怎麽她一打开诊间门，活生生的苏城就站在她面前？这、这不可能啊！依苏城当今的名气和地位，他怎麽可能出现在这里？
她怀疑眼前的人只是长得像苏城，但这个男人刚刚喊她「小恕」……这个世界上除了苏城外，没有人这样喊过她……
戴恕喜还处在惊恐之中，苏城倒是相当镇定，「医院的诊间居然没上锁，还能随便进来，有点意外呢！」
戴恕喜喘了几口气，用最快的时间冷静下来，她没有回应苏城的话，也没有多看苏城一眼，她走到桌子前，拿起电话，按下医院保全的分机，「喂？保全吗？我是心外科的戴医师——」
戴恕喜话还没讲完，苏城便迳自挂断她的电话，「别叫保全，我不能露脸的。」
「请你马上离开。」
「我有话想跟你说，别赶我走，好吗？」
「我没有话跟你说，你立刻走，听到没？」戴恕喜决定不打电话请保全过来，她为人一向低调，也不想在医院里闹出什麽事。
她从抽屉取出卫生纸擦拭沾上黑咖啡的小腿，接着从身後的衣架取下白大褂，俐落地穿上，再次警告苏城：「走不走？」
「你穿医师袍很好看。」苏城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继续搭话：「你不问问我为什麽来医院吗？」
「我不想知道，也不想看到你，快走。」她只希望他走！走得远远的！
他不该出现的。
十四年前分开後，他们说好一辈子不再相见。
苏城站了起来，走到她的面前，双手轻轻放在她的肩上，面带微笑地说：「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什麽？」戴恕喜本想甩开苏城的手，但苏城说出来的话太有冲击性，她登时忘了动作，傻愣了几秒才退了几步，拉开和苏城的距离，「你胡说些什麽？」
苏城是不是脑袋坏了？
先是莫名其妙跑来医院，又突然说什麽复合？
他难道忘记上次见面已经是十四年前的事吗？简直荒谬！
这家伙真的是苏城吗？还是长得和苏城一模一样的妄想症精神病患？
「小恕，我是认真的。」
「别叫我『小恕』，好像我们多熟似的。」即使戴恕喜很想否认眼前的人是苏城，但一听到那句「小恕」就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本人。
「我以前都是这麽喊你的。」
「别提以前。」
「那叫戴医师总行了吧？」
「你到底来干麽的？」
「找你复合。」苏城的双手插在裤袋里，嘴边始终挂着笑意，「我年纪不小了，家里开始催我找个对象结婚，我想了很久，认为你是唯一人选。」
戴恕喜想起前阵子看的那集综艺节目，当时苏城提到家人关心他的婚姻问题，没想到真有其事。
但怎麽会是找她？发什麽神经啊！
「脑子有问题去找神经科或精神科，我这里是心脏外科，苏先生，你找错医师了。」戴恕喜故意喊他「苏先生」，显现他俩的生疏。
「说不定脑子真的出问题了，否则我怎麽会十几年来都想念着你？」苏城接着又抓住心脏，做出痛苦的模样，「啊，心脏应该也有问题，不然为什麽我想到你就感到心痛？」
「你闹够了没？」尽管苏城试图缓解紧张的气氛，戴恕喜仍是不为所动，始终绷着一张严肃脸。
「过了十几年，你的个性依旧正经八百的，一点玩笑都开不得。」
「你都三十几岁了，还像个小鬼嬉皮笑脸的，挺糟糕的。」
「我真是怀念你的毒舌。」
「但我一点也不怀念你的幼稚！」戴恕喜受够了，她试着用蛮力把苏城推出诊间，「请、你、出、去！」
此时，苏城的手机响了起来，他左手抓住戴恕喜的手，制止她的动作，右手接起电话：「我来看医生，马上回录音室。」
挂断电话後，苏城看着戴恕喜，嘴边仍是保持微笑，「抱歉，我不能待太久，今天就先这样，改天再来找你。」
「你永远都别再来了！」
苏城假装没听到那句话，踩着轻快的步伐离开诊间。
戴恕喜错愕极了，直到今天下班，她都有些不确定今天看到的苏城是不是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