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府一夕间被查封、沦落为阶下之囚的事,闹得满城尽知。
不只文武百官讶异,连寻常百姓也不敢置信,名满全国的夏侯氏居然是谋反的逆犯。
曾经拜在夏侯历门下学习的门生,大多为现职的朝廷命官,在早朝之时,纷纷上书求情,惹得青阳陵原大怒不遏,使得刑部和兵部加快蒐证步调。
自夏侯府陷入谋反疑云後,身在宫中的夏侯晏首当其冲被软禁在凤曦宫内,作为亲王驸马的夏侯熹仍难逃牢狱之灾,而在外游历的夏侯馨则被举国通缉。原本作为帝族姻亲的夏侯府,本应是人人欲攀之的望族,顿时成了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祸族。
为了此事,陵霏不只一次上书力保夏侯府上下的清白,但却被青阳陵原一一驳回,急得她似只热锅上的蚂蚁,但却无能为力。
本来夏侯历的门生们还期望经由刑、兵二部联合调查能还夏侯府一个清白,没想到时经一个月,最後的结果却还是证实夏侯府谋逆。
因事关重大,交由任一六部尚书主审不妥,於是乃由青阳陵原坐镇公堂,亲自主审。开庭公审当天,六部尚书无一缺席,朝中其余的文武百官也几乎来齐,而杜雄、陵霏和青阳陵若等人也到场听审。
身着囚服的夏侯历、舒晴、夏侯熹三人被天牢狱卒押上堂,虽沦为阶下囚,但三人一脸正色,毫不畏惧。
主位之上的青阳陵原冷眼扫过三人,「夏侯历,事到如今还不从实招来?」
「老夫一生光明磊落,无愧於家国天地!」同样的话,夏侯历也算不清他究竟说过几次。他入仕三十载以来,从未结党营私、不择手段铲除异己,而今却遭人诬陷谋反落得抄家之灾,实在令人唏嘘。
「密件上的军事布署图你当如何解释?」青阳陵原早就觉得夏侯府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碍於夏侯历乃当朝相国不敢轻举妄动,现下有个绝佳机会能斩草除根,他怎会放过?
堂下的夏侯历模样狼狈,但依然挺直着腰板,「老夫乃一介文臣,军事布署图本应为兵部和帝君共同所有,即便老夫乃是一国之相,也无权限过目,此乃有人恶意栽赃。」
兵部尚书李昌听闻此言,立刻上前说道:「启禀帝君,约莫一个多月前,夏侯历曾奉帝君之命至兵部视察,但当时下官因信相国大人一片忠胆,曾短暂离开。下官大胆推测,军事布署图应是那时被人所誊录。此乃下官怠忽职守,请帝君责罚!」
「朕今日要审的是夏侯府谋逆案,你的疏忽容後再议。」青阳陵原似乎是信了李昌的说辞,冷冷地看着堂下的夏侯历,「夏侯历,朕确实记得曾叫你视察兵部,但任谁也不会想到堂堂相国居然胆敢策画谋逆,你倒是辜负了朕对夏侯府的厚爱!」
未等夏侯历答话,陵霏率先站出来,「军事布署图由兵部尚书保管,就算李大人曾短暂离开,如何断定一定是夏侯大人在短时间内找出布署图所誊抄?若真为如此,李大人参与谋反的机率甚高也!」
本来退至一旁的李昌又被点名,朝着陵霏作揖,「霏亲王乃是夏侯历的儿媳,但事关国之存亡,切莫护短,望霏亲王大义灭亲。」
「你!」陵霏气得差点没忍住动手的冲动,青阳陵原大喝一声,「陵霏,李昌说的没错,事关梦然兴亡,莫要意气用事。」
「皇兄,今日若是夏侯府有谋反的事实,我青阳陵霏绝不包庇。」陵霏看向李昌和杜雄两人,眼神凌厉到似要将二人射穿,「但子虚乌有的事情,我不会任由佞臣混淆皇兄的视听!」
青阳陵原一听勃然大怒,愤而拍桌,「胡闹!忠心与否朕还分得清楚!朕和母后宠你惯了,竟让你忘了君臣之别,敢教训起朕?」
「忠言逆耳。」陵霏别过头,赌气地不想看着青阳陵原。
青阳陵原这回是铁了心要将夏侯府给端了,「李昌,按照本朝律法,谋反之罪如何论处?」
李昌上前说道:「启禀帝君,谋反之罪,牵连九族,其三等亲内亲族一律处死,其余则永世流放。」
一直沉默的青阳陵若开口道:「帝君听信奸佞之言,误斩忠臣,到头害得还是黎民百姓,请帝君三思。」
「若亲王在朝中素来不与朝臣交好,今竟反常出言替夏侯府开脱?」青阳陵原冷森森地看着青阳陵若,但他依旧面色不改,「臣弟并无反常,夏侯先生乃是三朝元老,又与皇族有姻亲关系,深得帝君厚爱,臣弟百思不得其解这谋反的原因究竟为何。」
「朕只问结果。」青阳陵原打了一个响指,公堂的外头由林海领着一干宫奴,手里端着的物品尽不相同,有名册、卷宗、帐本等等,气氛嘎然凝结。
「朕起先也不信,但事实就在眼前。」这些物证一一在众臣面前被检视,众人细看後暗觉不妙,这些证据也不晓得是如何得来。如果仔细翻阅後虽然会觉得奇怪,但若是将夏侯府谋反一事带入,一切又十分合理。
青阳陵原是铁了心要灭了夏侯府一族,开口下令:「夏侯氏谋反罪证确凿,三等亲族押入天牢候斩,其余亲族及府上奴仆永世流放边疆!」
正当青阳陵原宣判完,陵霏突然走至堂前,跪在地上磕头,说道:「若是帝君坚持夏侯府有谋反事实,那麽臣妹作为夏侯府的儿媳,自是难逃罪罚,帝君要杀要剐,臣妹绝无二话,只求与夫君同生死。」
青阳陵原气得脸红脖子粗,「你!简直胡闹!朕真会被你气死!」
「臣妹已是夏侯熹的发妻,本应同生共死。」陵霏抬起头,和青阳陵原对视的眼神中充满着坚决。
「既然如此,别怪朕心狠,不念手足旧情。也将霏亲王押入天牢候审!」
青阳陵若见状赶紧跪在堂前,替陵霏说话:「霏亲王乃是帝君一母同胞的嫡妹,又掌握兵权镇守姚州多年,若是处决霏亲王,恐怕姚州军心不稳,请帝君三思而後行!」
此时,文武百官之中曾是夏侯历的门生者藉此也趁机求情,一同跪在公堂上,出言力保夏侯历的清白。
「反了!都反了!」青阳陵原气得差点说不出话来,他确实是低估了夏侯历在朝中的人脉,但又何妨?如今罪证确凿,要脱罪简直难上加难。细想後,他脸色一沉,「如今夏侯历可是谋反的逆犯,朕连霏亲王都同罪论处了,何况你们这些门生?再有异议者……」
「等一下!」公堂之外,响起一老者浑厚嗓音,打断青阳陵原的话,众人定睛一瞧,竟是苏太后之父、青阳陵原的外公,隐退多年不问世事的苏和苏老先生。
「外公,何事将您老人家给请来?」青阳陵原心中暗骂一声,朝中明文规定後宫不得干政,他的母亲倒是厉害,居然请出自家父亲出面。
苏和原为当朝刑部尚书,和前相国舒良玉乃是莫逆之交,惜才的他自也是欣赏处事光明磊落的夏侯历。现在的苏和已年逾九十,虽鬓发苍苍,但身子硬朗,自从苏如思入主後宫,便辞官告老还乡不问政事。
「此等大事,老夫就算拄着拐杖也得来。」
李昌敬重苏和曾任刑部尚书一职,亲自将罪证端至他的面前,说道:「苏老先生,夏侯历谋反的事实铁证如山,您老人家曾任刑部尚书,不妨看看这些罪证再说话吧。」
苏和大略翻翻几本重要的名册,心里大概有了个底,思忖了会向青阳陵原提出个要求,「帝君,可否让老夫和夏侯历单独谈谈几句话?」
青阳陵原虽然疑惑,但碍於苏和是长辈的身分,还是允了他的要求,让林海领着二人去一旁的偏殿。不一会儿,二人面色沉重地返回。
「外公,您老人家可还有话要说?」面对青阳陵原的提问,苏和作揖答道:「夏侯历入仕三十年,曾辅佐两位先帝开创太平盛世,之於皇朝功劳甚高。先不论谋反的动机为何,斩杀三等亲族的处分略重了些。原因有二,第一帝君喜获麟儿,实在不适合造杀孽,第二霏亲王同为帝君胞妹,军功显赫,无端受牵连恐让姚州军心动荡。」
「哦?若是依外公的看法,朕该如何处置?」
苏和也是个聪明人,捕捉到青阳陵原眼中的狡黠,「依老夫之见,一律流放边疆即可。一来,可显帝君宅心仁厚,二来也算是对夏侯氏一族严惩了。」苏和见青阳陵原脸上似乎还期待着些什麽,又补了一句:「老夫愿以一块金牌换取夏侯氏流放边疆的处分,请帝君恩准。」
「既然外公已开金口,朕准了。」青阳陵原满意一笑,他的外公果然是个聪明人,他打的正是那块免死金牌的主意,反正他只是要将夏侯历抽离权力中心,处斩或是流放意义不大。
公堂之上,最终呈现这样的结果,几家欢乐几家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