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这个了,你的伤……」
莫言哲话才说一半,就被忽然闯进这间牛排馆的几个流氓大吼的声音给打断。
「吴金龙给我出来!欠钱不还还敢开门做生意!给我砸!」十几个看起来只有十八、九岁的年轻人,就这样听着命令拿起棍棒东砸西打,马上吓得客人们连钱都来不及付就落荒而逃。
唯独剩下俞初心那桌,两个人连走的打算都没有,就这样大辣辣的坐在原位,看着那些耀武扬威的人故意的砸碎他们旁边的碗盘,想吓走他们。
「别砸了、别砸了!我求求你们再给我一点时间,我、我明天可以先还十万……」老板从厨房冲出来跪在他们面前苦苦哀求着,俞初心不敢相信暴力讨债这种事还能存在。
「十万?哼,那连你一个礼拜的利息钱都不够。」流氓说着,还朝吴金龙吐了一大口口水。
「可、可是我当初只借了十万啊……」
「还敢回嘴!靠!」他说着,用力踹了吴金龙一脚,迈入中年的身躯,就这样毫无招架之力的往後一倒。
旁边的几个小喽罗轻浮又挑衅的踢了踢俞初心他们的桌子。
「喂……还有一桌的人没走欸。」
「不会是吓到脚软、跑不掉了吧哈哈哈!」
「喂、你们再不走,被打到可不关我们的事喔。」
莫言哲从头到尾,都挂着淡笑,他若无其事又插了一口生菜,彷佛把他们都当成透明人。
小喽罗看了很不高兴,伸手就要把他们的桌子给翻起来,却突然被外头的警笛给阻止。
「靠、来得真快。」
警笛的声音愈来愈近,一夥人不出三十秒就全都彻光,只留下一地的残渣,跟害怕的老板,以及,火冒三丈到都把自己的大腿抓到快流血的俞初心。
莫言哲看出了她的不甘心,很怕她伤还没好,又要冲出去行侠仗义。
「你管不完的,而且这件事,你也没办法。」
「我知道。」她说着,在桌上放了一千块後,就帮忙把老板扶起来。
「对不起啊、吓到你们了真的很对不起!」老板频频猛道歉,俞初心也只是摇摇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离开。
回去莫言哲家的路上,她沉默的消化情绪,莫言哲真的很担心,而且完全无法猜到她在想什麽。如果在擂台上,他可以看眼神就能猜到对方的心思,但换成了她,这招好像就失灵了。
「教练,你一直盯着我,是有话想说吗?」打方向灯的时候,她叹口气的说。
「我只是很意外,你居然会什麽都没做。」
「难道我得惹些什麽事,才比较好吗?」她翻了个白眼。「我啊,才没那麽伟大。」
她知道的,自从那次詹灵韵自杀,她就知道如果做出了超出自己能力的保证,只会让结局更悲伤而已。
莫言哲看着她的侧脸,想着这样好强的她,总是露出过度逞强的表情,每次看着那个表情,他都好想帮她抹去,忽然,他不经意的伸出了手把她乱飘的头发给塞到耳後,俞初心吓了一跳,刚好在他家前用力的拉了手煞车!
「抱歉……我……」莫言哲自己也吓一跳,无法解释的显得有些慌张。
「我先回去了。」
「我帮你叫车。」
「不用!」她低着头的伸出手阻止,「我、自己可以回去。」
俞初心简直就是落荒而逃到莫言哲好像是什麽病毒一样,只是,藏在那头发下的脸,红得有点发烫,就像被突然多加了两笔橘红的色彩,怎样也消退不掉。
好不容易搭上计程车後,她用力的吸了好几大口的氧气,缓和一下这太久没有的化学变化,夜晚窗户的反射,让她清楚看见此刻慌乱的自己,眼神闪烁着不安以及……一种她应该已经失去的感觉。
「──不可能的。」她呢喃,决定闭上眼睛逃避,闭上眼睛重新催眠自己,什麽变化都没有。
为了让这情绪能快点消化掉,她请司机改了路,一个人来到私人画室前,原本,她是打算到了再联络司允信的,却没想到画室的灯竟然亮着。
她连续按了好几下的电铃,才终於有个熟悉又不爽的声音出现。
「谁?」
「总监,我今天愿意免费加班。」
「……」司允信一句话也没说,只是默默的开了门。
俞初心推开门进了画室後,发现司允信负责的部分,竟然已经完成了三分之二,他依旧是那身西装配围裙的奇怪搭配,并且一句话也没多问,继续画着他自己的。
她迅速的调着色,也调合着心情,脑海中渐渐屏除了那些杂讯,取而代之的是关於这幅画的形体。
「要不要比赛?」司允信突兀的说。
「啊?」
「谁先画好,就答应对方一件事。」
那个司允信什麽时候这麽幼稚了?
「先不提比赛,你都多画这麽多了……」
他瞥了眼手表,「我也大概多画了一个小时而已,我可以停笔一小时再继续,如何?」
「答应一件事是……」不会要她当奴隶一整天不睡觉啦、还是裸奔啦什麽奇怪的事吧?
像是看出她的想法,他没好气的说,「绝对不能是对方能力所不及、而且违背道德的事。」
那样的话……那也代表了她赢了可以让他听她发号是令一整天,还是乾脆让他跳个什麽抖肩舞之类的?
「噗!哈哈哈!」陷入自己想像的,俞初心自己抱着肚子笑了起来。
「我答应,那赶快开始吧。」
司允信偷偷嘴角一勾,一副猎物上钩的模样,他遵守规则的乖乖在一边等一个小时,这一个小时,他并没有利用时间的做其他的事,而是看着她专注画画的模样,那跟平时爱争强好斗的她不一样,眼神会随着愈专注而愈温柔起来。
她中途停下,边轻咬着画笔,边拿出发圈把头发紮起来,露出的颈部线条感让他愣了愣,那比例很美,紧实与宽度刚刚好,他这才发现她虽然身躯圆滚,但脖子以上却还好。
那个脖子的主人就这样转头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总监,一个小时了,你不赶快开始吗?」
对上那双眼睛,他失魂的点点头,不发一语的拿起画盘,心里有个直觉告诉他,绝对要赢了这个比赛才行。
最後的三分之一,由於还需要润饰的步骤,司允信花了一小时五十分大功告成,而俞初心虽然知道自己输了却没停下,坚持把画调整到最完美的程度才停笔。
两人的画同时放在一起,形成了最开始草稿设计的模样,不同的画风果然出现了冲突的美感。
「完成了……」她伸个懒腰的说。
「咳,那麽,你应该知道是我赢了吧。」他绷着脸的说。
「是啊,我愿赌服输,总监你要我做什麽?」只要不是裸奔,其他的事情她应该都敢做。
他忽然很认真的盯着她看,把她看得有点紧张,不知道司允信会说出什麽。
「什麽都不做。」
「喔,好啊……嗯?什麽?」
「就是这样,什麽都不做,好了让刘叔送你回去。」
「等等、那你干嘛还提这个比赛。」
「高兴。」他难得的笑了笑,笑得莫名奇妙。
「……」俞初心决定放弃跟这个奇怪的上司争辩,既然输了不用被惩罚当然很好,但为什麽会有点失落?好像什麽奖品没拿到的感觉一样。
司允信默默的在窗户看着她上了车,嘴角的笑意却退不去,很满意这样今晚她绝对会满脑子只想着他入睡。
心情甚至好到都哼起了歌,「喔麦麦、麦麦~」
这是一个策略,一个临时想到如何让秘书不要被别人拐走的策略,与他这麽契合、又会替他好好的保守秘密的秘书,他相信绝对找不到第二个。所以他至少得让她稍稍对自己在意一下才行。
而且,看起来她今天跟那家伙的约会很失败,才会脸色这麽难看的跑来这里画画舒压,一想到这里,他的心情又更好了,好到都觉得可以不用睡觉,可以再回去工作个几小时。
*
俞初心站在家门口,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总觉得好像哪里有人在扎她小人一样。
「俞、初、心、!」
转头,居然有个面露凶光的女人,头发好像都快跟美杜莎一样变成蛇,彷佛多看一眼就会被石化。
「现在都几点了你跑去哪了为什麽不回我电话不回我讯息为什麽你刚刚还坐了别人的私人轿车回来是谁快说不然我、就、杀、了、你──!」
她想,张亚妃终於变成美杜莎了……喔不对,是终於要把她杀了。
「停!冷静点,我会说的,你别再过来了。」
「真的吗?一字不漏?」
「一字不漏。」她从没像现在这刻这麽严肃。
「很好,果然学姐最棒了。」
俞初心乾笑着,心说张亚妃真的不从事演员太可惜,这一秒变回甜美笑容的转换能力,实在是太厉害了。
为了防止张亚妃暴走,久违的女孩之夜就这样展开。俞初心还记得,以前还在大学时,张亚妃很常这样一天到晚跑到她家度过周末,夜晚缩在被窝,在这看不清彼此的空间里,却是聊废话、聊心事最好的时光。
她『大致』一五一十的说了她自从回到社会後,遇到的人事物,当然很刻意的,在对莫言哲的描述上少了一些,对於过夜的解释也只是万不得已。
「学姐学姐,那个总监果然……果然对你特别的特别对吧?」
「什麽啊……」
「你不是说你们今天还画画比赛了吗?」
「对啊。」
「嘻嘻嘻……嘻嘻嘻嘻!」
「别笑了,好恐怖。」
「好了我了解得够多了,赶快睡觉吧。」
「喔……」俞初心想着,居然比她想得还好过关,翻了个身,一想起刚刚的画画事件,她还是不明白司允信居然什麽惩罚也没有。
看来,今天反常的不只是她,每个人都很反常。
这可能是某种什麽黑色星期五还是白色星期三的效应吧,但她忘了,今天只是星期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