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且先不说他是怎麽知道的,在他有明确的证据以前还是先不要轻举妄动,於是我深吸了口气後重回镇定,笑着对他说:「你这是在说什麽梦话呢?我明明就只是个人类呀。」
听见我的话,对方只是淡笑不语,接着从腰间拔出一把小刀抛向我,我伸手捉住那把刀的刀口,刀口划破手套刺进里头,让我深深感受刀子的锋利。
这是真刀。
在我还来不及说什麽话时,一抬头就看见他已换上另一把小刀做为武器,并朝着我刺来,还来不及完全反应过来的我,只有一个闪身,袖子就被划开,连带的划出一道血痕。
「这个只是警告。」他笑着,接着把刀收回腰间。
「不要小看人类的力量。」丢下这句话後,他就往一旁草丛走去,再後来,我听到一阵枪响後,游戏结束的哨音也跟着响起。
再後来就看见翟欣瑜带着惊慌的表情出现在我的眼前,好像还对我说了什麽话,然而我脑中都还是刚刚那些无法忘却的画面,最後是完全没有印象回到家里。
靠在床边的我,脑中的疑问是怎麽样也理不清。
为什麽他会知道呢?还有我那种反应,摆明就是向对方承认我就是吸血鬼了啊,明明早就都学会了如何应对,为什麽还会出这种错呢……不对,这些都不是重点,更重要的是……我为什麽会输给人类呢?
明明人类就是那麽的渺小软弱,我为什麽会害怕呢?
想了一遍又一遍的问题,我的脑中却是一片空白,在我意识到已经进入深夜了以後,也跟着意识到彷佛已经想了很久的电话声。
谁啊……
带着些许糟糕的心情,我连名字也没有看的接起了手机,紧接着传过来的是一名低沉的男声,「怎麽过这麽久才接?」
硕谦……
为什麽在这种糟糕的时候,偏偏是他打过来呢……
「有什麽事吗?」
原本以为对方会摆出哥哥的架子开始教训我的态度,没想到对方只是沉默了一下,接着说出他打过来的目的就挂断了。
「……」
不过这也是硕谦的风格吧,丢下一记震撼弹後离开,我行我素完全不顾虑他人的想法,不管过了多少年他还是一样。
还是一样难以捉摸。
他说那些话到底有什麽用意?从来不关心我的他会突然打电话这样要求,我不认为这是在关心我什麽的。
你到底在想什麽?硕谦,我弄不懂你啊……
还有……
翟欣瑜……
看到我的异常,她一定会有所起疑吧?甘霖说翟欣瑜是他的初恋,那麽应该会告诉翟欣瑜吧?会不会她也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呢?
果然烦脑这些事情一点也不适合我。
第二天早晨,原本是想翘课睡整天所以刻意没有调闹钟,没想到早晨才刚开始,门铃就开始响个不停,纵使没有想要起床的打算,那令人烦躁的门铃声还是迫使我顶着怒气下床前去开门。
只见蔡依婷同样也顶着一脸怒容恶狠狠瞪着我,「太慢了。」
不事先讲随自己高兴地出现到底是谁的错啊?
「干吗?」我忍着怒气没直接关上门,但语气也不是怎麽好。
「硕谦的事,他昨天打电话给你了吧?」对方看起来也在忍着怒气,然而关我屁事。
「恩。」
听见我那事不关己的语气,蔡依婷的表情明显暴怒了一刻,却又强忍住改责备的眼神蹙眉看着我。「他没有多少时间了,他应该有告诉你吧。」
「恩。」在电话那一头,硕谦是有这麽说「我没有多少时间了,带着你的女朋友过来见我」就在我最烦躁的时候。
姑且先不说他要求我带上翟欣瑜的用意为何,他要求我做任何事,我根本不想要也没义务要遵从。
「所以你是不打算去罗?」看见我无心应对的模样,似乎又再度燃起她的怒点,「是因为害怕那个女的受伤吧?」
「跟她没关系吧?」我忍不住蹙眉,为什麽女人总是喜欢自己脑补剧情啊?
「那你口气干嘛这麽不好啊。」对方也跟着蹙眉。
我翻了白眼不想理会,接着就把门关上,省得自己继续浪费力气跟她争吵。
在我躺回床上後,门铃持续响了好一阵子,後来安静下来後我也跟着睡去,再次醒来时是被手机的震动给吵醒的。
「喂?」
「大哥,大事不好了,有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在挑衅大嫂!」
「欧阳群,你越来越厉害了,现在还会用成语了啊。」
「什麽成语啊……不是啦,大哥你现在在哪,你赶快过来!大嫂要跟那个奇怪的女人打起来了啦!」
「你放心,你大嫂很强,不用怕。」
「不是啊!大哥!大嫂她……」
不等他说完,我便挂了电话。
怎麽总有人喜欢为莫名其妙的事来吵我睡觉,浓妆艳抹……奇怪的女人……呵,不管哪个形容词都很适合蔡依婷啊……
……
我猛然从床上坐起,接着回拨给欧阳群,才一接通,欧阳群果然气呼呼地说了句「大哥你怎麽挂我电话啊!」
「抱歉,讯号不好,你赶快跟我说到底发生什麽事。」我开着扩音,一边拿起外出服更衣,如果对方真的是早上吵不赢我的蔡依婷,那麽现在的翟欣瑜就很危险。
「唔……原本我在路上遇到大嫂,她正好要去便利商店买东西,然後就突然一个女人跑过来说要带走大嫂,但大嫂不理会,然後她就冲过来要来硬的,大嫂就只能大声呼救,後来不知道为什麽突然讲到大哥你,後面就演变成要用生存游戏决斗了。」被我糊弄过去的欧阳群不知道是否同样明白事态紧急,识相的不跟我争吵,赶紧说出来龙去脉,不过中途空白的地方太多,导致我又开始一头雾水。
什麽叫做突然讲到我,你在旁边是不会认真听是吗?还有说什麽用生存游戏决斗,那两个人是脑子有问题是吗?是不会报警喔,为什麽全世界的人总喜欢在我想要好好休息的时候给我找麻烦啊!
「啊!还有,那个奇怪的女人因为没有自己的枪,所以现在用的是我的枪,但我不想要借她,大哥你可不可以带你的枪过来?」
「我马上过去。」询问到地点後,我挂上电话,接着向另外一台手机号拨过去,过没几秒钟後就接通了。
「干吗?」
「你到底想干什麽?」
「没想干嘛啊,反正她只是你的玩具而已,借我玩一下又不会怎麽样。」对方那不以为意的态度,瞬间又让我的怒气燃起。
「你最好不要碰她。」
「不然你想怎样?」对方继续说,「不就只是个人类而已,干嘛那麽在意?」
「就算她是人类,那也是我的东西,还轮不到你管!」
「你很奇怪耶,玩一下又不会怎样,弄坏再找不就好了,那麽凶干嘛?」对方的语气也多了一丝怒意,还是为自己所做的事情感到理所当然。
「就算要弄坏,那也是我的事,你要是敢动她一根寒毛,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就算她是人类,那也是我的东西,只要是我的东西就绝对不会再让你们玷污。
「还说你不喜欢人类,你这种说法根本就是在为喜欢的人说话嘛!」语毕,蔡依婷挂了电话,留下我一个人伫立在原地。
「……」
无论如何,现在不是继续浪费时间的时候,拿起手机後就往她们所在的地点过去。
蔡依婷打从心底就没打算要用生存游戏来决斗,打从一开始,她就是为了杀掉翟欣瑜而来的。
该死,我早该想到的。
「小甯?」到了生存游戏的场地,才刚看见着装完的翟欣瑜,一把就把她抓来,不说一句,准备将她带离这里。
「你做什麽啦!等一下……放开我!」不理会她在我身後如何像个吵着要买玩具的小孩子,我紧抓着她的手,朝既定的方向走去。
「庄甯!」
我的右肩被重重的打了一下,感受到那其实根本不痛不痒的感觉,我没有像以往那样简单就妥协,一心只想着把她带离这危险的地方。
要是对手是那个女人,生存游戏就不可能仅仅只是场游戏,而是真正的生存战争。
翟欣瑜不过只是一个人类,武器是连一般人都杀不死的玩具枪,更何况是实力在我之上的蔡依婷?
不妙,真的不妙。
再待下去,我真的会失去她。
而我现在,并不想失去。
「你到底在怕什麽?」
「我没有在怕什麽。」
「那你干嘛拉着我?」
「我没有在拉你。」
「庄甯!」後头的翟欣瑜手一扯,接着自己向前滑了一下,我还来不及转身护住她,她就这麽跌到地上让泥土沾满自己的脸。
「……没事吧?」意识到自己做了什麽,我停下脚步查看对方的状况。
「没事。」翟欣瑜扯开被我抓住的手,接着瞪着我,那个眼神简直在告诉我「怎麽可能没事啊!」
「小甯,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麽,但是,这是我的战争。」她看着我,眼神中的怒气虽然没有消散,却转变为杀意,转变成为了达成目标而想要勇往直前的眼神,「小甯,虽然我知道你可能不想提,但是你知道吗?我昨天看见你那个样子,我就一直後悔自己没有好好保护你。」
「虽然我不知道昨天的你跟甘霖发生了什麽,也知道你不会想说,但我从昨天一直在想,都是因为我的作战计画让你变成那个样子,一直想着那时候的我为什麽要感情用事与你分开,我为什麽没有好好保护你,但是如果现在有机会能让我为你做什麽,能让我继续前进,那麽即使再难堪,我也会用力伸手去抓住。」
「小甯,相信我好吗,我一定会回来的,不要让我看不起我自己。」翟欣瑜双手抓着我的手,温暖的体温慢慢从手掌传上来。
我只是站在原地,没有下一步动作。
我明明觉得翟欣瑜这番中二的言语一点也不感动,明明知道现在的我们应该要离开这里,但身体却动也动不了。
为什麽……我为什麽会看着她的眼睛不想移开呢……为什麽会对那双像是充满杀意的眼神热血沸腾……
是因为我内心那股嗜血的好战血液吗……
似是以为我决定任由她去,翟欣瑜给我一个微笑,准备就要往战场过去,而我却赶在她离开我之前从後头抱住了她。
「小甯……」
「绝对要平安回来。」我像个孩子一样将脸埋在她的颈肩,对於失去她这件事,我比想像中还要不舍。
「恩。」她伸手抚摸我的头发,这种安抚莫名地让我安心。
最後,我放开手让她离去,同时,朝着另一个地方前去。
「哼,就说你喜欢人类还不承认,刚刚赶关我门现在却为了她过来找我了。」看见我的到来,蔡依婷是一脸不屑,然而我没有理会她,只是走到她身边为她调整装备,「你真的知道生存游戏要怎麽玩吗?」
「蛤?你该不会以为我真的要玩这个鸟游戏吧?」对於我的触碰,对方是闪躲了一下,紧接着用奇怪的眼神看向我。
「抱歉,我刚刚有起床气,不想跟人说话,是我不对。」我诚实说道,并且再次靠近为她整装,「靠五官搜索猎物会吧?就像平常狩猎人类那样,只是必须用工具逼她就范。」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的坦承道歉,对方不再对我说话,也不再拒绝我为她进行调整。
「你要不要玩跟我没关系,可是已经有人知道你正为了我而和翟欣瑜下战帖了,要是你现在临阵脱逃或直接杀了她,你的面子或人生安全会有危险。」
「呵,你在担心我?」听见我的话,蔡依婷再度露出不屑表情。
「这是当然的吧。」我说,「你从小未来的志向就是要和我哥结婚,万一你身分曝露了,我也会有危险。」
听见我语调平常的说着自己的梦想,蔡依婷先是羞赧的准备要破口大骂,最後却撇开头弱弱的说出一句,「我早就不喜欢他了。」
「你偶尔还挺可爱的。」要是以後也可以不要那麽咄咄逼人就好了。
「你在羞辱我吗!」
「总之我会去见硕谦,但他的要求是要我带上她,所以如果你杀了她,那我就无法完成他的要求。」
「……恩。」蔡依婷难得顺从应声,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你自己看着办吧。」
我转向旁边的休息空地走去,此时,不知为什麽,平常少有人烟的森林,今天竟然有人山人海的人聚集在此,不管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全都聚集在这里。
「大哥!你终於来了!」看见我的欧阳群慌张地赶来,一脸忧心忡忡地望着我的周围,「大哥,你把我的枪赎回来了没?」
「我忘了带。」我直白地说,因为我压根没有想到我会就这样放任翟欣瑜胡闹,原本只是想要把她带离这片是非之地,没想到却是这样的发展……
「不要让我看不起我自己。」
人类果然还是一样愚蠢。
「啊那个是怎样?」赶在欧阳群崩溃之前,我指向那群宛若来到公园赏花的游客,脸上除了嫌弃还是嫌弃。
「喔,因为大家都爱凑热闹啊,听说英文系系排第一的翟欣瑜要跟别人决斗,大家都好奇她玩生存游戏的样子,也对她能不能像考英文一样轻松地拿到第一名感到好奇,不知不觉就来这麽多人了。」欧阳群说着,显然已经忘记自己的爱枪被「奇怪女人」拿走的事实。
这些人真的是吃饱闲着吧……还有不戴护目镜不能下场他们知道吗?这样根本没办法看到她玩生存游戏的样子吧?
还有……翟欣瑜系排第一我怎麽不知道?
「放心吧,大哥,我有帮你占到位置喔,在这边。」看见我一脸苦恼的样子,欧阳群得意的挺起胸,然後就领着我到他所占的位置等待。
没多久,游戏开始的哨音响起,大家就像野餐一样轻松的讨论着这场比赛的结果。
这些人果然是吃饱没事干。
「小甯觉得哪方会赢呢?」突然一个男声从後头响起,我猛然将头转过去,接着就看见甘霖笑着迳自坐到我身边,「呀,一日不见,看来你恢复得很不错嘛。」
「……」
「大哥,那是你朋友吗?」同样意识到甘霖的存在,欧阳群将头探了过来,然而在我不打算理会的时候,甘霖却笑着接下去,「哈罗,小弟弟,我不是你大哥的朋友喔,我是你大哥的情敌喔。」
「情敌?所以你要跟大哥抢大嫂吗?」听见关键字句,就算是天真的欧阳群也开始紧戒起来。
「嗯……能抢到的话我也想啊,不过这样你大嫂会伤心,只要你大嫂伤心就会跑到很远的地方去旅行,这样我就很难见到她了。」甘霖带着些许无奈的语气,接着勾住我的肩膀,「言归正传,所以小甯觉得谁会赢呢?」
「……不要那样叫我。」
见到我的反应,甘霖把手抽开继续笑着,「那我想应该是欣瑜的对手吧,毕竟对方跟你是一样的人呀。」
「你要是敢乱说话,我就做那种人会做的是给你看。」我咬牙切齿的警告着。
看见我的反应,甘霖不改笑容的望着森林深处,「放心,我才不会说,说出来就不好玩了呀。」
这个人到底是怎麽回事,行为举止完全捉摸不透,简直莫名其妙……
不过看样子除了我之外,他还知道蔡依婷的身分,这可不妙……
「啊,不过你肯放任小瑜去就代表你心里还是对她抱有期待吧?还是说因为是玩具,所以没差别呢?」
「你……」
「大哥当然是打从心底相信大嫂的啊!」在我正要说些什麽的时候,欧阳群突然站了起来,「虽然感觉你们的话有点难懂,但是大哥相信大嫂这一点是绝对不会改变的,因为大嫂可是很强的!大哥先前在电话上就有跟我说了,所以相信大嫂绝对没错的!」
「……」
我望着欧阳群那坚定不可动摇的神情定定看向甘霖,内心有股莫名的挫败与耻辱。
「哈哈是啊,你的大嫂确实很强。」突然甘霖笑了出来,却不再是那种带有别的意思的微笑,而是真心开朗的大笑,「我也是绝对相信小瑜会获胜。」
「喔……」看见甘霖的笑容,欧阳群突然有些茫然,对於眼前这个状况是不知道该否定还是肯定,虽然他们是敌对,却拥有共同的看法,大概在他眼里,甘霖也是个怪人吧。
游戏结束的哨音很快就响起,众人都兴奋的朝着森林的入口看去,而甘霖却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准备离开,「好了,我接下来还有课要先离开了。」
「你不想知道结果吗?」欧阳群问到。
「已经知道结果的话,为什麽还要继续留下?」像是炫耀一般,甘霖漾起笑容,「她的心在我这里,我可是最了解她的人,现在的小瑜是绝对不可能会输的。」
语毕,在我们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甘霖就这麽离开了。
看见森林中隐约走来一个人影,我上前走去,随即看见蔡依婷一脸凝重的朝着我走来。
「你没事吧?」我忍不住询问,然而对方只是看了我一眼然後别开,像在逃避着什麽,然後一句话也不说的就绕过我离开了。
那家伙还是一样我行我素,却跟我以前面对的蔡依婷有些不一样,这让我很不习惯。
「小甯,我成功战胜了喔,快夸奖我。」在蔡依婷後头出来的翟欣瑜漾着笑容跑到我面前,然而我只是敷衍的称赞她很棒,心思却完全在蔡依婷身上。
那家伙……该不会是因为输了在难过吧?
「小甯?」似是发觉我的心不在焉,翟欣瑜有些担忧地看着我。
「没什麽。」我将注意力转回,「你现在有空吗?我有一个地方想带你去。」
「要去哪里?」
「见我哥。」
*****
虽然为了制止蔡依婷的行为,我是答应她会去找硕谦,然而每当我往目的地前进,我就感觉我的心脏是越跳越大力,更别说是现在正站在硕谦家前动也不动的感觉了。
而当翟欣瑜听说要「见家长」,内心也是慌张不已,现在跟我同样站在门前,却看见她的嘴角悄悄的漾起一抹微笑。
有时候,我还真是羡慕这种无知的笨蛋。
虽然没有说一定要马上去,但我还是希望事情能越早结束越好,所以最後就算自己再不甘愿,我还是鼓起勇气按下门铃,过没多久後,应答铃上便传来了一阵低沉男声「是庄甯吗?」
「……是。」我对他什麽也不知道,而他却知道我的事,就是这一点,我才觉得可怕。
大门「喀」的一声打开,翟欣瑜紧抓着我的手,像是要告诉我她会在我身边,所以不要害怕。
就是因为有你在身边,我才会害怕啊……
我们走进门来到客厅,随即看见的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黑发青年。
青年的全身上下唯独露出皮肤的地方只有他的脸,然而在他的脸上却带着一副墨镜,其余那些被衣物包住看不见皮肤则无力的摊在轮椅上动也不动。
这是我的哥哥——硕谦。
因为让吸血鬼的秘密公诸於世,他的一切几乎都被剥夺,他被打断了四肢、戳瞎了眼,三年来都只能坐在轮椅上,哪里也不能去,如今的他不过是个残障,什麽也做不了。
尽管如此,我仍惧怕着这样他。
「小甯,我可以的,别担心。」似是感受到我的不安,翟欣瑜予以我一个安心的微笑。
看着那双大而深邃的黑眸,我最後还是松开了手,放任她往那片疯狂倾慕蝴蝶的危险棘林走去。
为什麽会如此在意呢?明明只是个脆弱的人类不是吗?
明明只要一击就会破碎,可我却还是如此的不舍,想却还是和她在相处一阵子。
看着那离我而去的背影,心情就是一阵没来由的心痛。
从来没有过的感觉,我不会就像蔡依婷所说的那样,喜欢上一个人类了?
或许,是真的。
「你说你叫什麽名字?」硕谦那低沉的嗓音打断了我的思绪,使我本就绷紧的神经又变得更加易断。
仅仅只是一瞬间,他就能夺走她的生命,哪怕他现在是个只能坐在轮椅上而不能动的盲人。
面对这样的硕谦,翟欣瑜没有轻视也没有厌恶,她只是漾着笑,像个身在野狼巢穴,还仍未感受危机的天真小兔,道出她的名字:「翟欣瑜。」
要是我的M4是真枪而不是玩具,那麽现在就会直直对准他的脑袋,以防他做出什麽无法挽回的事情。
然而他只是笑着点点头,不经意地问了一句:「那庄甯在学校里是什麽样子呢?」
我眉头轻蹙,对於向来只会关心自己而不会管别人闲事的硕谦,突然关心起自己的弟弟来,我非但没有因此而开心或感动,反而打从心里觉得他心里一定怀着什麽鬼胎,因为我很清楚他的为人,他就算是闲到发慌,也不可能担心家人,反倒还有可能从中作鬼,非要把家里闹得鸡犬不宁不肯罢休。
特别是在三年前的蓝蝶事件,他与家里的关系就越来越不和陆,甚至连逢年过节也都不回家,而父亲也只把他当个空气,连提都不想提。
所以在翟欣瑜回话前,我上前一步制止她,余光看得见她一脸茫然的表情,可我还是想办法将注意力放在眼前的硕谦身上。
只要有一刻的分神,很可能就会连带着翟欣瑜一同被推下深渊。
「这种事情你直接问我就可以,不用把时间浪费在她身上。」这是我第一次反抗硕谦,以往的我或许会因为畏惧对方的力量而选择屈服,可今天不知是怎的,比起硕谦,还有更可怕的东西使我发慌。
反正也没什麽好怕了吧,他都已经这样了,我试着说服我自己不去害怕,试着说服我自己不去思考何谓害怕。
不管我是否真的喜欢上人类,至少我很肯定的是,我不想让她毁在他手上。
所以在正式彻底毁了她之前,我不会把她交出去。
「你到底在紧张什麽,我问得是她,又不是你。」硕谦面带着笑,我却清楚感受到他所投射出来的冷意。
我瞪着他,试图把那股压迫感给压回去。
我知道,我现在不管说什麽,他都不会听进去,既然如此,那麽现在说再多没用了。
如果情况到了逼不得已出手的地步,我会先出手毁了她。
因为是她,所以必须毁在我手中才行。
手中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我试图让自己保持冷静,试着不去感受那种触感。
再这样下去,会陷更深的。
「他在学校是个很普通的学生,成绩不怎麽出色,但也没有很难看,总是抱怨自己很穷,一点特色也没有,就是这麽毫不起眼。」
喂……现在这种时候不该是诚实的时候吧?好歹该说我是认真向上的好学生才对吧?还有抱怨自己穷是怎麽回事,这点不用说出来吧?一点特色也没有是怎样?一句话能让我从头吐槽到尾,这种回答已经让我不知道该怎麽救你了,我看你乾脆就这样被吸成肉乾算了。
害我刚刚为你担心的心情全没了。
「哦?很普通啊。」想不到这样的回答让硕谦勾起嘴角,有些兴致勃勃的继续询问下去,「那你是为什麽喜欢我这个没特色的弟弟呢?」
「恩……」翟欣瑜撑头思考着。
这种地方你最好给我好好回答,不然发生什麽意外我就不救你。
最後,翟欣瑜漾起笑容,接着开口:「因为我喜欢庄甯的这种平凡。」
「哦?怎麽说?」硕谦的笑意更深。
「并不是任何一个人都可以,虽然庄甯很平凡,却让人打从心底觉得自在,一点压力也没有,我喜欢这种感觉。」
「……」这虽然不是什麽让人满意的好答案,不如说其实有点烂,但至少还算能接受。
「你真有趣。」硕谦再度笑了,那笑容与其说是让人松了口气,倒不如更让人摸不清他到底在想什麽。
「好了吧,我女朋友也带见你了,这样够了吧。」我向前一步挡在翟欣瑜面前,「我们可以回去了吧?」
「哎呀,小甯就这麽不想跟哥哥说话吗?」硕谦笑着。
「……不要那样叫我。」
硕谦的笑意更深,接着开口,「要好好珍惜我弟弟喔,他很胆小,可能常常会需要你的保护。」
这句话是对翟欣瑜说的。
「我很珍惜,也会好好保护他。」翟欣瑜在我背後,感觉像是笑。
喂……事态到底为什麽会变成这样……
「好了,那我就不留你们了。」这麽说着,他就放任我们离去,我再三确定他没有要做什麽後,就推着翟欣瑜往大门移动却去,硕谦却在翟欣瑜踏出门口後,而我也将跟上她前叫住了我。
「你觉得我这样还能做什麽?」
「……不知道。」
毕竟硕谦的一切都很难说。
「呵,放心吧,像我这种忤逆者是不会理会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的,你也知道我所在乎的事情是什麽。」硕谦的笑意更深,那笑容是在坦承他的罪刑,真心为他所做的事情感到理所当然。
确实,我是知道他所在乎的事情。
对他来说这个世界越混乱,就越对他有利。
「小甯,你变了呢,变得闪闪发亮,是因为那个人的缘故?」
我望着在那墨镜底下的双眼,那本该空洞无光的双眼,彷佛在隐隐之中再度透入了光泽。
这家伙难道还不认为自己错了吗?把世界弄成这副德行,还是认为这样做是对的吗?
果然是任意妄为的家伙。
「不过你这样很危险喔……在人群中表现你的冷漠和爱人在一起时却表现你的热情,迟早有一天,你的爱人会因为你而陷入危机。就是因为爱着对方,才要趁最美好的时候把她毁掉,不然等到被人捷足先登的时候,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没有给他回应,我跟上翟欣瑜的脚步离开这座宅邸。
「秋季到了呢。」已经在外头等候的翟欣瑜抬头凝视着树上趋於枯黄的叶片,难得感伤的语调说,「Wearelikebutterflieswhoflutterforadayandthinkitisforever.」
「什麽?」我些微疑惑的看着她,交往快一年,我都不知道我的女友这麽的诗情画意,还会用在生活上用英文。
「我在形容美景易逝啦。」翟欣瑜嘟起嘴。「『我们就像蝴蝶,明明只能挥翅一天,却认为生命即是永恒。』连麽简单的英文都不懂,小甯你这样真的有办法大学毕业吗?」
「……」我明明是在感叹我女友头脑好聪明好有气质,怎麽瞬间渐变成这副模样了?
不过我难得起了兴趣没有像以往那样投降,反而用手搭起她的肩,将脸凑近她耳边轻语:「没关系,我有你就够了。」
「哀额好恶心。」她嫌弃的推开我,用一种看变态的眼神看我,「离我远一点,你好奇怪。」
看见那反应,我忍不住笑出来,虽然还有很多事情还没理清楚,但却觉得心情舒畅。
无论未来会如何,只要你现在还能在身边,那便足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