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重月撑着脑袋,嘴角勾起玩味的笑意,弯成月牙状的眸子扫过底下百官,眼前自家陛下一副漫不经心的慵懒状态,百官脸色变了又变。
「朕甫立叶青为御史中丞没多久,弹劾他的奏摺就毫不间断的递上来,叶大人要不要出来说上一说?」
重月眼尖地瞥到吴阁老又好出来唠叨了,立刻出声把话权抛给叶青
默默承受百官轰炸的叶青毫不犹豫地接下了这活,坦然说到:「臣自认无愧,百官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话音刚落,有官员加把劲上奏道:「启秉陛下,叶大人方中状元,在此之前毫无政绩,陛下直接提拔至此难免为百官不服。」
另一个官员紧接着说:「叶大人甫一上任,行事作风太过独断,臣以为叶大人或许是想仿效斐相风厉雷行的手段,将官场大刀阔斧好一番整治,但就如方才那位大人所说,叶大人尚不能服众,自认无愧又如何,如此行事只怕会适得其反。」
重月边听边点着头,装出一副深明大义的模样,一边等大臣们把废话说完,就在她偷偷打完第三个哈欠以为终於说完时,又冒了一个出来。
真是没完没了……
「陛下,就连斐相当初亦是从小官做起,一步步做出政绩,这才获得先帝垂青,得以位任宰相,您看当年斐相成为宰相之时还尚未年至弱冠,却能令百官打心底服从。」
既然都扯到自家男人身上了,重月的脸上终於有了不一样的表情。
她挑了挑眉,「你这话就错了,毕竟是朕看上的男人,自然不是常人能够比拟的,你们要理解。」说完话,还不忘抛个媚眼调戏一下底下的男人,斐璟御嘴角微微一勾,失笑摇头。
百官表示:每天上朝都要看皇上公然虐狗!於戏悲哉!
看着百官各种无言表情,重月心情特别好,问:「所以说,你们不满意朕封的这位御史中丞?」
百官全数沉默,就怕一不小心就被下了套。
重月默默在心中感叹世风日下,朝臣天天跟皇帝抬杠,现在连套都不肯入了!
没办法,是他们自己不回答的,那就可别怪她直接代替他们回答了。
「你们不喜欢就对了,朕从一开始就没要你们喜欢他,呵呵!」
「……」皇上居然来这招!
下了早朝之後,原本正朝御书房而去的斐璟御被童公公告知重月昨晚睡眠不足,跑去睡了回笼觉,至於睡眠不足的原因,斐璟御与童公公彼此心照不宣。
「知道了,暂且让她睡一会吧。」
斐璟御点了点头,将原本的目的转了方向,往蒹葭池而去。
他向来鲜少来这里,毕竟这里曾带给年少的他不少阴影,每当想起,脸颊就不禁要狠狠地抽搐一番-------
他如愿当上百官之首没多久,那个长久以来一直妄图控制他的男人也即将命不久矣,他趁着朝中无事,回去探望了那个名义上的父亲,萧家最後的血脉。
他冷眼望着骨瘦如柴,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的男人,在那一刻,长久以来的疑问得到了解答。
他不是斐家人,亦不是萧家人,他只是一个和斐璟生被父母丢弃的在荒郊野外弃子,大概是跟当地的风俗有关,双生子即代表着不详,至於他们又是通过什麽肮脏手段促成现在这样的境地,他懒得去深思。
方回到京城,他便被先帝传召,身上的衣衫未来得及换,就匆匆面圣,尽管心中思绪仍未调整过来,他依旧表现出冷静自持的模样,然而,召见他的那位帝王对他露出的不是君王严肃威严的表情,而是一个父亲因孩子而伤透脑筋的神情。
「你向来最懂人心,你替朕去安抚一下公主吧。」
斐璟御微微一愣,感受到君王不容拒绝的目光,他别无选择只能应下。
但是,他心中着实非常无奈,现在的他哪里有闲功夫去安抚一个正在闹脾气的孩子呢……
然而,君命难违,他只能硬挤出这个闲工夫去找了据说正在耍性子的公主,地点就在蒹葭池畔,远远的他便见到了一个水色的娇小身影。
「下官斐璟御见过公主殿下。」
他在距离小重月五步内时停下脚步,朝着小重月简单行了小礼。
那一天天特别蓝,风特别柔,听到声音的小重月从双臂中抬起头来,看向他,然後,一脸漠然地转开,对的,这个小公主对待他的方式与常人不同,只因每个见过他的人都无一不被他的脸惊艳到。
小重月不肯搭理他,为完成任务他只能率先开口:「公主何故在此?」
这回小重月出了声:「你看!」
斐璟御顺着小重月小手指的方向望去,有一颗藤球正在水中载浮载沉…….
就在斐璟御一头雾水的时候,小重月善解人意地作出解释:「皇叔做错了事情,父皇对皇叔发了好大的火,我只是不小心让皇叔做的藤球滚到父皇脚边,父皇就把它扔进水里,还不让人捡,明明我什麽都没做!坏父皇!」
这下子,斐璟御终於懂了。
他缓和语气,劝道:「公主殿下与其独自坐在这边同陛下置气,不如先同下官想一想解决办法。」
小重月点了点头朝他露出一抹笑容,赞同道:「你说的也对,那麽你有什麽高见吗?」
「……」变脸也变得太快。
就在斐璟御正打算说个权宜之计时,小重月的脑子突然灵光一闪,一把扯下他腰间悬挂的玉佩,然後,丢了出去,动作眨眼一气呵成!
小重月腾地跳起,冲着尚未反应过来的斐璟御说:「哼哼,我可不是为了拿藤球才下的水,我是为了给宰相寻玉佩,这下父皇就没话说了吧!」
「等等!殿下!」
终於在最後一刻理解过来的斐璟御快速伸出手想抓住眼前的女孩,奈何指尖只来得及触及到她的衣袖,下一秒,『哗啦』一声,彷佛滔天巨雷炸在耳畔。
回过神来时,他已然跟着跳了下去,一把抓住那个自作聪明的女孩将她抱上了岸边。
不会水!还跳个毛线啊!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这麽想骂脏字……还是对一个才十岁的女娃。
安抚不成反促成公主落水一事导致了斐璟御有了生平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被罚抄四书五经,而这件事情不用说铁定在那一段时间内在百官中流传了上千遍,至於其中是否被加油添醋就不得而知了。
先帝表示:斐爱卿你着实有没朕的期望!
斐璟御则表示:小公主能不见就不见,最好此生都不要再见!
然後,隔天他就被公主传召了。
他二话不说以公事繁忙回绝了,只是他前面刚回绝了公主,後边皇帝的圣旨就来了……至於内容,只能说果然是爱护女儿的好爹爹!
斐璟御只能默默换件衣裳,动身前去见这位才发誓要此生不见的公主殿下。
*
小重月现在很不开心,理由是她落水之後,竟不幸染上风寒,接下来她得连喝好几天温太医特调的苦药,她不仅嘴里苦,心里更苦,所以她要去找心里也苦的人来谈谈心,想到那个被传成神一般的人物竟然因为自己被罚抄四书五经,她突然又乐了。
於是,在斐璟御被引入前殿时,便看到笑得如烟花般灿烂的女孩,耳边顿时响起方才入宫前某官员的耳语,当公主笑得特别灿烂时千万当心。
当心?呵呵,是福是祸躲不过。
想通之後,他便是那副稳如泰山谁也难以撼动的神仙表情,步伐稳重地走至她的面前。
小重月挑了挑眉,总觉她方才似乎错过了什麽。
他淡声问道:「不知殿下唤下官来有何要事?」
小重月笑得一脸天真烂漫:「没事就不能找你?」
斐璟御无声地深吸了一口气,「下官尚有要事在身,若殿下无事,下官便先离开了。」
就在他准备告退之际,小重月忽地出声询问道:「你觉得父皇该不该赐死律皇叔?」
欲转身的身躯忽地一顿,他没料到公主会突然有如此发问,只是朝中之事不该随便妄议,此时,他是否该如实以告?
似乎明白过来斐璟御的难处,小重月率先打住。
「罢了,本公主已经明白了,你果然跟那些狗屁官员没什麽区别。」
望着突然换了一副正经八百地做派的小重月,斐璟御似乎已经以超乎常人的速度习惯了,大概这也应证了几年後重月的那句『毕竟是朕看上的男人』。
他直言:「殿下想对下官用激将法是没用的,殿下可知後宫不得干政?」
「本公主只是想弄明白一些事情罢了,父皇素来防备皇叔,却又舍不得杀他,这次亦是,你以为藤球会无缘无故滚到父皇脚边?因为本公主都听到了,皇叔违抗皇命私自带兵前去平乱,乱平了,但皇叔的一番作为乃是违抗圣旨,按照律法是死罪,只是纵使父皇怒不可遏,却仍旧未下令杀他,莫非会是那所谓的亲情血脉作祟?」
小重月的话无意间解答了斐璟御内心的困惑------就在他快抵京城的前一夜,那个未曾谋面的双生兄弟赫然出现在他的眼前,冷声质问他为什麽不去看那个男人最後一面。
毕竟对当时的斐璟生来说,那个男人是他一直想见却见不得的父亲,但父亲临死前却是喊着另一个名字,但是名字的主人却不屑於这份他一直想要的亲情。
几句话下来,斐璟御与斐璟生大打出手,在那一刻斐璟御几乎有了要取对方性命的冲动,然而,他在最後一刻下意识停了手,令斐璟生有机会逃脱,或许是相连的血脉在那一瞬间触动了。
回过神时,他看到重月又换了另一种笑容。
「话说回来,你四书五经抄到哪了?」
心中释然,为避免变成塞然,他当即二话不说,行礼道:「下官告退!」
小重月望着几乎是落荒而逃却依旧姿态优雅的斐某人,撇撇嘴:「哼,本公主还没玩够呢。」
*
「斐小子!想什麽呢?」
白思邈的脸忽然放大在斐璟御的眼前,已不再如当时年少的斐小子一脸淡然的伸手一推,随後转身离去,潇洒俐落的转身伴随一阵尖叫以及随後掩盖掉叫声的落水声……画面太美好请自行想像。
费尽千辛万苦爬上岸的白思邈表示:这对夫妻不管是谁都惹不起啊,尤其他们还不自知自己比他们想的还要欠揍!
看了一出好戏的夏侯褚月在白思邈身旁蹲下身,道:「都活了大半辈子,你怎麽还不明白一句话呢?」
白思邈露出讨教的表情:「什麽话?」
「不作死就不会死!」
夏侯褚月露出了一个大大的贱笑,总是在作死国师这回连尖叫都来不及叫,再度被踢入水中……在此跪求国师的心理阴影面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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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蒹葭池後,斐璟御掐好了时间前往养心殿,准备去将那个跑去睡回笼觉的小皇帝叫醒。
床榻之上,重月熟睡的面容安详而恬静,时不时还会呓语几句食物名。
「五香酱鸡、红油鸭子、五香鳜鱼……」
他动作轻慢地坐在床缘,抬手捏了捏重月的脸颊。
「真是句句不离吃。」
不得不说斐璟御这一手下去带了不少惩罚的意味,原本睡得正香的重月立刻被痛醒,快速从床上坐起,本来还带着睡意的双眼,在看清来人时,登时闪着泪花。
「呜呜呜呜呜呜!斐璟御,朕梦见你说你此生再也不想见到我了。」
「……」你刚刚不是梦到吃的吗?
「呜呜呜呜呜呜!这个恶梦太可怕了!」
重月边哭诉着,边一把抱住斐璟御的腰,後者见怪不怪的抬起她的下巴,并露出了一抹魅惑的微笑。
薄纯轻启,本就低沉的声音带了一丝暗哑:「陛下,不想批阅奏摺就直说,臣可以给你另外一种选择。」
「……不是朕想的那样吧?」
他一本正经地对她阐述:「就长远的角度来看,陛下诞下龙子,即是稳固江山的其中一种方式,如果陛下不愿意处理奏摺的话,可以考虑与臣探讨制造龙子的办法。」
这话其中的涵义着实是明白到不能再明白了,重月哪里听不懂他的话,当即就要收回手,奈何权倾朝野的斐相已经擅自替她这个小皇帝作了选择。
後来的後来,打自开启『白日宣淫』模式後,斐璟御时不时的就来跟她探讨如何制造龙子,小皇帝表示:「呜呜呜呜呜呜!斐璟御你知道『和谐』两个字怎麽写吗!」
还尚未餍足的斐相表示:「不知道,所以臣这不是正在和陛下探讨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