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琛坦白得令晓蓝不知所措。
「你现在条件这麽好，难道没有女人喜欢吗？」
「你呢？」
「我甚麽？」晓蓝涨红了脸。
「我们分手以後，你没有和其他人发展过吗？」
「有是有……」明明就不是甚麽错事，但晓蓝也不知道为何，说起时就是有点胆怯。
念琛挑起了其中一边的眼眉。
晓蓝知道他不会放过自己，唯有喝一口水给自己壮一壮胆，接着说：「出来工作了几年後，我爸就给我介绍了一个男生，说是他一个生意夥伴的儿子，人品不错，要我跟他相处一下。见过了几次後，我觉得他人挺好的。我知道他喜欢我，但我对他没有甚麽意思。不过因为爸爸有给我压力，所以我就答应了这个男生的追求，跟他尝试发展一下。」
在那些我不在的日子，原来已有另一个男人代替了我从前的位置。
念琛的内心忽尔有种莫名的酸涩。
「他对你好吗？」
「嗯，其实他对我很好的。只是……」
「只是？」
「只是我没有办法令自己爱上他。」
「那之後……」
「我很坦白地跟他解释清楚，他说自己虽然是很喜欢我，但也愿意放开我，所以我们就和平分手了。」
室内的空间回复静谧，晓蓝很想说点甚麽来打破沉默，但她无法从念琛的表情上得知他正在想些甚麽。
半晌，念琛幽幽地问：
「你现在是单身吗？」
「怎麽了？你该不会又喜欢上了我吧？」晓蓝打算以玩笑来化解暧昧的气氛。
「你希望我说是吗？」
「怎麽可以用问句来回答别人的问题！」
「如果我说是，你会怎麽办？」
「哈哈，别开玩笑了。」
「你觉得我像在开玩笑吗？」念琛的表情确实不像是在开玩笑。
「好像不是……」晓蓝吞吞吐吐的。
「没有。」
「甚麽？」
「我说没有。」念琛顿了顿，「我没有又喜欢上你。」
其实晓蓝不知道自己期待着怎麽样的答案，但当听到念琛说没有时，她的心却又是一阵失落。
「嗯。」
「因为我一直都喜欢着你。」
一直。他说。
晓蓝蓦地抬起头看着他。
念琛的眼神没有一丝的犹豫与退缩，就只是坚定又带点深情地望着她，甚至她已不确定自己看着的是念琛的眼睛还是他瞳孔里的自己了。
「念琛，这个笑话不好笑……」
「我没有开玩笑。」
「可是已经九年了……」
「起初我也以为时间能够冲淡一切，於是等待着被时间所治癒。日复日、月复月地等，等到单位开始以年计，然後又一年一年等下去，等到我都开始分不清自己是在等待甚麽。到底是在等待伤口结痂，还是在等待你的回来。」
晓蓝也曾尝过等待的滋味，纵使以前等待的人并不是念琛。只是她没有想过，世上竟然还会有这麽死心眼的人，一等就是九年。
「我曾经想过放弃，幻想着你身边已经有另一个他在照顾你。但我无法维持这种想法很久，因为每隔一段时间我就会忍不住到你家附近走走，即使我知道你已经不住在那里了，我还是彷佛可以看到你在家楼下蹓躂的画面。」
念琛，对不起。
「每年纪念日的那个星期，我都会在节目上播放《爱很简单》。当初做电台主持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希望你会有机会在大气电波中听到我的声音。我那个节目在网上也可以收听，我在自己的脸书都有定期更新，如果你有留意的话，其实一定会看到的。我一直等待着你打上节目，又或是在我的帖子上留言，哪怕只是一个赞好也可以，至少让我知道原来你尚在世上。但这麽多年来，我早已由失望变做绝望，到後来更已麻木了。」
念琛，对不起。
我没有收听电台的习惯，而且在内地上脸书并不方便，所以後来我也不怎麽上了。
「每年的暑假，我都会自己一个回去苏州住上两个月。我知道自己很傻，但我还是每一年都盼望着有机会在那里碰到你，哪怕一次也好，我都不愿错过。当年我们吃锅饭的那家餐厅，现在老板娘都认得我了。她还说，如果要她再看着我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在她的店内吃饭，还真不如不做我的生意。每一次我回香港之前，她都会说：『明年要带那个女孩回来吃饭喔！』」念琛鼻头一酸，声音也开始有点走调，「但直到现在我都没有办法做得到。」
念琛，对不起。
「我可以回避所有跟你去过的地方，但直至我能搬出来之前，我都要每日受到煎熬。每次躺上自己的床时，彷佛你的气味仍然存在，彷佛我一张开眼就能看到你一样。」那是因为以前每星期晓蓝都会上一次念琛的家，两个人睡睡午觉、看看电影、下一下棋，享受着生活中的一点小确幸。
「但每次睁开眼之後，你都不在。」
念琛，对不起。
念琛已经开始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我甚至以为，你只是一个我自己幻想出来的人，而所有回忆都只是我自己虚构！」
「我有多想你你知道吗！」
晓蓝一话不说，就只是专心地听着念琛说话。
对不起。其实她是很想这样说的，但她开不了口。对於被自己狠狠伤害过的念琛，对於当年无能为力的自己，她甚麽也说不出口。
但她的右手默默地抓住了念琛放在桌上的左手。
「你这是甚麽意思？」念琛注视着她。
「没有甚麽特别意思，就只是……就只是……」其实她只是想给一点力量给他，哪怕能为他减去半分痛苦也好。
但念琛的下一句话，却使她迅速缩开了手。
「你要再跟我在一起吗？」
甚麽？刚刚是我听错了吗？晓蓝难以置信地望着念琛。
「自从你从我心里搬了出去後，那个位置我一直都留了给你，所以现在你要搬回来吗？」念琛的语速缓慢，但并不是因为犹疑，而是因为坚定。
这句话，他已经埋藏在心底九年了。
他用尽全力地凝视着晓蓝，等待她的答案。
可是念琛，你真的认识现在的我吗？九年了，不是九天或九个星期，而是完完整整的九年啊！
「对不起。」
错了的作业可以改正，时光却没有办法倒流，生命中的错误没有修正的机会。
原谅我的懦弱，只是现在原来连你也无法给予我足够的勇气。
「我并不是想弥补过去的遗憾，只是不希望以後留有更多的遗憾。所以……」
「我们回不去了。」
念琛愕然。
他此刻只听到自己的世界轰然崩塌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