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地，司令台那传来告知表演结束的声音，也意味着自由活动的时间到了。没一会儿，操场的人群散了，人声鼎沸的声音盖过了周遭细微的声音。
「我们去晃晃吧，还要去看看班上的摊位。」徐葶说，「穆岚刚传讯说男生已经乐器搬回音乐教室了。」
我掏了掏口袋，「我手机还放在教室，等下再去找你们。」
「知道了，手机联络啊。」徐葶晃了晃昨日新买的手机，炫耀意味十足。。
我诧异的环顾空无一人的教室。不过仔细想想现在班上的人不是去逛摊位就是顾摊位，没有人在也是理所当然的。
坐回座位，从抽屉拿出手机，按下开机键。掌心传来开机的震动声，同时，我听见门把转动的声音。我转过头，一抹身影从前门探出。
看见来人我有些错愕，除了没料到会有人突然回来以外，也没料到会是他。
对视了片刻，我率先打破沉默，「……不去顾摊位啊？」
「眼睛很乾。」他眨了眨眼，「我来拿眼药水。」
「喔。」我愣愣地回应，看着他经过我面前，忍不住问，「你近视那麽深怎麽不戴眼镜呀？」
他顿了下脚步，皱起眉，「很丑。」
「蛤？」看不出来他这麽有偶像包袱。
他也没理我，自顾自地走回座位。椅子摩擦地板的声音响起，我滑开手机，逛了下脸书，洗版的都是学校粉专和社团的贴文，消息快得让人措手不及。
还未细看，我听见後方传来不耐的轻嗤声，我好奇的回过头，只见单曜儒仰着头，又低下头，看起来有点不耐烦、又有些懊恼。
我站起身，好奇的朝他走近，发现他脸颊和睫毛都沾着水珠。
「单曜儒，你有事吗？这麽难过。」我笑了出来。
「我是点不进去好吗？」他揉了揉眼，又想仰起头。看他这样我也有些看不下去，迳自拿过他手上的药水瓶，手指却不经意擦过他的指尖。
我愣了一下。注意到他错愕的神情，我赶紧解释，「我帮你点吧，不然你可能一直点不进去。」
他点了点头，一脸如释重负，「谢谢你。」
他仰起头，我举起手，正想对准他的眼，却看见他眼睛眨个不停。
我无奈的扯了扯唇，难怪他会点不进去。「单同学，你眼睛可以给力一点吗？」说完，我伸出另一只手撑开他的眼，「你给我撑三秒！」
「知道了啦！」他瞪大了眼，那一瞬，药水顺势滴落他眼中，他反射性的闭起了眼。
看见他闭着眼的模样，我才注意到现在俩人距离有点接近，甚至连他皮肤的毛细孔也看得见。
注意到手指还碰触到他的睫毛，我下意识地缩回手。
他的睫毛很长，听说睫毛长的人都很凶……想着想着，莫名而来的紧张窜起，喉咙有些乾涩。
「另一边。」他突然睁开了眼，我正好和他对上了眼。他怔了怔，数秒後，他率先低下了头。
我呐呐的问：「……会痛喔？」
「我自己点好了。」没回答我的话，他只是朝我伸出手。
「你点得到吗？」我不信任的看着他。
他抬眸看了我一眼，嘴角一抽，很没底气的说，「……点不到。」他不耐的瘪了瘪嘴，「算了，快点。」
後来也不知怎地，变成和他一起走出教室的状况。
对於方才流窜而出那复杂的情绪有些陌生，甚至就连现在和他并肩走着我都觉得不太自在。
……到底怎麽了？
不习惯这样陌生的自己，我抿了抿唇。
「你一直都是这样吗？」刚踩下阶梯，他莫名其妙地冒出一句话。
「哪样？」我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他仍直视着前方。
「扮丑娱乐大家。」
我愣了一下，才想起那时他刚转来时问我的话。沉吟了片刻，我问：「你还是觉得我被人当笑话，对吧？」
他没应声，却也没否认。
我凝视着脚下的阶梯，一步一步的踩下，只听得见鞋子摩擦地面的声音。
安静的诡异。
「我想过你上次说的话。」也不知是什麽念头促使，我开口就想打破这奇异的气氛，「在那之前我甚至没有想过自己是不是被当成笑话。」
刚刚在台上，那段流窜而出的回忆让我察觉了自己这麽做的理由。当时幼稚园的我，第一次感受到周遭人因为我而流露出喜悦的情绪，甚至因为我而笑，那回荡在耳边的笑声，让我忘记了跌倒所应该感受到的丢脸。
「其实我没关系。」正好走完了阶梯，踩踏在平地，我停下了脚步。他也停了下来，疑惑的目光扫来，他启了唇，我率先道出声。「因为……与其看见别人难看的脸色，我宁愿成为别人眼中的笑话。」
即便代价是用我的丑态换来的，我也没关系。
沉默了许久，我笑着打破沉默，「走吧，该回班上的摊位了。」
「但是，这样不是很难过吗？」他的声音很轻，流露出疑惑。
心头一震，我下意识停下了脚步，脑中思绪跟着停摆。
他的脚步走近，「你是女生，不可能不在意形象的吧？」
喉咙很乾，很紧。
这一瞬间，上次放学男生们的谈话突然窜进我脑中。
不可否认，当时听见他们的话，我是觉得难过的。
这一刻我才真的明白，原来自己没有想像的这麽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