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下午出院时依旧不平静。
因为搭公车需要转乘太麻烦，所以程诺予在医院前拦了辆计程车，打算搭车回家，然而跟在他後方的安子睿见到黄色车子先是顿了下，脸色渐渐转成惨白。
虽然心里颇为抗拒，他还是乖乖坐上车，不敢像早上那样再闹脾气。
车子缓缓驶出医院的车道，刚过第一个路口，安子睿就开始冷汗直冒，而中午吃下的食物则在胃里翻搅，让他作呕。深怕真的吐出来，他用手紧摀着嘴，然後整张脸埋进程诺予的肩臂。
「子睿？」察觉安子睿有异状，他立刻伸手将人揽住，「怎麽了，身体不舒服？」
安子睿并没有抬眼，只是点头回应。
「很难过吗？要不要折回医院？」
这次得到的回覆是否定的摇头。
「还是……我们先下车？」
下车等於是为难程诺予，安子睿最不想做的就是给他添麻烦，因此他仍然给予摇头的回应。
「……我可以。」好不容易吐出气若游丝的声音，却让程诺予更加担忧。
「不要勉强，真的不行就叫司机掉头──」
安子睿大力摇头，不要就是不要。程诺予拿他没辙，只好顺着他的意思。
约莫二十分钟的车程，两人毫无对话，安子睿更是连个脸都看不见，直到抵达程家楼下，他才松放程诺予，自己开门下车，只是走没两步，安子睿便双手抱胸，蹲在人行道上。
「子睿？」程诺予付完钱下车後立刻走到他身边，「还是很不舒服的话，我们就回医院。」
「没有……没有不舒服。」安子睿仍旧摇头否辟。
「但是你人都蹲──」
「不要……不要再搭计程车……我不喜欢……」他稍稍露出惨白的脸，小声道。
程诺予起先听不明白，眼角瞄了下离去的黄车，半晌才意会他排斥计程车的原因──
当初带安子睿去见绑架犯时所搭乘的交通工具，就是计程车……
「好，不会搭了，以後都不会再搭，我向你保证。」
「真的吗？」他抬起脸，可怜兮兮地回问。
「真的。」程诺予硬是挤出微笑把人拉起，因为安子睿再不起来，他很可能会被旁人异样的眼光给螫死。
最後，他连拖带拉地将人带回住所，完成还算平顺的返家任务。
进到程家的安子睿几乎是一坐上客厅的沙发就开始打盹，程诺予拿他没办法，勉强逼他喝了杯蜂蜜水补充热量後，就让安子睿进房去睡了。
直到晚上六点多，他才慢慢转醒，先在床上呆坐了一会儿，想起自己身於何处後，才晃着浑沌的脑袋走往客厅。
耳边隐约传来炒菜的声响，安子睿下意识朝声音的所在看去，只见程诺予正在厨房里忙东忙西，应该是在张罗晚餐。
「学长，他醒了。」忽然，沙发那端传来女人的嗓音，划破锅与铲相撞的声响。安子睿先是一震，而後朝沙发看去。
「学长，他吓到不敢动了。」发声者不是别人，正是程诺予的小姨子林韶华。她勾唇一笑，那种富有深意的笑容让安子睿不自觉倒退好几步。
「喂林韶华，你别吓他。」程诺予手上端着一大盘的炒饭，从厨房走出来。
「我根本什麽事也没做，是他自己一脸惊恐往後退的好吗。」只是瞥了眼安子睿也要被念，她何其无辜啊。
「那就是你给人的感觉太兽性了，收敛一点。」
「学长，你讲话越来越机车了，这才该收敛吧！」
「那从矫正称谓开始，请叫我姊夫。」
「干嘛这麽计较，我『学长』这两个字叫了十几年了，习惯早就改不掉──」
「从现在开始改，叫姊夫。」
「你干嘛出气在我身上，是警方要他去作证，又不是我。」见他坚持这种无谓琐事，林韶华也乾脆撕破客套地讲。
听她毫不避讳地直说，程诺予更是被挑起无名火，他重重搁下手中的炒饭，先是瞪了眼不甘示弱的小姨子，才朝安子睿招手。
「过来吃晚饭。」
见程诺予板起面孔，他虽然心存害怕，却还是颤着脚走到他身前。
「请……请不要生气……」安子睿忍住恐惧，向他求饶。
「我没有生气，就算生气，也不是在气你。」他变得太过卑微，一点风吹草动就以为自己会抛弃他，这点让程诺予既好气又无奈，虽试图改正安子睿的心态，但纠了十来天，他依旧是被害妄想症带很重。
「现在是故意叫我来你家，看你们打情骂俏吗？」林韶华双手环胸，一脸不爽。
「能请到林大法医来看我们打情骂俏，我前辈子可能有烧好香──」
「程诺予！你一定要为了他，损你认识十多年的学妹吗？」她真的被惹火了，声音也跟着大起来。
「损你？我哪敢损你。」
「都说了警方要找他问话不是我能决定的，你现在是硬要把事情迁怒到我身上吗？」
「不是说了，我没在生气。」
「你这种语调叫没生气？」
两人左一言右一语，气氛搞得很僵，让站在一旁的安子睿露出困窘神情。程诺予见他紧抿唇瓣，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明白自己又没能好好控制情绪，吓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