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開卷有意 — 思華年──一弦一柱成執念

正文 開卷有意 — 思華年──一弦一柱成執念

众人瞠目结舌地望向高台上的程思年,纷纷意外,他居然一开始就以《高山》一曲作为欢迎,程思年的琴声不似一般琴师的琴声那般高亢却起落分明,沉稳到掷地有声,《高山》一般弹奏近乎曲高和寡,声色极为突出,连名人雅士都会有疏离感,可他却能将此曲弹奏到平易近人,穆锦瑟不由得心生佩服。

「程三的演奏是独树一帜吗?为何众人都一脸不敢置信,而你还一脸陶醉?」杜襄懂的实在少之又少,对於这些根本一知半解,她来就只是来热闹的,也只知是好听却又不知好在哪。

穆锦瑟差点就没激动地起身拍手叫好,「实在别出心裁,《高山》此曲本来就艰涩难懂,要体会曲子意境非得相当专注聆听,可被公子一弹,一会就融入曲子意境,襄襄,公子真的太无敌了!」

杜襄见穆锦瑟一脸就是崇拜、满满喜悦,至於上次问的那个问题,她其实颇担心穆锦瑟会选李瑟,李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她都猜他有张大饼脸,贼眼八字眉,猪耳酒槽鼻,歪嘴秃顶,还是个五短身材!不然就是个女的!

可穆锦瑟那ㄚ头居然说他是乌发美髯,且是昂藏七尺着素白衣衫,一副仙风道骨!也绝对不是女的,还说李瑟曾澄清过。

所以,她还挺担心程思年会落人後。

一曲奏罢,程思年昂声问向众人,「各位,程某琴艺一般还请见谅,不过《高山》此曲并非余兴演奏,它是今日七茶会的第一道题目,七茶会是以文会友作为主旨,想必各位也知道该怎麽解答一二,奖赏是当今最好斫琴师制作的一对琴瑟,还望各位赐教指点。」

一时之间,大家被弄得手足无措,七茶会从未这麽开头过,第一道题目就以琴艺来表现,若是寻常曲子便罢,居然是《高山流水》这一曲,任谁也不敢贸然尝试。

听到有瑟,穆锦瑟她就得意起来,她所有乐器中学得最精的便是瑟,谁让李瑟喜爱瑟的声色,又谁让程思年会弹瑟,所以她才学得精,前朝还有不少人会弹瑟,可当今会使用瑟的只道是寥寥无几,她属二,李瑟、程思年属一。

不过细细一想,这才明白为何程思年一开头便选用《高山》作为第一道题目,七茶会目的是以文会友,简言之就是寻知音,《高山流水》述说的就是俞伯牙难得锺子期这个知己,藉此便以此作为背景。

然而《高山流水》在後来被一分为二成《高山》、《流水》二曲,虽说不怎麽困难,可《流水》也和《高山》一般,曲子艰涩难奏,若没有醇厚的琴艺便上场那简直是要笑掉众人下巴,这回不仅仅考验琴艺而是考验有心人,有多少人愿意放下面子去真诚以待,不怕出糗只为寻得一知音?

穆锦瑟真真跃跃欲试,程思年……若能她能和程思年成为知己……她的心里就不禁澎湃起来!

「襄襄,你觉得我要不要上去?」穆锦瑟本愿就想上去,只是现下就欠缺有人支持她,杜襄还不懂这姑娘的心思?於是摆摆手说,「去吧去吧!你去了,程三会开心的,就算出糗,程三替你顶着。」

穆锦瑟不知道她出糗,程思年是否会替她顶着,她只知道她得上台,让他瞧瞧不一样的自己,最完美的自己。

「公子,小女子穆锦瑟想来请教。」穆锦瑟鼓起勇气才朗声,程思年见穆锦瑟毛遂自荐,心里多少倒是期待,不过他却没料到穆锦瑟一上来,便指着左侧桌案上的一琴一瑟问,「公子,不知能否换成那把瑟?」

这下,众人议论纷纷了起来,「那不是奖赏吗?一上来就换奖赏?」

「难道真的传闻两人有……」

「说什麽呢,穆锦瑟也是一代才女,她定是有能力!」

「个头小不溜丢还挺雄心壮志的啊哈哈──」

「一个姑娘家家不就写了本《茶花眷》……至於吗?」

有人嘲笑有人讽刺,可穆锦瑟才不在乎那些,她要的是让程思年全神贯注自己,她要让他看看,她的不同。

程思年讶异不已,他不是讶异穆锦瑟一上来就要换那奖赏的瑟,而是讶异她居然会选择用瑟演奏,当今世上能够弹奏瑟的是少之又少,他从未听过她会弹瑟。

「当然,请。」外人都道程思年赞叹穆锦瑟的才学,其实他赞叹的是她的自信。

当下人取来那把瑟给穆锦瑟时,她一摸到瑟的弦与板後惊叹不已,心道,果真不俗,是上乘材料所做,奖赏这样不斐,那一场七茶会是要花多少银子办啊?

「拭目以待,穆姑娘。」程思年温文有礼地对穆锦瑟一笑,随後便走下高台到左侧的位置坐下,锺毓秀立马一副巷口的三姑六婆样,「阿年,穆ㄚ头可不是来拆你的台?你发光发热,她就紧追在後,这分明是要干掉你才甘心啊。」

「她有那本事可以拆,我很乐意她拆,我很欣赏她。」程思年在穆锦瑟身上瞧见了前所未有的自信,连他自己都不足,居然有人能够把自信挥洒地淋漓尽致,他诚心欣赏。

「哦?说来,穆ㄚ头入不入你的眼?怎麽说除了家世差了丁点,你们倒也相配。」锺毓秀嘿嘿一笑,颇看好戏的模样。

程思年意外地没有回锺毓秀的话,他沉默着望着台上那人,「……」

「算了,每每问你都这副德性。」锺毓秀不知道程思年到底在想什麽,他的儿女私情似乎只动过一次,五年前的一次,自此之後就再无消息,「啊,阿金说他不来了就送了份贺礼,你也知道他那什麽练武汉子,这地方文诌诌的,你让他来存心折磨他让他难过嘛!」

「让阿金来主要介绍一些王公贵族和士大夫给他认识,未来他是将军那便得扩展人脉、充沛军粮、广收兵力以及取得支持势力,让他来有益於他。」程思年深谋远虑,老早替魏金戈想好了些官场关系,「不过阿金不在,说了也无益。」

唰!

铮──

唰唰!

铮铮──铮──

穆锦瑟会选择瑟来弹奏《流水》一曲,其一是她精通这项乐器,其二是因瑟的音色饱满,高音清脆、中音明亮、低音浑厚,非常适合演奏《流水》这一曲。

流水,从大而小、从小而大,一会湍急一会涓流,是滚滚卷来又滔滔离去,是高处奔腾而下的瀑布打着嶙峋巨石;是广泛浮动的长长江水载浮着渔舟小船;是细流小河流经岸边人家流动生机……

无一不赞叹不拍案叫绝的,没有浮夸,宛若每个音着实都落在了每一滴水上,一曲如汇集的流水,顺流而下、滚滚奔腾、涓涓细流……所有的流水的流动都饱含其中。

穆锦瑟认真地弹拨着每根弦每条柱,一弦一柱撩拨在场每一位的心弦,指法清楚不含糊,的的确确是用瑟高手。

《汉书郊祀记》载:「太帝命素女鼓五十弦瑟,悲,帝禁不能止,故破其瑟为二十五弦」。传闻,五十弦的音律太过悲凉,故後世都只用二十五弦。

五十弦弹奏不出这样的气势磅礡,太过悲凉不够大气,可二十五弦恰恰声声曼妙,壮阔、婉丽皆有。

程思年前半段享受这雅乐飨宴,可後半段他专注於穆锦瑟她慎重其事的模样……

一曲终了,穆锦瑟胸有成竹地朝众人躬身後便缓缓离场,程思年见她步伐小,走起路来可谓端庄,小脸上全是骄傲神态,他又专注地审视一番,身侧的锺毓秀瞧见程思年的目光,便挨了过去小声地问,「怎地?真对她上心?也是,前些日子不是送人家一曲《春色玲珑》,想来那是定情了?」

「……」程思年没有回答深锁眉头神情凝重,锺毓秀看了也无趣。

穆锦瑟笑着走向杜襄,可目光却是盯着程思年,只见他锁着眉头,他有个习性就是当他烦恼锁眉之时,他便会低首,随後左手托着右手肘,而蜷起右手食指抵在眉心沉思,这是她观察两三次所得出的结果,不过他是在烦恼什麽?

锺毓秀看程思年似乎在恍神便重拍了他的肩,「喂,阿年!」

程思年这才回神过来,当他要发言时,一声清脆宏亮的女声从中插入,「本宫也想讨教讨教!」

穆锦瑟朝声音来源看去,心想,真要死啦!谁要和她抢那一对琴瑟和程思年的?

众人各个倒抽一口气,因为挑战的不是别人而是……

「是文德公主!」

当今皇帝最宠爱的小女儿──文德公主,李朝阳。因年幼便喜欢吟诗作对故得陛下赐名号为文德,文学才德双全之意。

这下,众人简直热血沸腾,宴席才刚开始而已就已经这麽刺激,那接下来不就更刺激了?会说刺激不是因为其他,而是传闻文德公主对程思年有意,妹有情是众所皆知,郎是否有意现在都还是未知。

「公主文学造诣之高,想必琴艺也不在话下,这下可精彩了!」

穆锦瑟紧盯着身穿雍容华服的公主,心里对她嗤之以鼻,公主有什麽了不起?公主和众夥同样是人,一大竿子人大惊小怪的做甚?

程思年失笑着摇头说,「好。」

穆锦瑟倒是怀疑,程思年做甚又笑又摇头的?难道这个公主琴艺不佳?

半刻过去,穆锦瑟瞪大双眼,额上淌下一滴冷汗,望着台上被众人朝贡的文德公主,差点一口血没呕出来。

「这根本……」不是不佳!简直是……「糟透了!」

听到她这样说的人异口同声,食指竖在嘴唇上的动作还整齐划一,「嘘──」

公主把《流水》弹成什麽了?那琴音根本是猪还是鸡被宰割的凄厉诡异嚎叫!这群人拍马屁也拍过头了吧?全都说什麽好听,昧着良心也不带这样!穆锦瑟无法相信高贵美丽的公主,居然连一般的音调也弹不好!这是没天分还是不认真学习?

「好!好!好!真真『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说来,穆锦瑟还有点急,急得是怕这位文德公主发话,她相信程思年不会随一般凡夫俗子迎合文德公主,就怕文德公主滥用权力迫使程思年接受,岂料文德公主高高在上一句话也没发,而是对程思年虎视眈眈。

「看来,今日也就穆姑娘和公主殿下前来赐教,程某身後均是贤才辈出的名人,这场判决也将交予他们作决定。」程思年自己不参与讲评,想必怕是得罪公主,可交给其他人来判决,那胜负不是很明了了?

穆锦瑟失望正垂头沮丧,彼时,文德公主趾高气昂地大声喊着,以一种与生俱来的骄傲,睥睨众人,她一手叉腰,一手指着程思年,「你们不用评!评了也只是千篇一律的说词,本宫要让你来评!」

又是一阵譁然,这的的确确刺激啊!说的好,公主打赏;说不好,公主打脸。

穆锦瑟望着程思年,只见程思年温和的笑着,从容不迫没有惊慌失措,她心里捉摸不定,他会怎样评说?

「也罢!」程思年缓缓地走上高台,对着公主作揖行礼,公主见他心情激动,眼神如桃花芯柔软,那样子分明是在看情郎,穆锦瑟在远处都瞧的一清二楚!

「程某今日办宴席,最主要的还是求个知己、广结人士,随波逐流不是程某本愿,不过公主琴艺不佳可勇气十足,如此心胸,程某也自叹不如。」

听到这,众人又是阵阵抽气声,要死啦,直接说文德公主琴艺差!这不是得掉脑袋?程思年不顾自身也得顾全家族吧!侮辱公主,活罪当可免,死罪必行!

穆锦瑟恍然大悟,说要让其他人评说实际上是认定公主会直接让他评说,若是一开头说公主不是,公主一生气不由分说就容易降罪,而公主发话他再去说公主不是,公主也是哑巴吃黄连,要是自己再反驳定是自打嘴巴。

果然,文德公主沉下一张脸,一旁的侍女纷纷不安了起来,公主从小到大走到哪就被捧到哪,从未有人这麽说过公主……

「你们老说本宫好从不敢说本宫的不好,朝政中有你们这些阿谀奉承之人岂为不幸,若本宫做不好被说不好,那是理所应当,本宫没理由迁怒你们,可你们总爱颠倒是非,本宫听着心里可是不痛快!以後多向程思年学着,别老是以为本宫爱杀人,你们以为你们的命能入得了本宫的眼?」说真的,一开始穆锦瑟对文德公主还真真不屑,可当下听到这番说词,她觉得文德公主的胸襟是宽大的,对她是一番钦佩,无怪她是王宫人,但她钦佩归钦佩,程思年她是不会让出去的,即便对方是公主也不让!

台下一干人有的脸红、有的脸青,有的说不出话来有的低着头略感不好意思。

程思年微微作揖,保持着淡然的模样,「多谢公主抬爱,微臣尚学不足。」

「谦虚了,程思年……噢!对了,刚刚那位穆姑娘在哪?让她上来领赏吧!她表现出色,本宫想认识认识。」穆锦瑟一听自己被公主给注意略感惊讶,她默默地走上高台,和公主还隔着老远就停下。

「民女见过公主殿下。」穆锦瑟朝文德公主行礼,近看才发觉文德公主长得极为好看,理当用国色天香形容,可她不是柔弱的娇美而是种霸气的艳丽,文德公主向穆锦瑟嫣然一笑。

「本宫虽不太会弹琴可曲调的好坏还是听得出来,本宫甚至觉得你的《流水》好於程思年的《高山》,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听闻……你是江西才女,穆锦瑟?」穆锦瑟以为文德公主会对她一脸戒备,比如说,公主敏锐瞧出她对程思年有意思把她当作情敌,可文德公主却毫无一丝警备神态,兀自对着她笑。

「才女不敢当,锦瑟只是粗学,上不了什麽台面。」穆锦瑟谦虚一番,心道,难道文德公主没把她放进眼里?

文德公主掩嘴一笑,眼珠子骨碌地转,可目光还是紧盯穆锦瑟不放,「哦?上不了台面?可程思年对你赞许有佳还送了你一曲《春色玲珑》,本宫可不觉得你有什麽好上不了台面的。」

底下一片哄然,虽不是什麽新鲜事,可这一会公主从嘴里出来,那就是天下事了。

程思年向来明白文德公主的性子,她是在挑战穆锦瑟,可他不希望穆锦瑟轻易被公主激将,於是出声阻饶,心思缜密的人都知晓,程思年些微偏袒穆锦瑟,「公主,那是草民送给後辈的一点心意。」

穆锦瑟愣愣地有点不知所以然,怎麽扯到那首《春色玲珑》?不巧,穆锦瑟瞥见文德公主的眼神里那一丝挑衅,原来……对她并不是没有任何芥蒂,而是在找个机会将她扳倒?穆锦瑟自傲地抬起小脸,眸子的目光厉色逼人,文德公主何许人也?自然了然,她似笑非笑,「这本宫知道……穆姑娘,本宫挺欣赏你的,不知你赏不赏脸,表演给本宫瞧瞧呢?」

「自然,公主殿下请拭目以待,」穆锦瑟端庄有礼地笑了回去,却也不忘一旁的程思年,「公子,不好意思,待会能换个表演顺序不?」

台上的一场激烈竞争,台下人看得不真切,可也隐约瞧出什麽了,穆锦瑟挑战文德公主,这不,待会的表演就是穆锦瑟的《春色玲珑》,秘密成舞没人见过……

「我还真不知道才女穆锦瑟会跳舞啊!」

「听说她样样皆会,跳舞是小家子事怎不会?」

「这不是间接挑战文德公主了吗?穆锦瑟还真敢!」

「该不会那些流言是真的?穆锦瑟和程思年……」

「但若是真的何必不对外公开?许是只有一方喜欢着吧!」

「那是穆锦瑟还程思年啊?」

众人又是一轮议论纷纷,杜襄心想这下穆锦瑟可是名闻遐迩、远近驰名了,若她挑战赢过公主未必是好事,公主就不会有所忌惮?公主怎麽说对程思年也是有意思的。

「襄襄妹妹,你赌公主还是穆ㄚ头?」锺毓秀见杜襄一人便厚着脸皮蹭了过来。

杜襄一目了然,锺毓秀无非藉机接近她,她也懒得理他任他对自己又搂又抱的,「你哥俩、我姊妹的幸福是给我们拿来赌的?」

锺毓秀笑眯眯地没有回话,接着杜襄说,「当然是锦瑟,五百两。」

「哎呀!难得咱们今日心意相通,我也赌穆ㄚ头,一千两,赢的都你的,输的算我的。」锺毓秀生性风流是常性,可他独独锺情杜襄,他对其他姑娘都是口头调戏,对杜襄可是连手脚都调戏了,杜襄虽然常常叫他去死、骂他无赖、流氓,但他听到心里都是甜啊,他低声在杜襄耳畔说,「襄襄,什麽时候才接受我呢?我聘礼都准备好了。」

杜襄抬头对搂着自己的锺毓秀谄媚一笑,「等我凑合锦瑟和程三之後再说,有人赌文德公主?」

「有,一堆人不看好穆ㄚ头……你转行当红娘?」锺毓秀有些愣愣地问,杜襄看见他如此呆,就笑了笑,她不是不喜欢锺毓秀,她只是怕锺毓秀会像她爹,转身就跟着其他女人走,再也不眷恋不回头。

「是啊,所以没时间搭理自己的红线。」锺毓秀见了杜襄眼里的不安,他也不急,就只是搂着她笑笑地说,「襄襄,不管怎样我都等你。」

眼尖的八卦人士看到这一幕後,回去就加油添醋说给了其他人听,把二人唯美的拥抱说成了煽情火热的场面,不过那也是後话。

眼下,一夥人关注的还是穆锦瑟的《春色玲珑》,文德公主笑得则是意味不明,程思年摇头叹气,他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穆锦瑟果然被文德公主给激将。

那曲《春色玲珑》掺有半点私心,程思年从未告诉任何人,那首曲子本该唤《春瑟玲珑》,只是他觉得这样过於唐突,便将「瑟」改成「色」,她博得他的青睐,不仅仅在才学上而是在儿女私情上,他一直在找个适当时机表明於她。

当程思年还在独自沉思,穆锦瑟已然上了高台,一旁弹奏的乐师都准备就绪,她一袭春绿舞裳,衣裳的材质高档顶好,是蚕丝所织,裙摆飘飘衣袖翻飞,头饰叮当摇摆,乌黑秀发披肩,眉间一抹花钿,一双眼眸瞧着都要挤出水来,眼尾被胭脂勾勒上扬,让平时清秀佳人的穆锦瑟如今却比花娇艳,一层纱网覆盖半张脸,她笑,虽不见笑颜却见双眸弯起,霎时,倾倒众生,她立在那只需稍稍动作便令人如痴如醉,程思年不免也走神,她总是个很惊奇的姑娘,总是让他见到不同面的她。

文德公主本还意兴阑珊斜靠在椅座上,眼见穆锦瑟这样登场,立马严肃起来,这样的对手太强劲令她坐立不安。

铮!

琴音一下,穆锦瑟便忽地敞开两手,衣袖前端似彩缎向外飞开,如一只刚展翅的蝴蝶,指尖捻起伸出衣袖口,在空中画了两三圈的圆,开始翩翩起舞,右足尖点地、左腿高抬向後一踢,整个身子往前一倾,两手展开横分在身子两侧,随後藉曲子声音直下,她又藉此顿点回身,衣袖两端长得如缎带在半空划出一个美丽的弧线。

嘈嘈──切切──

琵琶声声响,轻拢慢捻抹复挑,弹奏者指法极其快速,这一段穆锦瑟用左右足尖不断交换点地,身子如腾蛇轻舞,扭着柳腰跟着音律,此刻声调慢了下来,声色如珠落在玉盘叮叮当当,她便转身背向众人,叮当一声,她右肩向後一低,整个人往右一侧,刹那背向他人,叮当一声,她左肩向後一低,整个人往左一侧,刹那又背向他人,叮当反覆两三声,同个动作也是两三遍,不过那半瞬之间要展露的不是舞艺而是神态,娇媚诱人的神态要在侧肩回眸的瞬间表现出来,每一次的回眸都要恰到好处,过多就太放荡、过少又不大方,拿捏恰好的分寸展现的便是令男女都倾心之姿。

铮──铮铮──

随後瑟声响起,指法清晰清楚,也是用瑟高手,穆锦瑟瞥眼一瞄竟是程思年顶替了原本乐师的位置,她意料之外,惊讶地差点一个踉跄失足跌倒,好在平时练习时遇到这种状况不少,立刻借力使力让自己转个圈。

接着重头戏来了,瑟曲高昂一起,她开始左右足尖不断踩着一个圆,一圈一圈又一圈,高超转圈技巧让在场所有人都惊呼连连,那是同等快慢转了好几十圈,就在结束最後一圈的同时,她一袭春绿衣裳竟从胸口翻飞出衣料,跟着转身的动作顺势而下,当最後一个圆结束,她如脱胎换骨般,一身青绿转成了茶花嫣红,随後叉腿而下,左手向头後一伸,右手一抬朝脸上一遮,露出那双迷人眸子,半是妖娆半是妩媚。

停顿半会,瑟声高音轻柔再起,她撑起身子朝右一侧腰,一手高举过头捻着兰花指,一手垂在身侧紧贴着身子,这会便让她的玲珑曲线凸显了出来,她全身衣物覆盖肌肤只露一双眼在外头,可布料却紧贴身子令在场不少雄性生物血脉喷张……

曲子是程思年自己作的,自然弹得更有感情,舞好、曲好、人曼妙,这完全是一大飨宴!

「太美了!」

「根本完美无缺!」

「惨了,我赌公主啊!」

「我赌穆锦瑟,翻倍涨啊!」

文德公主不得不承认对方真的太过强大,这个女子竟然什麽都会,她这个公主除了文学之外学得都没她精!霎时,对穆锦瑟是十二分佩服,这个敢接受她的挑衅还这麽迎刃有余的模样,这样的自信非常耀眼,不知不觉,这里所有光景全被穆锦瑟这曲《春色玲珑》给卷进舞蹈之中成了她的背景。也许,程思年当配这样的绝佳姑娘,她也不是个死缠烂打的人,她心知肚明程思年对她一点兴趣也没有,也罢!不爱她的人她没兴趣再去讨好。

穆锦瑟心无旁鹜,一心一意将《春色玲珑》用最完美的方式诠释,她不知这首曲子原来有着程思年的倾慕,只知道,这曲子是她的心上人送给她的,所以她要好好地展现他的才华。

问卿无端撩心弦,一弦一柱成执念。

想要问你为何好端端地要撩拨我的心弦?你所弹的一弦一柱都成了声声执念萦绕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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