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曾经,在一个不知名的小地方开着一间小酒吧。
那里因为处於城市和城市之间的交叉口的路上,所以经常有来来往往的人们光顾,生意上还过的去。
而店长则是一位年过六十岁的老头,店内贩卖的只是一般的餐点和啤酒,除此之外并没有什麽特别之处。而来往的旅客会在那里分享各种情报以及贩卖小型物品,
虽然基本上都只是些市井小民的消息,但对於想要了解各地情报的人来说,是个不可或缺的好地方。
就是这样的一间店。
然而,今天在那里却发生了一件事。
平时相当冷清的中午时段,此时却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而所有人都围绕在一张店中心的桌子议论纷纷着。
在正中央的主角是两位一身旅行者打扮的男人,以及一位外表仅有十岁左右的小男孩。
放在他们的桌上的,只是一般的扑克牌赌博游戏,而真正引起人们注意的是,
现在三人相差甚大的「反应」。
坐在离吧台较近的矮个子男人和满脸胡渣的长脸男人,正无聊地摆弄手旁的代币,表现出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似乎已经预知了这场游戏的好结局,於是开始无视了还在比赛的对手,自顾自地聊起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相对的,另一方男孩则是露出像是不小心失足从悬崖上掉了下去的表情。
惊恐和绝望在他的脸色交杂出一片黑暗,颤抖地紧抓着卡片的手近乎快要变形,身旁的人似乎还可以听见他焦虑咬牙的咯吱声。
看到了如此奇特的画面,一旁的人不禁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喂喂,这样真的没有问题吗?对方还只是个孩子而已………下了这样的赌注,岂不是把性命给搭进去了?」
「没办法的事,谁叫那位男孩运气那麽差,刚好在这个时间点遇到那两个人……如果他当时聪明一点的话,说不定还有可能逃过一劫……。」
「我看是没希望了,就算那孩子有再多筹码,大概也是赢不了那两个人……毕竟对方可是拥有『奇蹟』的力量啊。」
而在听到了这番话後,矮个子的男人不禁露出了笑容。
坐在桌子另一端的男孩则是把原本就低着的头伸的更低了。
其实这场赌局从一开始就已经决定好胜负了。
男孩深深地明白这一件事。
从牌堆里抽取每一张卡片,仿佛被人设定好似的,都不断地宣告着自己的败北。即使心里明白对方一定是用了什麽卑鄙的作弊手法,但却因为没有任何证据而无法推翻他们的骗局,只能默默地被他们玩弄在股掌之中。
好不甘心。
男孩强忍住眼眶中的泪水,但身体却因过度害怕而剧烈颤抖着,整个人看起来相当可怜。但即使周遭的大人抱持着同情和怜悯,却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帮助男孩一把。
但他们不是不帮,而是无法帮忙。
一无所有的男孩将「自己的性命」放上了赌桌上,作为唯一的一份筹码。而输掉的意味即代表着「死亡」,这也是为何男孩如此恐惧的原因。
如果想要站出来帮助男孩的人,就必须有牺牲自我的精神在才行。但很可惜的,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爱惜宝贵生命的正常人,所以会有现在的状况也是理所当然的。
至於一切事情究竟是怎麽发展到这种地步的,其实男孩自己也不是那麽地清楚。
明明昨天晚上还在家里安稳地睡着觉。
却在今天早上忽然地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从那个时候开始,他的运气就一直走在最下层。
在一个不注意下被他人陷害後,才有了现在的这一场游戏。
「———喂喂,小子,你到底还要犹豫多久啊?我们也不是有那麽多时间继续陪你耗下去,既然决定了就快点下手啊?」
矮个子的男子不耐烦的敲着桌子催促男孩。
「…啊!是、是,对不起……。」男孩慌张无措地道歉,但却怎麽样都无法打出手上的那几张牌。
颤抖的手在半空中犹豫不已着,因为不管怎麽下结果都一定会输掉,但这已经是最後一局了,他实在是想不出什麽好办法可以转败为胜。
「……那、那个,我们可不可以…再比一局?…拜托你了!」男孩低声下气地说着,尽管他明白自己可能是在胡言乱语,但他仍不想就这样子输掉。
「因为我在上…上一局不小心把牌弄在地板上了,你们也一定都看到了,这样实在不公平……对吧!还有这个赌注用扑克牌来决定什麽的……不觉得太夸张了吗?要不然我们换一个好不好,拜、拜托了……。」
但在听到男孩的要求後,男子明显地在脸上表达出了不悦。
「你在说什麽啊?提出这个赌注不就是你本人吗?事到如今才反悔什麽的……我可不允许啊。」
「骗人!……明、明明我没有那段记忆,再怎麽想都不会有人提出这种不合常理的赌注,一定是你用了什麽奇怪的法术……才、才会……。」
「证据呢?」
另一名满脸胡渣的男子用锐利的目光瞪着男孩,从他的身上散发出快要将人吃掉的气场,周遭的人们看了也是感到不寒而栗。
「…………。」
男孩沉默着,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没有证据?既然如此,那你也别说什麽要玩一局的事情了,倒不如赶快把手上的牌打下,然後跟我们走吧。」矮个子男子笑了笑,像是要缓和场面似的,但却没有任何实质效果。
「……不用担心,在『那里』也有数十个和你一样的孩子————你绝对不会是唯一一个的。」满脸胡渣的男子则用着深有意味的语气说着话,从他的言语行间不断显露出嘲谑的笑意,但脸上却丝毫看不见任何笑容。
在听完两人所说的话以後,男孩的内心再度被绝望所填满。
———好恐怖。
有谁……有谁可以来帮我?
不管是谁都好!只要…只要把我带离这里就可以了…。
呐……拜托你们了……。
将最後所有希望倒倾在看向周遭人们的目光中,
男孩无力卑微的向他们求助着。
然而,却没有任何视线愿意和他有一丝交流。
挣扎向外伸出的手仅仅只是抓住了一场空,没能改变任何结果。
男孩顿时感到一阵心寒,但之後随之而来的恐惧与不安淹没了仅存的理智,逼他陷入了崩溃之中。
「……不要……不要啊……!我、我才不要死在这种莫名其妙的鬼地方!!」」
男孩歇斯底里地一把扫开了在桌上的所有筹码和卡片。
钱币掉落在地的声响,和盘子碎裂的余音回绕在整间酒吧,此时在场所有人没有人敢发出一点声音,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然後,男孩开始用尽他全身力气地试图逃离那个地方。
在好不容易推开原本围绕在身旁的人群後,他气喘吁吁慌慌张张地跑到了酒吧门口,
却在即将从这场地狱离开的那刹那,一股不知名的力量迫使他停下了急促的脚步。
无法移动。
无法逃离。
无法呼吸。
身体忽然在空中不合常理的翻转,像是被巨大的无形的手抓住,然後在下一秒男孩整个人重重地摔落在地,却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麽事。
「……呜呃!!」」
因为颜面直接着地的关系,男孩痛的发出了悲鸣,感觉鼻梁已经被摔断了。
在血色模糊的视野中,满脸胡渣的男子踏着轻松自在的步伐来到了他的面前,并蹲了下来直视着那个孩子充满恐惧的眼睛,缓缓地说:
「———你已经输了哦……是开始就决定好了呢,为什麽你会认为可以从我们的手上逃离呢?为什麽啊?……啊?」
在一旁的矮个子男子开始狠狠地用脚踹在男孩的腹部,施行暴行在他们的「物品」身上。
即便那还只是个十岁的孩子。
其他围观的人们开始渐渐离去,说是不忍继续看下去也好,还是只是当作一场闹剧也罢,他们心里深知着一点的就是,「现在没有人能赢过那两个人」的这一件事实。
这是为何?
这就像一只不自量力的老鼠去挑衅一整个猫群的那个样子,
要是随随便便的和会使用「魔法」的人发起挑战的话,一般人的後果都是显而易见的。
能将所有不合理的事实合理化,即便是违反道德。
选择沉默的人都是不得已的。
毕竟没有人愿意去做一件绝对不会成功、自讨苦吃的事情。
如果真的有的话,那大概只是个没能理解情况的笨蛋…吧?
「———欸欸,怎麽了吗?那个孩子。」
然而,一道年轻的女孩子声音却突然从最後面传过来。
虽然不是小声的窃窃私语,而是一般的说话音量,
却在这场面中格外的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众人们好奇的往後一瞧,只见一位身穿着深灰色旧式斗篷、让人看不清面貌的女孩子,正用手指着刚刚的男孩,询问着在她身旁的一位男人。
「为什麽没有人愿意救他呢?那样做的话……是不对的吧?」她的语气中明显带着困惑,像刚进来酒吧、尚未了解全部状况的样子。
但似乎也不认识那女孩,被询问的的男人只是冷漠的跟她回应:「你自己去前面看吧。」
然後就事不关己的走掉了。
而在听了男子的话後,毫无疑虑地,女孩开步伐朝那个孩子的方向走了过去。
虽然在途中曾有几个人试图拉住女孩的手腕,但在一问及发生什麽事情的当下,他们却又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只能任凭女孩继续前进。
最後,她来到了那满脸胡渣的男子面前。
「我说,大叔,你们这是在欺负小孩吧?……不觉得太超过了吗?」
女孩一开口所说的话不禁让在场所有人为她捏一把冷汗。
「啊啊?」
胡渣男子看着眼前这位来历不明的女孩,从她身高不到他肩头的高度以及听起来仍相当幼嫩的声调,推判可能是个只有十五、六岁的孩子,
但除此之外就一概不清楚了。
「你这家伙是谁啊?……难不成你想救他?」
「嗯。」
少女毫无迟疑的回答。
而在这瞬间,很明显的从身旁的人群中传来了叹气的声音。
「…惨了,又来一个傻瓜。」
「我看那个样子……大概也是个不懂魔法的外地人吧。」
「看来今天又会有人被他们带走,成为仪式的『祭品』了吧……真是太残酷了。」
被踩在地板上的男孩抬起头看着眼前的那两个人,想要说点什麽的嘴却紧闭着,话被哽在喉间出不来,
而现在的他只能将仅存的希望寄托在「她」的身上。
但是,在还没看到最後结果之前,男孩就先失去了意识。
在一片凄黑的画面中,他们似乎又说了些什麽。
但又因为太过微弱,男孩基本上什麽都没有听到。
只是,在最後的最後,他清楚明晰的听到了那少女所说的一句话:
「————大叔,那我就来跟你玩一玩吧……只不过要是我赢的话,除了那位男孩以外,我还要你们两人身上所有的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