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母子》
这里是流星街，群星坠落之地。
流星街位於约鲁比大陆北方，由十三个区域组成，每区皆有一名统治者，是为「区主」。数字愈小的区愈富有，数字愈大的区如十三区等，屍体遍布，强取豪夺稀松平常，由垃圾堆成的山连绵不绝。
流星街是个垃圾掩埋场，外面的垃圾会运来这里。居民们以回收资源垃圾维生。想方设法使自己活下去是这里的唯一共识。
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
他们在鲜血与杀戮中，用冷漠的眼神和染血的双手摧毁他人的信念，然後被更强的人杀掉。
周而复始。
这里是流星街，群星坠落之地。
＊
「我要两颗鸡蛋跟一包肉干。」
男孩的声音透着戒慎，有些嘶哑。他身上披着一件黑色斗篷，隐隐露出稚嫩的脸蛋与细碎的黑发。
他站在一间破烂的小店前，小店的主人是个女人。女人看向他，对他勾了下手指。
他瞥了眼女人满是污垢的手，将手上的物品交出。一台坏掉的收音机。
女人接过，耷拉着眼皮扔给他要的物品，挥手赶人。
男孩把食物揣入斗篷中，压低身子，一路狂奔。
直到跑进一间不大的铁皮屋，他才放松警戒。
「我回来了，母亲。」
「嗯。」
老旧的床榻上，一名女子正在读书。
男孩看了她一会，动身升起炊火，把刚买来的鸡蛋煎熟。女子忽然轻笑了下，他用不解的眼神看向自己的母亲。
「库洛洛，你知道什麽是童话故事吗？」
「不真实、虚构的东西。」名为库洛洛的男孩立刻回答。
女子又笑了下，说：「是啊，是虚构的，外面那些人却老爱写这些，真不明白……」
库洛洛默然地洗起角落的锅碗瓢盆。
「今天还顺利吗？」女子阖上书，微笑地看向库洛洛，「有没有人找你麻烦？」
库洛洛摇头。
「有人欺负你记得告诉妈妈，妈妈帮你把他埋了。」她说。
「我可以自己处理。」
「嘛，我是指不能处理的那些。晚饭好了没呀？我饿了。」
「再等一会就好。」
女子眨了几下眼，忽然感叹地说：「想当初你还小不拉叽的一只，突然就长到了能煮饭给我吃的年纪啊……」
「正常来说五岁的小孩不太能煮饭，母亲，而且是您煮得太难吃，我怕您被自己毒死，我才不得已打理三餐。」库洛洛光速打脸。
「库洛洛，你真不可爱。」女子孩子气地嘟起了嘴，「我当初想生的可是黏着我不停喊妈咪的可爱小孩呀！」
「您又在说笑了。」
「你这嘴到底遗传谁的？」女子把两手往後撑，「我和你爸都没这麽嘴上不饶人。」
没等库洛洛回答，她抚上肚子，似是自言语地说：「希望这孩子能可爱点啊……」
「母亲，您这句话已经说过几十遍了。」库洛洛忍不住说。
「有吗？」女子往後倒，「我都忘了，孕妇的记忆力真的会变特别差啊。」
「而且特别爱耍小脾气。」库洛洛补充。
「你怎麽能趁机数落你的美人妈咪呢！」女子嘟哝，「也不想想是谁把你生得这麽品种优良……」
库洛洛没说话了。他看见女子一边碎念一边阖上了眼，将视线转向她凸起的腹部发呆了会，然後继续刷碗。
＊
他叫库洛洛‧鲁西鲁，今年五岁，是流星街八区的住民。他的父亲不久前过世了，他与怀有身孕的母亲住在这间几坪大的铁皮屋中。他的母亲是鼎鼎有名的强者，很少人敢找他们麻烦，母亲怀孕的期间，他只负责换取食物跟打理三餐。
他的母亲叫莉莉露‧鲁西鲁，是个顶着大人外表却十分淘气的人，也是他目前唯一能相信的人。
「库洛洛，我肚子饿啦。」一早起来，莉莉露就冒出一句。
「我把饭菜加热。」库洛洛大抵来说还是个孝顺的儿子，只是爱吐槽母亲的言论。
莉莉露用点水洗漱，拿破旧的木梳把打了几团球结的头发梳开，便开始盯着自己的肚子发呆。
她忽然说：「欸，儿子，我跟你说，我昨天梦到了，我肚子这只是个可爱的女孩。你喜欢妹妹吗？」
「都行吧。」库洛洛把简单的饭菜盛到碗盘里，语气平淡。
「不管，反正你要保护好妹妹，既然是我女儿肯定可爱得不得了，你要好好照顾她，如果有男人看上她就把那些男人都杀了！」莉莉露亢奋地说。
「还不知道是男是女。母亲，那只是个梦。」库洛洛的语调依然波澜不起。
「啊，你真不可爱！」莉莉露鼓起脸颊，「我说是妹妹就是妹妹，你给我好好听着！」
库洛洛挑眉，不予置评。
「儿子，妈妈告诉你，一定要变很强，强到无惧一切规则，把别人都踩在你的脚底下，然後狠狠蹂躏他们。」莉莉露眯着眼说，「我们只需要守护该守护的人，懂吗？」
「嗯，懂。」
「人一定要有一个守护的人，不然迟早要完蛋。儿子，记住妈妈现在说的话。人要有同伴，要有重要的事物，不然迟早会变成行屍走肉，不明白存活的意义，这里就很多那种人。」她说，「如果可以，以後离开流星街去看看吧，外面的世界还是勉强能看的。」
库洛洛盯着她许久，才缓缓点头。
「您吃错药了？」他问。
「才不是，是感慨、感慨！」莉莉露不悦地说，「我活了二十七个年头的人生总结！」
「您给我的感觉总像是同龄人。」
「吃饭！」莉莉露翻个白眼，不想和儿子计较，气鼓鼓地捧起碗吃菜。
库洛洛无奈地摇头，捧起碗，解决自己的早饭。
「啊！」
「怎麽了？」见莉莉露突然扶住自己的肚子，库洛洛连忙放下碗筷，皱起眉，正要起身，莉莉露却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动作。
「小家伙在踢我肚子呢。」莉莉露一脸感动，「我都能想像她黏着我喊妈咪的样子了！」
你真的是流星街的人？
好几次库洛洛都要脱口而出这句话。
早熟的心智让他明白，「这里」没有温情存在，爱情、友情，乃至亲情，在现实的逼迫下，迟早都会灰飞烟灭。
这麽说来，他似乎该庆幸，他至少体会了亲情。
……是这样的吧？
莉莉露在那嚷嚷，库洛洛把剩下的饭解决，并催促莉莉露快吃。
「哎，这麽急。」莉莉露扒了几口饭，又放下碗，闪亮亮的看向想去找书看的男孩：「我说儿子，妈咪给你找个小女朋友如何？」
库洛洛嘴角一抽，「您好好安胎吧。」
「真是，你……」
莉莉露停下话头，皱着眉看向门口。「儿子，去开门。」她说。
库洛洛虽有困惑，但还是乖乖去开了门。
一只染血的手抓住他的脚踝，伴着沙哑的声音：「帮帮我……」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