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白雪皑皑的冬日。
烟黑色的霍格华兹城堡肃穆地伫立於一片银装世界之中,茫茫纷飞的白雪将它衬得更加屹立不摇。
在最为高耸的葛来分多塔内,在与外头冷风冽雪形成强烈对比的炽暖火光中,有个同样孤挺的身影直直杵着。
天狼星.布莱克独自站在葛来分多交谊厅的壁炉前望着其中的柴火不断升腾跃覆。
『能够多远离那个神经质的家一天都好。』他这麽想。然而,在那片烧了遍野的叛逆、怨厌之中升起的,是一股愈渐强烈的孤独感,挟带着莫名的悲伤在他心中停不下似地蔓延、扩散。这种彷佛要将他拖入永恒深渊的感觉令他极为烦躁难受。
虽然詹姆、彼得和雷木思提议过要留下来过圣诞节,詹姆甚至说要让他和自己一起回家,但天狼星都拒绝了。
那栋住着和他一样有布莱克姓氏的人们的房子,那个他不愿称之为家的地方,他是千真万确地对它充满厌恶,可当他走进波特家时,温暖的父爱和母爱、无条件的关怀和包容、笑语、安心的感觉……那些他所曾经渴望的全都在强调他的格格不入。
对於古里某街十二号,一开始他先是无比地厌恶、排斥,甚至在张开眼时为看到的一切感到憎恨;接着,他逐渐习惯了这样的感觉;最後,憎恨成了他赖以为生的梁柱,彷佛少了恨,他什麽也不是。*
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他感觉到十分地恐惧。他转身冲上楼,转开寝室的门把。寝室内只剩下他的那一床没有被整理过。他走到床边一盒盒已经拆封过的圣诞礼物旁,倚着床框坐下来,把每一件礼物都打开来再一次地细细看过。
过了许久,直到冬季难得的阳光洒在雪地上,将世界妆点得隐隐散发光芒时,天狼星缓缓步下连接寝室和交谊厅的阶梯,手上把玩着詹姆送给他的圣诞礼物——一支深色皮革表带的手表,复古、铜金嵌的圆形表框围住了墨蓝表盘,指时分秒的金针滴答滴答地轮指向十二颗取代数字的星星。天狼星用指尖轻轻撬开表冠,不是为了调整指针,而是将整面嵌有玻璃镜窗的表壳掀起——顿时,黑暗笼罩了眼前的视线;接着,一两点、三五点、十百点……成千上万的星点逐渐亮起,以昏黄、银白、赤红或亮蓝的光芒各自闪烁着。天狼星目光所及的世界皆陷入无限的星空中。
他想像自己成了表面上的其中一颗星,轻柔地悠忽在缀满星点的玉宇,成为永恒时光的一部分。他走得很缓,为的是将眼前的璀璨尽收眼底……
直到耳中传入其它声响,天狼星才恍若隔日似地回神,他阖起表匣,尝试着将心神凝聚在有些涣散的双眼,好让自己看清楚来者何人。一个戴着毛帽,将自己裹得相当紧实的黑影出现在天狼星眼中逐渐隐去的星空里。他明显被冬雪和冷风冻过的脸颊与鼻子仍是泛红的。
「马汀。」
「天狼星!正好,我在找你。」
「什麽事?」
「大家都准备要去玩魁地奇,就缺你一个了。」
当马汀在说话时,他依旧喘着气,胸膛不停地深浅起伏。「喔?好啊。」天狼星不加思索地应下。马汀露出笑容,转身要天狼星跟他走。天狼星刚踏出步伐,躺在手心的冰冷便抓回了他的意识。他看看手中的表,顿了一下,想着要把它收进口袋,以免玩魁地奇时伤到它。『要是它被人偷走呢?』他又想到,『这麽精致的东西,看到了忍不住拿走不是不可能。』
天狼星心里充满了不放心感,他开口叫住马汀。
「马汀,等等,我要先回寝室一趟。」
「嗯?」马汀回过头「好啊,那我等你。」
「不了,你先去吧。」天狼星边快步踩上阶梯边回头说道:「我很快就跟上!」
过了转角,便看不到马汀的脸了。天狼星快速地走进寝室,将詹姆送给他的手表放进原先装着它的礼盒,阖上盒盖才放心地离开。这时,天狼星想起了他送给詹姆的礼物:那是一个玻璃制的空心金探子,里头盛满了福来福喜(幸运水)因此透着耀眼的亮金色。当它被取出时,便会像真的金探子一样展开翅膀,悬浮在空中;只要用指尖轻搔它的翅膀,就能牵动机关,让福来福喜一滴一滴地被引出。
天狼星第一次见到玻璃金探子时,吸引他目光的不是里头盛有的福来福喜,而是它振动着的玻璃翅膀,透莹、灵巧、薄得能看见光在那之中流动穿梭。那时天狼星一年级,而它的价格花了天狼星两年半的时间存钱才买得起。
这无疑是他给詹姆送过最昂贵的礼物了。尽管他必须承认,因为福来福喜实在太贵,他只好选择比较小的款式。
当天狼星在葛来分多塔外看见马汀时,他正在一处的走廊上。天狼星快步赶上他的步伐,与他并肩走着。
「啊,你应该吃过午餐了吧?」在他们即将到大门前,马汀向他问道。
天狼星迟了一下,事实上他今天醒来过後,直到刚才才第一次走出葛来分多塔,可是他不想扫兴。「嗯,吃过了。」他说。
「那就好。怕你饿昏了。」马汀笑着说。
他们沿着一段已有足迹的雪径到了更衣室,马汀先换上球衣便出去了。而天狼星整理好自己的衣装,也准备走出更衣室——一颗雪球在他踏出更衣室的那刻砸在他身上。
「圣诞快乐!」天狼星朝声音来源望去,一个和他颇有交情的赫夫帕夫学生正对着他喊。碎开的雪球让白雪一绒绒残留在球衣上,天狼星展开一个笑容,弯下腰抓起团白雪:「谢谢你的圣诞礼物,路克,我也有一份要给你——」
天狼星迅速掷出手中的雪球,但路克早已跨上扫帚,在被雪球砸上之前闪过。「哈哈,赢了我再说!」路克边喊边将自己的位置拉高,双手提住扫帚前端,顺着转身,向後拉过一道弧线,接着从人群之上飞晃而过,在球场中央落下,而天狼星与其他人也随即跟进,魁地奇球场一下子热闹起来。
*《刺激1995》(节录自Red的口白):「监狱的这些墙很有趣,一开始你恨它,後来你适应它,过了足够久之後,你就开始依赖它,这就是制度化;他们把你终生关在这里,把你的生命都拿走了,至少是有用的那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