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一)
还三双手环膝坐在边上看着大夥儿排练福禄寿
与他并肩坐着的是大祥与安福他们几个
只见官上秋回眸一喊众云童,几个孩子赶忙起身围过去领法旨
单单剩还三一人孤坐在此,他敛下眸子唇口紧抿,不听也不看
“三儿,好累”
大祥满头大汗的退场,直往还三的身边凑
“当个云童真不值,没给句念白还得跑全场”
还三拿起布巾扔给他“怎麽就没听安福他们这麽嚷”
“安福多轻呀,跑起来又不费力,当然不累”
还三笑了笑,摇头说“耍嘴皮子就你最在行”
大祥拿布巾往脖颈擦,瞥了眼还三後又继续擦汗“三儿,不如你代我上去?”
还三本是扬起的唇角渐渐下降,那双眸子直直的对着大祥
大祥被盯得发凉,赶紧找藉口塘塞,就怕还三不悦
“呐,我没别的意思,不过是不想上台”
还三摇头,他知道大祥出於好心,但他说什麽也不能要
“大祥,那是你的角色,不能让给我”
“有什麽不能的,我去跟师傅说一声就行”
“大祥,你怎就不懂,自己得来的角色怎能说让就让”
还三回首望着仍在排主场戏的师兄们
“就算只是个打下手,也得实实在在的将这出戏演完,不容马虎”
他拍了拍大祥的肩“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今日我不能上台那麽他日未必不能,这是上天给的磨练,我还三甘愿承受”
“三儿,我明白了”大祥笑了,本担忧还三看不开,现下见他这般明朗心里也安心了些“你这些天好好休养,日後咱们一块当大角儿”
“大角儿有你的份麽”还三嘴里的调笑多了份大祥看不见的苦涩
小甚子听闻长春班要在皇后娘娘寿辰当日上戏
夜晚一见到还三便问人家上台唱甚麽
还三蹲在地上咬咸饼“消息可真灵通呀你”
小甚子傻兮兮的笑着,挠挠头续道
“方哥儿说当日御膳房可忙的,到时候让我多留神别出错”
还三抬起头轻笑“你若是出差错,小心让给娘娘宰了炖汤喝”
小甚子绕着还三转,对着还三的脸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你这是做甚麽?”还三立刻睨他一眼
“我以为你这人是不笑的”小甚子将脚步停在还三跟前
还三哼哼冷笑“怎麽你见过有人一辈子都不笑的麽?”
小甚子摇头,仍是一脸欢喜“倘若真去了景仁宫,就永远不晓得还三你的真面目”
这句话没头没尾的,搞得还三不甚理解“怎麽又干景仁宫的事了?”
小甚子往地上尘土一坐,“好在有师父挡着,否则我现在还能怎麽同你说话吃饼”
“你的师父待你可好?”还三暗自垂下眸子
“说好是好的,但也有不好之处”小甚子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评论余公公“师父他这人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虽然有点小心眼儿,但只要顺着他的意便成”
“是麽”还三咬住手里的饼,含在嘴里的是吐不出的吁叹
自己的师傅待自己好不好他心知肚明,他从没感受过荣寿公的好,哪怕是一小份
“还三你还没说长春班打算唱甚麽戏呢?”
“八仙飘海”还三拿手擦了擦嘴,故意戏谑他“我扮演长光大仙”
“真的?听来是个大角色”小甚子眼睛为之一亮,满心的佩服与期待
还三见他这副憨人模样忍不住捧腹大笑
“当日不晓得有没有闲空看戏…”
小甚子一想到当日有一大堆的活儿等着他,顿时垂眉哀伤
“别傻了,甚子”还三收起笑意,起身拍拍屁股“我尚不是个角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