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其实没有很不寻常,跟他就是持续有保持联络,不过一来是狮子的关系我没有那麽常找他,二来是他虽然相对来讲到三总去服役是人家所谓的爽缺,但是也很忙而且那段时间他有交了一个我唯一没什麽特殊印象也没什麽感觉的女朋友也有可能甚至不是女朋友所以他没多说我没多问,就这样时间就过去了。
1998年的8月7日,一个很热的星期五下午,那时候拼命赚钱在还作保的债,所以我的周六,从早上、下午,在文理补习班上课、加上隔天是父亲节,所以我在高雄的家备课,当我call机(这时已经不是千金没有自己房内的专属电话了)接到119、而且是他的手机号码的时候,其实心"突"了一下,很不好的感觉,他从来没有call过119这种,而且是在星期五的白天显然是在上班的时间找我,我马上回电话……
他:(记忆中都还有他在发抖的声音)喂?Z?
我:(我也相当心急他不寻常的反应)怎麽了?发生什麽事了?你怎麽会在这个时候找我?
他:爹地妈咪出车祸了,我需要你帮忙
我:什麽!?他们还好吗?(我马上跳起来)
他:(他的声音还是一直抖)现在不是很好,我记得你大姨爹现在在国防部是吗?
我:嗯,你需要什麽先跟我说,我等一下问我妈。
他:我可能需要回香港一趟,但是,因为我现在在当兵、而且现在香港等於是管制的区域...
我:所以乾爹乾妈在香港出车祸吗?你必需要回去看他们是这样的意思吗?
他:不是,他们是在桃园高速公路上出车祸...我......得要带他们回去......
我:Aaron,你不要吓我,现在情况到底怎麽样,什麽意思叫你得要带他们回去!?
他:............(他隔了很久应该是在缓和情绪)爹地是DOA(DeadOnArrival到院前死亡),妈咪现在昏迷中,情况也不太乐观...
我:(全身发抖一种快要窒息的感觉,完全震惊刚刚听到的讯息,而且非常难消化)什麽!!!怎麽会这样??!!你现在人在哪里?(心里的感觉非常、非常、非常地难受)
他:我现在在林口长庚医院......
我:你等我,我马上赶过去,我会先帮你联络看事情怎麽样,我等一下跟我爸借手机,你记一下号码090715050(←Q_Q我爸的手机号码从一有手机还是黑金钢就是这个号码,只是後来改成十码变成0910715050,而且一用就是用了二十几年),我到小港机场时跟你说搭哪一班飞机、几点到,到台北後我会坐计程车过去。
人马上跳起来,以最快的速度收一点东西,先忽略心里面的难过,挂了电话後赶快打我妈的手机,请她联络大姨爹说我有很急很重要的事要拜托他,然後叫我爸妈(他们那时候在作保险常常在外面跑)赶快回来载我去机场,接着又打去补习班请假。
我记得我爸妈看我那麽紧张本来以为我怎麽了、又说要拜托大姨爹事情以为是狮子出了什麽事,还好他们在离家不远的地方所以很快就回来了(要补充说明一下的是,我大姨爹是宪兵中将时任国防部参军,所以如果我要请大姨爹帮忙我爸妈直觉的当然以为是跟一样也在当兵的狮子有关),我一直在楼下等他们然後他们的车一到停在我面前,在中控锁还没打开我就一直拉车门,这种时候就会越急着要开越开不起来,好不容易坐进去,赶快叫我爸往小港机场出发,也一直催我妈在车上就打电话给大姨爹,我在车上就跟大姨爹说了大概的情形,我记得很清楚那时候大姨爹问我,"他是你男朋友吗?你以後会嫁给他吗?这种忙不能随便乱帮..."(我大姨爹是一个非常正直而且不随便动用关系也不会轻易答应帮忙的),我千求万求强调Aaron对我非常、非常、非常重要,我一定要帮他的忙的,而且很紧急,急得我都哭了人在现场搞不好会下跪,大概从我家讲到机场(半个小时),大姨爹才比较松口跟我说他先去了解一下,然後看要怎麽处理,我跟他说我现在要赶去台北然後去林口长庚跟Aaron碰面,请大姨爹一定要帮忙,然後我会再打电话给他用爸爸的手机。
坐飞机还算顺利,在星期五很快有位子是很神奇的,到了松山机场一出去马上跳上计程车,我大概从挂电话到林口长庚居然只花了两个半小时,一到医院就打电话给他,他叫我去急诊室的门口跟他碰面,我赶快小跑步过去,看到他的时候他身上穿着军服,脸色很不好,我赶快冲过去抱住他,过了一下他才反手拍拍我,然後带我快步走进去,进去之後看到也是穿着军服的大姨爹还有几个星星跟着也在那边非常地惊吓,
大姨爹:(语气很坚持)这个就是你刚电话中说的男朋友吧!?
我:对。(那时真的很心急也真的想要赶快帮他处理事情,而且其实大姨爹看到我迅速赶到,应该也知道不是那种随便乱帮的朋友)
大姨爹:(表情很严肃语气也非常严肃)现在比较麻烦是他是香港人,97才刚过,匪区不好处理,其它地方的都事情好处理一点。
他:如果...我申请退役的话,会有什麽结果?能不能退役?我们有些侨生同学就离境,不连续在台湾…或者用其它的理由申请退役……(也顾不得太多的礼貌,他急着问我大姨爹不继续当兵的可能性)
大姨爹:我们现在就是在想看看有没有比较好办的方式,你现在还有多久退伍?
他:8个月…
大姨爹跟旁边的星星讲些什麽现在不记得了,後来他们就先走,走前大姨爹要他先处理他爸妈的事,其它的事先不要多想,然後叫他也要联络其它的家人,万一他真的走不了的话还有其它的家人可以帮忙处理,那一年,他弟弟也才19岁大一要升大二,而且暑假期间我忘记那时候他去哪里玩耍了,而我实在不确定他身边是不是还有家人可以帮他处理。
他:小芃,对不起,如果我走不了的话...可以请你......
我:我会尽全力帮你处理的,先不要想太多,大姨爹应该会有办法的...
他:谢谢...
我:不要这样说,我们先处理事情......你,还好吗?我在问什麽啊......你怎麽可能好...怎麽会这样?什麽时候发生的事情?
他:......警察说那台联结车超载,所以绑钢筋的铁条断了,钢筋掉下来的时候他们的车正经过联结车,还有钢筋穿过整台车......
他坐在ICU外的椅子上有点出神,我其实算是第一次这麽接近地面对生死这种的事,我跑去买水还有食物,但那时候他只喝了水东西吃不下,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手机响了,大姨爹打来意思大概是可以给他什麽特令之类的,不过要等到星期一才能确定看能不能让他"提早退伍",这是他们讨论出来最佳的解决方向,这样一来他可以不用再当兵,也没有放弃身份或者能不能进匪区的问题,当我跟他说完之後他看起来是有比较稍稍舒缓一下,等到快半夜的时候,他才打电话给那时候在万芳医院当住院医师的K(K是新加坡人,所以本来就是当外国人对待,没有身分证所以也不用当兵,那个时候只有香港澳门的侨生有这种问题,97年後才入学的港侨、以及99年後入学的澳侨就没身分证可领了所以也不用当兵,包括他弟弟Adam在内),K那天在值班接到电话马上来找他,隔天也有几个我也认得的同学过来帮忙,等到了星期一下午,大姨爹终於打电话来说事情办好了,不过要他回三总一趟办手续,我就在医院乾妈的病房外等他,等他再回来的时候都晚上了然後再接下来的那两天,就一直忙着处理他爸爸的後事,虽然他们家没有什麽宗教信仰,但是他们家的背景还有他爸爸是香港一间非常大的上市公司的主席(就是我们的董事长),有非常多的事情要处理,跟着又有他们家的长辈插手、他妈妈又一直在昏迷而且状况也不太好,而他家里的长辈很坚持要把当时状况不太好的乾妈送回去港大医院,因为那边他们家族的资源比较多,我的老板是个相当好的人,我临时跟他请了三天的假连问也没问就准了,最後跟着送他去机场之後,我就没他的消息了,其实一直都很不安,不知道後来到底怎麽样了,直到10天之後,他打电话给我跟我说乾妈也走了,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过当下决定至少要去香港送乾爹乾妈最後一程,所以再度请了假,我到当时才刚启用没多久的赤腊角机场时是他来接我的,他整个人瘦成一长条,也大概是我这辈子唯一一次看过他没有刮胡子的时候的样子,我看到他的时候先紧紧的抱住他哭了起来,他一句话也没说先带我上车,从机场到他家也相当远,他家司机开着车,他在车里面也是一句话都没说,而我,更不知道该说什麽能说什麽,但是,我哭到把身上的面纸都哭光了他也很立刻的就拿了车上的面纸给我,他那个哀伤的表情,真的让当时什麽都还不懂的我,心紧到好痛好痛;我在香港只待了两天,到我离开之前他还是没有说话,他其实不是只不跟我说话而已,真的就一句话也都没有说的完全封闭自己了。
当我跟狮子说我乾爹乾妈突然离世的事情时,秃相当的冷淡,结果我又跟秃大吵,秃跟我说,跟秃无关的人为什麽要有感觉,我第一次很不像自己的大哭而且对秃大吼,我说,「那我呢?我也是跟你无关的人吗?是我在难过呀!」然後秃就说秃没零钱不讲了(因为在部队里面只能排队打公共电话,也同时是非常方便的理由);挂完电话没多久Aaron接着打电话给我,他本来是要跟我聊他当年不想接班所以选择念医学系,结果现在还是不得不处理公司的事而他又一窍不通,阻碍也不少的,到最後变成是我在抱怨狮子,我知道Aaron不是很喜欢狮子(反之亦然)不过他相当有修养的,有些事情他认为狮子很夸张,他还是只会说,「我相信秃有秃的想法跟理由,虽然我不会懂那种想法跟理由」、要不然就是「我相信秃很了解你的话一定知道你在难过或生气什麽的,虽然你问我,我是不会那样做」之类的,他就是个好人啊!(不是发好人卡的那种啦!不过…好啦,也算是发好人卡)不过因为狮子以为Aaron回香港就不再回来了,所以秃又有一阵子开始很开心了,只要秃开心我就没事,接下来就是第二件Whatcangowrong,willgowrong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