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她拿起刀要刺向喉咙时,手机忽然响起,萤幕上显示的名字是美人鱼。
如果是佛莱迪,就是骆驼背上最後一根稻草,他就是她生命里唯一一个会爱她的人,就是如他所希望的,她只能活在被他追求给他机会的未来,有这种未来她宁愿死。
但偏偏来电的是美人鱼。
电话没接自动进入语音信箱,但电话锲而不舍地重新响起。她叹了口气,拿起手机。
「哈罗,艾莉丝,最近还好吗?」美人鱼开朗的声音响起。
为什麽偏偏是今天问呢?
「嗯,很好啊。」
「几天後就是连假了,我跟阿生要一起回爸妈家,你也一起来吧。」
美人鱼跟阿生的家很巧地在同一座城市,知道的人都觉得他们真是注定要在一起,千里姻缘一线牵。
「你们亲家互相拜访,我凑什麽热闹,当媒婆吗?」她发现自己竟然还有力气说笑话,嘴巴真是全身上下最後一个会死亡的器官。
「早就见过彼此爸妈了,这次真的是去玩,可以带你去杜洛湖跟附近赌场玩!你都没去过对吧?来嘛来嘛!」
美人鱼温柔的嗓音从萤幕发光的手机传来,兀自不停推销着家乡美景,听着听着不自觉泪流满面。
早先被告知退学的时候她没有落泪,早先母亲温暖地表示支持时,她无动於衷。但听见美人鱼温柔开朗的问候时,她终於掐紧喉咙阻止自己呼气发出任何声音。
手机的蓝光在黑暗的房间发亮,刀锋反映的寒光显得冰冷而黯淡。
在美人鱼声声温柔的催唤下,她不自觉放下屠刀,无意识地答应了。
几天後她跟美人鱼一行人度假去了,看了美丽的湖畔也去了热闹豪华的赌场。这几天以来,美人鱼关心地询问她的近况,她勉力撑起笑容表示一切都很好。
临走前美人鱼仍交代了句,「有什麽需要帮忙的,一定要说喔!什麽都可以跟我说喔!」
美人鱼已经毕业了这麽一段日子,却仍对她抱持当初离别时的友善与友情,说出跟当出同样的话。面对美人鱼温暖与热切的关心,她感到感动又惭愧,但她知道她什麽也不能说,说了肯定会被看不起,一无所有的她已经不能再失去任何朋友。
回家後她听了母亲的建议,搭公车转火车再搭轻铁到了布罗利市的社区大学。学务处人非常多,她等了很久,终於轮到她後她进入学务顾问的办公室。这里同样是一位白发苍苍的女士,检视着她的成绩时,眉头越皱越紧。
「同学……你怎麽会搞成这样?」
被这样问,她窘迫地抬不起头来。
「从来没有看过你这样的……」
她继续缩着脖子跟肩膀,忍受对方的检视。
「同学,你这真是……无路可走。」
这样的宣告几乎绝望地让她当场掉泪,连社区大学都不收,她注定不会有大学文凭了,现代这个世代没有大学文凭简直就是自杀。去美国念书居然连大学都没办法毕业,简直是把钱丢入太平洋。
顾问开始按计算机跟看电脑资料,她煎熬地等待审判,最後顾问终於开口,分析她必须去上三堂课补强学分,之後好转入州立大学。
虚脱地离开後,下学期开始她就前往社区大学上课,所幸这间社区大学在她居住的坎特市有一部份教室在那里,方便她修课,否则交通费跟通勤时间累积下来不得了,也更容易被同一个屋檐下的人察觉古怪,尤其是星星公主。
到了开课那天,她在大雨滂沱中寻找那隐密的教室地点,灰扑扑的四方形矮房正符合她克难的处境。
进入教室後,她发现课堂上有很多人,整个教室满满的。老师自我介绍後要每位同学自我介绍,她在内心赶紧打草稿,「老师、各位同学你们好,我是艾莉丝,很高兴来这里修课,希望之後能录取布罗利州立大学。」
她摸着脸上的纹路,自忖自己看起来应该还没有老到无法装成大一生,反正在国外亚洲人特显年轻。
这个恬不知耻的大五退学生正在努力将心态也调整成青春与希望无限的纯真大一生时,就听见矮胖的男同学开始自我介绍,「大家好,我是乔,上学期被坎特大学退学,之前念生物系。我希望能在这边修完课之後把学分转回去坎特大学,到时候回去念经济系。」
「大家好,我是珊蒂,之前从坎特大学化学系退学,希望能在这补完学分後回去坎特大学念企管系。」
「大家好,我是汤玛斯,上学期从坎特大学退学,我在这边修完学分之後希望能回坎特大学念经济系。」
一路听了前面四五位同学的自我介绍,她感到十分震惊,这里感觉很像是败部复活营,而且这些人竟然能对陌生人公开坦承自己遭到退学,都不怕被看不起吗?都不怕丢脸吗?
轮到她时,她发现自己仍无法坦承遭到退学一事,但也没有脸谎称自己只有大一,而简单地交代了过去。
听完所有人的自我介绍後,老师勉励大家都能达成自己的目标,看到其他遭到退学的人们眼里的坚决与期待,她受到了感召也感到些许压力。这些人跟她一样退无可退,在此肯定会燃烧出更旺盛更不能输的斗志,她可不能输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