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似乎忘了飘动,无声的凝结在尴尬的场景之中,雷明爵放在口袋里的手机一阵震动,他瞄了眼,单手打字把一串地址发过去,另一只手伸向孟苡柔。
「站得起来吗?」他没有看她,眼神死死盯着另一头孟冷芳的脸,表情复杂。
「呃……你会吓到她……」孟苡柔把自己的手叠上去,犹豫片刻才用带着鼻音的声音小声道。
「嗯?」雷明爵回头,看见的是一如往常有些困窘又胆小的表情。
「我不是说你长得很可怕,只……只是那个眼神……」她似乎很怕会惹怒他,泪痕已乾的脸上不断变换着情绪,有些空荡荡的眼神里,还是纯粹的担忧。
「……」雷明爵一时语塞,事到如今她在意的竟然是孟冷芳会不会被他吓到?!
——能不能对自己好一点?雷明爵心里那种纠结的闷痛感更清晰,他总算明白为什麽自己在不经意间会时时刻刻想着这个女人,为什麽遇上她的事就从不从容……
「走了。」最後,他只能这麽说。
勉强着勾起的笑容是那麽难看,雷明爵在心里仰天长叹,搀扶着孟苡柔,只希望快点带她离开,不要再靠近那个暂时无法和她相认的母亲。
在一场残酷却现实的竞争中,无辜的人为什麽偏偏是受害者?
雷明爵握紧了拳头。
「唔……」关上车门,又是另一番沉默弥漫在前座,孟苡柔低着头,安安静静坐着。
「还好吗?」话一出口,雷明爵的脸就扭曲了一瞬间。
——白痴,这种状况下谁会好啊!
「嗯,没发生什麽事。」孟苡柔点点头,苦涩地笑了:「原来她真的出院了呢,听说还有了不错的邻居。我离开之後,似乎发生了很多事呢。」
听着那把刻意轻快的语调,雷明爵再也忍不住,他翻了翻白眼伸手一把把人按进怀里,头抵着自己的肩。
他没有余力在意自己的粗鲁会不会弄痛她,毕竟他鲜少主动触碰别人,更不用说拥抱别人,只知道面前的人需要一个能够藏起那张脸的地方。
「有人问你孟冷芳的事吗?她好不好关我什麽事?我在意的是你!」雷明爵咬牙,「不要连在我面前都装坚强,遇上这种事谁不会难过?我之前也说过,发生任何事,如果说出来能让你好过点那就说,但如果不能,就不要勉强自己开口。」
「至少在我这里,不会有人伤害你。」
「……」原本抓着安全带的手一松,落在了雷明爵的西装上。
——她好累,一直以来都好累。
「呜……」泪水滑落,多年来的压抑甚至方才的所有不安、惊恐和绝望一下子溃堤,孟苡柔咬着下唇哭了。
「唉……」突然说那麽多话口好乾啊……某个小小的声音在心底吐槽,雷明爵轻拍着她的背。渐渐的呜咽转成了断不成句的话,雷明爵继续听着,直到看见部下的车经过,带着脸色苍白的孟冷芳离开,阳光下妇人的眼眶泛着令人心酸的红。
——她没有母亲了。
——那个人已经忘了自己。
——她还剩什麽?
孟苡柔的声音透过西装布料传到他耳边,不断动摇着他。
——告诉她吧,她母亲没有失忆更没有疯,她的父亲……
太阳穴一阵抽痛,雷明爵终究是压下了将一切托出的冲动,环着孟苡柔的背,他突然明白了那份异样感是什麽。
——目的。
——那些人绑架孟苡柔的目的。
「该死……」雷明爵微微抬眼,瞳色一沉。他们并不是要对孟苡柔不利,亦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让她们母女见面。
这是对孟冷芳的试验,也是——
强迫自己不再去想,这一刻,至少他只想好好安慰眼前的人。
手掌笨拙地拍拍对方的头,他沉声道:「带你去个地方。」
「……哪里?」发泄完,孟苡柔的声音很沙哑,她坐起身,孩子似的揉揉眼睛。
雷明爵伸手到後座抽了张面纸,用拇指揩去了她的眼泪。
「本来更早就想带你去的,但是无妨。」他不答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