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很清楚自己是落荒而逃的梁橙柒抱着包包坐在座位上，头靠着车厢墙壁，随着行进间的捷运颠簸摇晃，她的思绪也远远地发散出去，零零落落地回顾着今天一整天的事。微积分的各式名词和题目、欧洲文明的大叠资料、忱安和柯学长、姜竫说她要去参加辩论社团、还有……季言郡。
她有些无奈。不论怎麽让自己想别的，最後脑中的画面总会绕回他在广场时的侧脸。橙柒调整了下姿势，让自己靠得舒服些後，就认命地回顾起他来。
她想，那是她看见季言郡笑得最多的时候。
虽然只是侧脸，却也能看见他低下头注视着幸运时，眉眼皆是笑意，而嘴角微扬。他好像很喜欢猫呢。梁橙柒不自觉地微笑。她也喜欢猫。
她意识到自己在笑，笑容随即一顿，赶紧抿起嘴唇。
自己真是太不寻常了……
车厢猛然一个大起伏，她的头冷不防地重重撞上墙壁，顿时疼地她眼泪都出来了。她手捂住撞到的地方，另一只手上的手机又响起来，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就挂掉，打开讯息页面正要找人，画面最顶端就有讯息出现了。
直属家长：小孩，你挂我电话挂地特爽快，好歹也让我期待个几秒。
梁橙柒：冤枉啊，捷运上讲电话不方便，我正要传讯息跟你说的。
直属家长：好啦。我是要跟你谈说，我们欧语系的系周，你要不要来支援一下？
梁橙柒皱眉，用双手打字：我说过了，我没有要入系学会呀。
直属家长：没有要你加入，就是支援而已，支援。
梁橙柒：支援什麽？
直属家长：支援文宣呗，知道你适合，小卡和明信片的小语都想拜托你，我们的文宣长一直很惋惜我没有把你拖进来呀。
橙柒没有立刻回复，而是在思考自己到底行不行。
她的大三直属知道自家学妹在犹豫，赶紧加上筹码：如果你支援了，小卡、书签、明信片、小册，我整套买给你！拜托嘛……
梁橙柒微微睁大双眼，这个筹码加得她很心动，她们系做的文创品可美了，但也不便宜，能免费得到整套，机不可失啊。
梁橙柒：成交。已截图。
直属家长：……精明呢你……这个月的月底要交啊。能写多少是多少，至少交五段。确定的背景底图我发邮件给你，给你当灵感。
梁橙柒传了一张贴图，是非常得意的剪刀手。
直属家长：对了，记得把小尾巴架来，当杂物苦力组。
梁橙柒：行。
这就是她的大三直属的偏心程度：他给她这个大二直属学妹买整套文创品，哄她来写东西；至於大一的直属学弟什麽也没有得到，直接当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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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同家人吃完饭後，她便窝回房间去。书桌上摊开着的既是德文课本，又是微积分，书本上头又散乱着纸张，纸张上有着铅笔笔迹，有英文、德文，也有数学算式。这还是她出去吃饭前弄的。橙柒稍微收拾一番，把书都归位，只留下微积分。她坐回书桌前，看到用英文写成的数学内容就有点头疼。勉强自己读了半小时，有些到极限，她让自己休息一下，缓一缓思绪。
她拿起一边的手机，在好友列表找到一个「直属小尾巴」的名字，点开，开始打字。
梁橙柒：小尾巴，系周来帮忙吧。跟咱家大三学长一起打杂。
她没忘记下午答应她直属的事情，这下刚好可以处理。
一面读着解析，一面等待着，很快地，回复就到：要饮料，要探班。
她笑了笑，自家小孩就是乖巧。她传了个贴图，随後传道：行呀，给你买，给你探班。
他回传一个感动得痛哭流涕的表情，又传了一个肌肉贴图。
说到小尾巴这个称呼，这还是米呀给他取的。
他们系历年来的手脚都很快，在八月指考放榜之後，没多久，便会给新生们办个聚会，以班为单位，把别人新生训练才做的事都提早做了，认识同学、直属抽签，因此大一、大二们在开学前就已经彼此认识，迈向熟悉。而梁橙柒的直属跟梁橙柒处得特别好，一两天的相处下来，人很听她的话，自来熟得不像话。
对於这个直属的想法，照他当时的原话是：「虽然很不高，但就是一个很亲切的大姊姊。笑起来特别漂亮，很讨喜呀。」
坐在一边的梁橙柒当时就不满了，直接捶他肩膀一拳，「你自己长太高还嫌别人不高，一百六有多不容易你知道吗。」
他被打也没怎样，只是笑笑。
米呀喝着饮料，「我看纪俨你已经变成梁橙柒的小尾巴啦，听起来萌萌的、看起来也萌萌的，」她笑，语气特天真，「那小尾巴，不谈身高了行吗？」
纪俨有些愣，梁橙柒马上眼睛就亮了，「我喜欢这个称呼。」
向忱安吃着桌上的爆米花，给纪俨科普，「你家学姊喜欢萌萌的东西。」
看着梁橙柒用着明亮的表情说道，「小尾巴、小尾巴，你看你顿时顺眼好多。」纪俨忍不住就笑了，开玩笑道，「别把我叫得太可爱，我怕太多姊姊爱上我。」
梁橙柒瞬间给他一个鄙视的眼神。
纪俨又发讯息过来：姊，你做什麽呢现在？
梁橙柒看了一眼桌上的纸张笔记，又看一眼时钟：算数学呢，一言难尽。
直属小尾巴：……自虐？
梁橙柒：我宁愿听你念德文。
直属小尾巴：……不带这样人身攻击的。
梁橙柒：不说了，我继续读书。
直属小尾巴：别太晚睡喔，晚睡长不高。
梁橙柒：基於我亲切大姊姊的形象，我不能跟你说，滚，我只能说，走开。
直属小尾巴：你明明都说了……好啦不吵你了，晚安。
她回传一个得逞的笑脸，就把手机放在一边。
梁橙柒又努力地坚持了一个半小时，直到十点半才放下笔，伸了一个懒腰，打了一个呵欠。然後拿起手机拍照，把看了解析还是不懂的题目拍下来，传给季言郡。
梁橙柒：戳。
梁橙柒：（梁橙柒传送了照片。）
梁橙柒：已累倒。
梁橙柒：（梁橙柒传送了贴图。）
在桌前看书的季言郡瞥见萤幕上的提醒，伸手拿过手机，点开「二一学姊」的视窗，看见她传了五张照片过来，还有一只熊趴倒在地的贴图。
他放下手上的笔：看多久的微积分了？
没几秒，梁橙柒就传道：两个小时吧。
季言郡：那是要休息了，还是我现在讲给你听？
二一学姊：可以现在？
季言郡：给你发语音，不现在听也可以。
他也没等她说好或不好，开了电脑版的视窗出来，点开图片，很快理解了题目和解法。说话之前，告知了室友一声，「我发个语音给别人。」
室友们纷纷表示没问题，继续做自己的事。
季言郡边看着电脑萤幕，边解说。因为不好打扰到旁人，所以是压着嗓子说话的，声音比平常还要低几分，怕她听不清，语速也慢了些。一题就一则，梁橙柒看他发了第一则过来，也就没多打字干扰他，而是等待着。五则很快就发完。他瞥了眼时间，也快十一点了。
他用第六则的语音讲了这些题目的共同特点，讲着讲着，就想起下午和幸运相处的她，以及自己手背上属於她的触感，心里变得柔软，连带着声音都温柔了下来，不小心按着萤幕的手就松开，语音停在一个突兀的地方，传了出去。
季言郡无奈，只好再补一则，低语道：「……大概就是这样。好了，时间也晚了，就别再读了，早些睡。晚安，学姊。」
他放下手机，席清少八卦的声音随即传来，「又是那个学姊吧？不错啊，瞧你温柔的。」季言郡斜看了眼身後在上铺的席清少，不冷不热地道，「我讲鬼故事给你听？」
他瞬间变脸，人赶紧躺在床上，还侧过身背对季言郡的方向，「别。我睡觉、我睡觉……」
这几句话的时间，梁橙柒已经回覆了他，用一张脸红微笑的表情贴图。
他看了，慢慢地勾起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