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好沉，我惺忪地睁开双眼，看了墙壁上的时钟。
7：06。
外头已经是一片黑，我走到窗边，心里想着：又睡了一整天了吗？拿起手机，我眯起眼，看着萤幕上显示的通知：七通未接来电。
「真是的，打那麽多通要干嘛？」我一边碎念，一边按下通话。
「罗依晴，总算肯打给我了喔？」以茗声音透过电话对我大吼。
「我睡到刚刚才醒过来，又不是故意不接电话的……」
昨天晚上在吃晚餐前昏倒，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的病床上，手上还插着点滴的针。吊完点滴回到家，吃了爸爸煮的粥之後又一次沉沉地熟睡，隔天爸爸替我请了病假。一整天下来，清醒的时间应该只有中午的时候被阿姨叫起来吃点粥和药，所以完全没有察觉以茗打的电话。
「那……你还好吗？生病了？」以茗收起方才急躁暴走的大吼，温和地问。
「嗯，睡了整天好多了，先不说这个，那麽急着找我怎麽了吗？」
「阿……那个阿，没什麽……我就说你太逞强了，中午都不睡，晚上还熬夜念书整理剧本和排演记录的，你把自己的身体当成铁打的吗？不要总是让别人替你操心，一个人逞强什麽的没有必要，你听懂了没？」
完全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以茗反过来像个妈妈一样念了我一整串。但透过电话，不知怎地，我却因为他的碎念心中感到一阵温暖。
「你是在担心我吗？」
突然，电话另一头的声音只听的见电视微弱的声音，以茗没有回我任何一句话。莫名地，心，突然之间紧揪了下。
「喂！夏以茗，干嘛不说话阿？睡着了喔？」
「我才没有睡着，刚刚在回昕岚的讯息，你没事就好，好好休息，明天要记得来学校听见没？」
「是、是、是，晚安。」
「晚安。」
以茗，说谎了阿。一听也知道他在说谎，什麽回昕岚的讯息，最好是回讯息会忘记自己正在讲电话。心情，突然感到一阵的低落。他为什麽逃避了那个问题，是用什麽样的心情不想回答的？那我自己呢？又是为什麽要那样问？蜷起身子，我抱着膝盖，心情就跟脑袋一样的沉重。
也许，在问的时候，在听见他担忧的声音的时候，我就知道答案了……
「那今天练习到这里，大家辛苦了！拜托你们剧本要好好熟悉！」戴着口罩，我站在韵律教室里头对着其他人大喊。
韵律教室的门被打开，一阵风吹了进来，寒流来袭的冬天，连一阵风也冷的让人发抖，更何况刚刚一整个中午韵律教室几乎是密闭的空间，和外头的温度成了反差。
我拿起一旁的外套，一边恢复场地，收拾练习用的桌椅、垫子等等，一边等待所有人离开教室。
「还好吗？」林晨楷走了过来，捡起我的外套的另一角，「衣服都在地板上拖了。」
「喔，谢谢。还好拉！昨天有好好休息过了！」我笑着回答，接过他手里的外套。
「有吃午餐了吗？」他问。
「还没，不过没关系拉我还不饿。」
「依晴、依晴，以茗找你喔。」我才回答完，詹霈恩手里拿着收好的垫子跑了过来，指着站在韵律教室门口的少年。
「他看起来好像心情不太好。」詹霈恩小声地在我耳边说。
我看了看门口的他，心想：不是跟平常一样吗？不过以茗确实是那种不笑的时候，表情严肃到让人觉得他在生气的类型。
「抱歉，我先过去一下，这里麻烦你们。」我对着林晨楷和詹霈恩微微一笑，走了过去。
「你怎麽知道我在这里？」我走到门口，更明显地感受到室内室外的温差，「好冷。」
「白痴，冬天感冒还不穿外套，拿在手上干嘛？」他伸手推了一下我的额头。
「要你管！」
虽然口中不悦地回嘴，但温差真的让我有些无法招架，在和他吵架之余，一边将外套穿上。
「你以为我想管阿，也不想想看昨天什麽都没说就没来上学，打电话也不接，真搞不懂你到底在逞强什麽的。」
「我哪有逞强阿，倒是你到底为什麽知道我在这里，还有你不用回去上课吗？快打钟了还在这边跟我吵。」
「吃了吗？」
「还没……不过我还不饿，所以没关系。」我笑着回答，但下一秒却下意识地垂下了眼。不晓得从什麽时候开始，习惯性地加上後面那「还不饿，没关系」。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在学校，面对别人的关心问候，我都变得会拒绝了。
「你是笨蛋吗？少在我面前笑得那麽虚假，别以为我看不出来。」突然，手被以茗拉了过去，手中多了一个塑胶袋，里头又是一碗面。
我一开始脑袋空白，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人会对我说那种话。被他看穿了吗？勉强的笑容。直到他再次开口我才反应过来。
「早就知道你学不乖，身体明明还没好，还不懂得照顾自己，喏，加上上次那碗面，欠我七十块。」
阿！对了上次因为身体不舒服，加上昕岚的话後来完全忘了要还他钱的事情。
「对吼，上次忘记了，抱歉！」收回手，看了眼手里的面，我一脸歉意地看着他，「谢谢。」
他推了下我的头说：「吃完记得吃药，还有，今天放学你还要去颜叔那里吗？」
「我爸叫我直接回家，身体还没痊癒不要去那里传染给别人，他今天会早点回来，所以我今天就不过去了。」
「放学一样的地方等我听到没？不准自己先走掉。」
「欸，夏以茗我是说今天没有要去颜叔叔那，为什麽还要花时间等你？」
「叫你等就等，哪来那麽多为什麽，记得吃药听到了没？笨──蛋──」他又推了一次我的额头，然後连让我回嘴的时间也没给我自顾自地走掉。
「夏以茗，欸！你说清楚阿！欸！」
可恶！完全无视我的声音！看着他头也不回的背影，我暗暗地咒骂。
「以茗又帮你买午餐拉？」詹霈恩走了过来，脸上的笑容有点诡异。
「嗯，说什麽我一定学不乖的，他到底以为我有多糟糕、多不会照顾自己阿？」我把面放到一边，拿着手上的垫子往放垫子的壁柜走去。
「以茗对你真好，欸依晴──」詹霈恩黏了过来，勾着我的手用一种诡谲的眼神看着我。
「干嘛那样看我，你想说什麽？」
「我说，该不会……」她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让我有点紧张。
「该不会？」
这一瞬间，时间好像停止了一样，我看着詹霈恩的眼睛和笑容，莫名地紧张起来，好像在害怕她说出什麽似的。明明没有什麽好怕的阿，明明、明明……
没有什麽好怕的。
「你们该不会在交往吧？」
一秒、两秒、三秒──碰！我把柜子关了起来发出一声巨响。
「你会不会自行脑补太多了阿？这是不可能的好吗？」我拉开她的手，一脸无趣地看着她。
「什麽不可能，以茗对你根本就像在照顾女朋友一样，中午知道你会忙到忘记吃饭就送午餐，然後刚刚他让我叫你的时候，你都不知道他那个脸色有多难看。一定是因为刚刚你跟晨楷那小子靠太近，他在吃醋！」
我无视詹霈恩的话，走到教室後方拿起刚刚的面还有教室的钥匙。
「晨楷，都整理好了吗？」林晨楷刚好从後面的储藏室走出来，他刚刚把桌椅一一搬回储藏室里。
「都好了，快回去吧，都打钟了。」
「欸！罗依晴干嘛无视我的话阿！」詹霈恩跑了过来，又一次拉住我的手。
「因为你说的话完全没道理，根本是自己在乱想。晨楷，钥匙麻烦你。」走出韵律教室，我锁上教室的门然後把钥匙拿给林晨楷。
他是负责到学务处借还钥匙的。学校有规定借还的人要统一，虽然只是签名登记然後把钥匙放回柜子，只要签的名字一样，就算换个人去还也不会被发现，但为了慎重起见我们一直都遵守这条规定，避免最後发生什麽麻烦的事情。
「哪里没道理了？」詹霈恩缠着我问。
林晨楷走掉之後，我和詹霈恩穿好鞋子把道具拿好慢慢走到学务处外等他。
「第一，午餐不是送的，是帮我先订我等等会给他钱。第二，他的脸本来就长那样，生气什麽的是你的错觉，你只是不习惯他没有笑吧？」
「是这样吗？可是我还是觉得他对你不一样阿。」
「那是你觉得而已！我们两个讲十句话有九句都在斗嘴，他那麽得理不饶人，又爱擅作主张，什麽都不讲清楚的个性，我才不会喜欢他。」说完的同时，有那麽一瞬间，我好像心虚了。
「是这样吗？」突然之间，空气中弥漫着静谧，因为说这句话的人不是詹霈恩，而刚从学务处走出来的林晨楷。
「晨楷……」詹霈恩拉住林晨楷的手，收起方才的逼问我的嬉闹笑容，一脸凝重地看着林晨楷。
突然之间，我们三个之间笼罩着一层沉重的气氛。我完全不明白詹霈恩的表情是为了什麽，还有林晨楷突然之间那麽严肃认真看着我的样子也让我楞住，无法思考。
「当……当然是这样！我又不喜欢他！他也绝对、绝对不会喜欢我的！」不知怎地，看着林晨楷的眼睛，我有些措手不及。
一种好像被看穿了什麽的感觉，明明什麽也没有阿！对阿！我对夏以茗除了朋友的感情以外没有其他的想法，不可能会喜欢他！
喜欢什麽的，早就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依晴都这麽说了，霈恩你就相信她吧。一直这样问，她会困扰的吧！」林晨楷对着詹霈恩温柔第一笑。
「……知、知道了，依晴，对不起。」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詹霈恩刚刚好像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没事，不过我和夏以茗真的没什麽就是了。」我露出微笑回应。
脑海，下意识地再一次浮现方才以茗的话：「少在我面前笑得那麽虚假，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心情变得好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