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想起你的时候，只有笑容。
跑着回到家之後，手机闪烁着讯息的提示灯──是以茗。
我烦躁地在床上翻滚，抱着枕头，看着在床边的手机。绿色的灯让人烦躁，我无力地拿起手机，打开萤幕看见他的名字、他的讯息，我的手指便停在半空中。
我没有勇气打开。
按下萤幕开关的动作反覆了好几次，没有一次我点开他的对话框。
心底深处，下意识地，在逃避一些事情。我是很清楚的。
时针不停往前走，房间里只有沉默和我的烦闷。
「你真的完全没有感觉到吗？」
「昕岚他……他的想法。」
「我到底……」蜷起身子，紧抱着怀里的枕头，「我到底应该要感觉到什麽阿……」
以茗的话不停束缚我的思绪，昕岚的想法会是什麽？我又在担心以茗说出什麽答案？
空气静谧得让人沉闷，却又分外冷静。从以茗开始传讯息给我已经过了几个小时，时针也早已走到差不多是颜叔关店的时间。我叹了口气，按下和以茗的对话框。
「对不起。」我小声地念着讯息上最後的字眼，「果然，只是这样阿。哈哈。」
往後一倒，躺在床上，我楞楞地看着纯白的天花板。脑袋似乎停止了运转，只停留在某个刹那──下午以茗的冷漠表情。突然，喉咙像哽着什麽，翻过身我弓起双脚，手紧抓着胸口的衣服。无预警地，棉被上多了几滴水珠打湿的痕迹。
我是怎麽了？这种感觉不应该再有阿！
好像失去了什麽一样……
除了那封写着对不起的讯息以外，以茗没有多说什麽，也没有打电话来。隔天早上，我没有遇见他，也没有遇见昕岚。
「你怎麽了？这阵子都无精打采的？」林晨楷拍了拍我的肩问。
下午的体育课，林晨楷和我刚好轮到借器材。
「……阿、阿哈哈，可能是这阵子忙话剧太晚睡了。」为了掩饰我慢了半拍的反应，我撑起笑容说道。
「真是的，你努力过头了啦！」他微笑着伸手拍了我的头，我却下意识地逃开。
「依晴？你──」
明明是跟平常一样的，晨楷对女生都这麽温柔阿，我干嘛突然逃开？
当我意识到自己的反常时，我已经打断晨楷的话。
「晨楷，要借十颗篮球对吧？我来登记你去算十颗放到篮子里吧！」
「呃……喔好。」
他看上去好像很担心我、很纳闷的样子。看着林晨楷的背影，但是我却不小心想起另一个人。
以茗，他是不是还在担心我？他昨天到底在生气什麽？
思绪停留在昨天发生的一切，和晨楷一起把球抬起来走楼梯的时候也都在想一样的事情。这样不专心的结果可想而知，下一秒，便是从楼梯上踩空不小心跌落，扭伤了脚。
「……好痛。」
篮球从篮子里滚落出来，林晨楷慌张地放下篮子跑到我的身边查看我的伤势。
「没事吧？」
「……嗯，应、应该没事。」他扶着我慢慢站起来，我试着出力想踩稳脚步，疼痛感却冲上脑门，「嘶──好痛。」
「你一定扭伤了啦，我背你去保健室。」
林晨楷的表情凝重，蹙起眉宇，直盯着我的脚踝看──他真的很担心我。
「不、不用啦，我自己慢慢走过去就好，晨楷你还是先把球拿去球场吧！」我抽回抓着他的手，想靠自己的力量保持好平衡。
「你这个样子根本不行，我不放心，让我扶你过去可以吗？」他温柔地恳求。
他担心的表情倒映在我的眼中，又一次，我不小心又想起他。
以茗。
我担心昕岚讨厌我的时候、生日那天在颜叔那里早退的时候、他拿面给我的时候、上次在公园的时候……认识的这一年多来，每一个我伤心难过的时候。
「嗯，那麻烦你。」我敛下眼，小声地说。
眼前的人不是夏以茗，是林晨楷。现在的我，没有那个心思去想那些，也没有必要。但我知道，自己的心情在改变。
那也许就是我不愿意听到以茗说出昕岚想法的原因……
「阿姨，有人扭伤了。」林晨楷把落了一地的篮球捡好後，跟老师说了一声，扶着我慢慢走到保健室。
「昕……昕岚？」走进保健室，便看见坐在椅子上擦药的昕岚，「你受伤了？」
突然，保健室的电话响起，阿姨接起电话，以手势暗示我们等她一下。
昕岚没有回应我，只冷冷地看了我和林晨楷一眼，然後低下头把鞋子穿好。
我尴尬地垂下眼，林晨楷扶着我在另一边的椅子上坐下。
挂下话筒後，阿姨走了过来对我们轻声说道：「你们等我一下，我先去一趟卫生组。」然後便匆忙地走出保健室。
「你怎麽了？」护士阿姨出去後，昕岚走了过来，蹲下身子小声地问。
我讶异地抬起头，楞楞地看着他，正准备开口──
「她刚刚在楼梯上摔倒，好像扭到脚了。」林晨楷打断我的话。
昕岚没有看林晨楷任何一眼，一直专注地看着我的脚踝。半晌，他拍了拍我的头说：「你怎麽就不懂得小心一点？又要被以茗碎念了。」
他的动作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以前我受伤或感冒的时候，他的关心也只是几句叮咛的话简单带过，从来不会像现在这样。
拍头？这种对女生太温柔的事情，黄昕岚根本不会做吧！
「应……应该吧，哈哈。」
不知怎地，面对昕岚，我没有逃开。但他的话，依然让我想起那个一直以来都太担心我的他。
「我先走了，你自己小心一点，不要再受伤了。」他站起身的瞬间我抓住他的手。
「等……等一下，」我小声地喊住他，然後抬起头看向林晨楷：「晨楷，抱歉，我有一些事情想问昕岚，你可以先回去上课吗？」
林晨楷看了看我和昕岚，他的视线有那麽一瞬间停留在我抓着昕岚的手上。
「我知道了，你就在这里休息，等等下课我会和霈恩过来找你。」说完，林晨楷绕过昕岚走出保健室。
风从窗户吹了进来，打开的门被风吹得叽叽响。
「你想问什麽？」昕岚没有转过身，幽幽地道。
我低着头，小声地问：「以……以茗他，他昨天问我，真的都没有感觉到你的想法吗？这、这是什麽意思？」
我紧咬着下唇，心不规律地跳动。老实说，我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问昕岚这件事情。明明，一直到刚刚我都还在逃避不想知道。
沉默了半晌，昕岚又一次面对我蹲了下来，这一次他的双眼认真地看着我，这种眼神是我从来没有在他身上看过的。
「你觉得呢？我的想法。」
「我就是不知道才想问阿，虽然我昨天跟以茗说我不想知道，可是……」
「既然都对以茗这样说了，现在为什麽又突然想知道了？你到底，在想什麽？」他的语气有些严厉。
「我……」慌张地抓着裙摆，我什麽也回答不出来。
看我始终将头垂得低低的，昕岚似乎明白了什麽，他冷笑了声：「你应该只是不想从以茗的口中听见答案吧！」
昕岚站了起来，语重心长地说：「相信我，你不会想知道我的想法是什麽的，还有以茗也是。他的话你听听就好，不用放在心上。」
「昕、昕岚，你讨厌我吗？」
他沉默，这一次沉默的比刚才还久。我的心也跟着彼此的这场沉默，不安地摇摆着。
我自认可以不再去想其他人对我的看法，只要笑着和每个人都当普通的朋友就好。但偏偏遇见了昕岚和以茗，不知不觉，我在意起他们两个和我之间的友情。
「也许吧。」
终於，他给了回应。瞬间，我感觉脑袋好像被什麽塞满一样，好沉重，耳朵嗡嗡作响。
「我开玩笑的，别放在心上。」他按了下我的肩，给了我微微的一笑。
这应该是，我第一次看见他对我笑吧。只是这个笑容……感觉好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