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孟皓班上有一个女孩子在追他。
他以为来医院探视的人是她，所以不想见……
「你行情不错嘛！」我滑开他的手机，都是那个女生的自拍。
「她趁我不注意拿去拍的。」滑着滑着，滑到一张吻照，背景很暗，大概是在夜店或包厢吧？照片里他浅浅勾起的嘴角，让我想起他十八岁生日发生的事。
「你喜欢她吗？」我淡淡地问。
「怎麽可能，我跟她说过我有女朋友，只是她不信。」
「那你为什麽吻她？」
「……。」他立刻抢走我手里的手机，心虚地低下头，无从辩解。
「你知道……你要的两全其美其实很难兼得……」
「别说了，是我的错。」他依旧不敢与我对视。
我却因为他病了，不忍多说一句。
「而且你本来就没有女朋友，我只是你的前女友。」我咽下这句话，没有勇气去提醒他现实有多残酷，但还是藏不住脸上的落寞，只好起身想办法逃走。
「你要去哪？回台湾吗？」他紧抓住我的力道，像是害怕失去。
「我去找吃的……你放心吧！我会陪着你，直到你康复为止。」
「那学校呢？」
「休学了。」我抽手离开，预想到他自责的神情，但我不想多做解释。
因为我们谁都不能保证未来会有什麽样的结果，虽然直觉上我们都清楚，牺牲一切来到这里，最後难堪的人……可能只有我。
他要的两全其美太难了，至少我知道他会以他爸的期待为优先，如果真是如此，他要的爱情和家庭就很难实现，所以他才会宁可不跟我联络吧？
迎面走来一个女孩，跟照片里的她长得一模一样，一头俏丽微卷的耳下短发、笑容活泼可爱，让我感到最难堪的，是在她身上，看见我十七岁的影子。
我第一次明白心痛是那麽复杂的感受。
他吻她的笑，是不是因为想起十七岁的我？
他是不是因为太寂寞，才默许她有机可乘？
他宁可寻找替代品，也不愿意跟我坦承一切……
我不禁猜想，来到这里究竟是对？还是错？
当我买好吃的走回病房时，看见许多东西从房门内飞射出来，里面有只狂暴状态的怪物，正在失控咆啸。
「我说过不想再见到你！滚──！」
「孟皓，你别这样！我只是想照顾你……」
「滚啊──！」
站在门边，我清楚看见那张狰狞又陌生的面孔，是孟皓，却也不是孟皓。
「他怎麽了？」我问了站在门外叹息的管家先生。
「少爷有躁郁症，谘商一整年了也没好转，最近因为健检的坏消息更常这样，老爷的态度也是问题，总是嫌他太过软弱，没有体谅他已经拚尽全力，甚至超出负荷了。」
「……。」
「所以我才找你来，我觉得只有你能明白少爷的内心，拜托你了。」管家先生握住我的手，恳切地请求。
「我知道了。」
默默走进病房，床上那只张牙舞爪的怪物突然不喊了，瞪大眼看着我，欲言又止，眼神来回於我和她之间，看似恐慌。
「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怕我转身就走，急於拔掉点滴，想向我解释。
「不用解释。」我放下东西，立刻冲上去制止他的行为，捧起他的脸告诉他：「你什麽都不用解释。」
「你是谁？放开孟皓！」身後的女人把我扯开，挡在我们中间。
「我跟你说过，她就是我女朋友。」
「……跟照片不一样啊！」
「那是她高中的照片。」
「我不相信，你不要以为随便找个人来就能打发我！」她瞪着孟皓的表情、理直气壮的语气，都跟从前的我如此神似。
「李秀荷！」孟皓似乎又要进入狂暴状态，那个女孩还在不甘示弱的挑战他。
笨蛋都知道，只有正版的王勤勤可以挑战孟皓的底线，盗版的家伙绝对不可能战胜他。
「好了！」我走到床的另一边，把他的脸狠狠转向我，蹙眉质问：「你这家伙什麽时候脾气变那麽差？」
「去年。」他乖乖回答。
「为什麽？」
「因为遇到她。」他毫不避讳地指向李秀荷。
「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你先对她示好的吧？」因为她像我。
「……。」他没否认。
「如果我没猜错，当你发现她喜欢你，你反而後悔了？」
「……。」他无法否认。
「你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他後不後悔关你屁事？」叫做李秀荷的女孩对我充满敌意。
「喔？」我似笑非笑地望向她，她是连说话语气都跟我很像，我忍不住反问她：「那你是从哪冒出来的？中文有点日韩腔，李秀荷……韩国人？」
「关你屁事？你别靠他那麽近！他是我的！」
喔？
这话跟我在婚礼上呛人家的破日文怎麽有点相似？
「孟皓你这个渣男──！」我眯起双眼冷着脸说。
「……。」他别过头去无可反驳，却因为不需要解释就被我看透而轻扬嘴角。
「你他妈还笑得出来！韩国妹子活该被你欺骗吗？你良心不会痛吗？」
「不会！」他猛然回话：「肝会，这样报应够了吧！刚才不是约好一起下地狱！」
「去你的，根本现世报最佳范例。」我瞪了他一眼，往我的汉堡走去：「李同学，孟皓就麻烦你照顾了，我要先去吃饭了。」
「王勤勤，你不准走！」他对我大喊。
「为什麽她就不准走？为什麽你一直赶我走？为什麽这麽不公平！我到底做错什麽了，为什麽你要这样对我？之前不是都好好的吗？」李秀荷连珠炮式抱怨，说着说着就哭了。
「烦死了，好，你们都滚！滚远一点！管家──！」
「是……请两位都出来吧！」
我边啃汉堡边走出病房，看着李秀荷一路抽抽咽咽，不免有些同情。
「要吃吗？」
她摇头，然後瞪着我。
「不吃就算了。」
「你就是王勤勤？」
「为什麽这麽问？」我淡然地看着她。
「他床头有一张卡片，就是你写的？」她依旧充满敌意。
「嗯。」
「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他对我很好，直到那次早餐想弄咖啡给他喝，不小心弄倒染湿那张卡片，他就开始凶我……都是你害的！」
「……。」这个小妮子逻辑堪虑啊！看来只有某些特质跟十七岁的我相似，其他根本天差地远。
「所以我一气之下就把那张卡片藏起来……」李秀荷陷入回忆般，沉思一阵才说：「他竟然因为找不到那张烂卡片，在我面前哭了。」
是喔？这话让我感到十分惊讶！
「那时我在想……王勤勤到底是谁！我一定要亲眼见见是哪个家伙，原来是你！也没特别漂亮啊！腿比我长了点，但我胸部比你大啊！」
「喔喔。」我忍不住好奇探问：「你去他家都做些什麽？」
「陪他散步、看电影。」
「就这样？」
「这样就很幸福了好嘛！」
「他没对你做出什麽狼心狗肺、色大胆小的事？」
「没有，他吃的药有副作用……没办法做那些事，所以我也没为难他。」
「喔？」听说躁郁症或忧郁症的药物有性功能障碍的副作用，不知道孟皓心里对这种副作用是怎麽想的？
那我刚才一见面就呛他没有小鸡鸡，是不是伤到他了？
唉呀──！
我还跟他说有猛男裸模给我画，他该不会自卑了？
难怪战力低迷。
「我要回去找他，证明我比你更适合他！」李秀荷在我思考关於小鸡鸡的问题时，起身不甘地喊。
「你现在回去他又要发作了。」我淡然而语。
「才不会！」
「不信就去吧。」
我收拾好垃圾拿出一本小说，坐在原地看了一阵子，李秀荷便嘤嘤哭泣经过我眼前，头也不回地走出医院。
这种打击的程度……孟皓该不会直接跟她说：「你只是替代品！」这种话吧？
不知道听到这种话，她会不会想不开？
不过如果她是我的替代品，应该也是属於坚韧不拔的类型吧？
嗯，如果我被当成替代品……
那我……
非诅咒他孟家断子绝孙不可！
「李小姐回去了。」我看到了，不过管家先生还特地来告诉我，大概是暗示我可以去哄那位大少爷了。
「孟皓跟她说了什麽？她看起来非常伤心，不会是替代品之类的话？」
「不是。」管家先生含蓄地覆诵他听见的话：「少爷说：『对不起，我爱的一直是她。』就这样。」
「孟皓……没发疯摔东西？」
「没有。」管家先生浅笑又说：「少爷还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