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朵朵，你的头发有染吗？为什麽都不会被抓？」
体育课时，祝恒难得没下去打球，只是坐在司令台那里休息。他的目光悠远，像是在思考什麽。
姚朵下意识想看自己的头发，却一时抓不住被风吹得飘扬的红褐色马尾。
祝恒一把抓住她的马尾，像是抓住一只小猫那样，「看，很明显的咖啡红，你怎麽都不会有布丁头？」
「……那不是染的啦。」
「不然？」
姚朵很少跟他讲自己的事，因而有点难为情，「我的奶奶是爱尔兰人，有混到一点血，我头发天生就是红褐色，还有点自然卷。」
「喔！不错啊。」
「咦？」
祝恒咧开一边嘴角，「这种颜色不错。」
是、是喔……别称赞她啦，好奇怪。
「为什麽突然注意到头发的颜色？」姚朵别过目光，想着他是不是也注意到自己是个女生了。
「因为我有点想染头发。」
她看看他那头黑亮的短发，「……为什麽？」
「感觉会很帅。」说完，他笑得眼睛眯了起来，「这样比较好把妹。」
是在说偲颖吧？瞧他那猪哥样。
哼！一定很丑。
「你那什麽表情？像是在说『一定很丑』。」
「没、没有啊！一定很帅。」她随便敷衍他。
「呵，你也这麽觉得吧？」
姚朵听见他自信的嗓音，才正想说点什麽，对方已经站起身。站在司令台上的他，看起来就像一个真正的领导者。而他的爱情，一定也会像他的人生一样顺利吧？
虽然他这人很臭屁，但偲颖……
一定会被他吸引的。
姚朵转回目光，第一次，有了想反抗他的念头。
「偲颖那麽受欢迎，你怎麽办？」
听她绵绵低语，他不屑：「受欢迎也没办法吧！她那麽正。放心，我会铲除所有靠近她的蝼蚁。」
「要是她不喜欢你？」
「哈！这什麽笑话，这世界上有谁不喜欢本大爷？」
……她曾经就很讨厌他。
「如果，她真的不愿意跟你在一起呢？」
听了，祝恒收回投射未来的目光，转而望向现在。他直直注视她，彷佛要看进她旁徨的心。
「我说你，」他蹲下，一把将她娇小的身躯拽进臂膀，像摸宠物一样搔她的头发，「担心那麽多干嘛？我不是说过了，宠物只要安静地在主人旁边支持他就好，不用想太多。」
他把她的马尾都弄乱了，一如她的心紧紧揪着。
「可是……」
可是，这一次她不想支持他。
想是这麽想，但姚朵没有勇气阻止他。真要说反抗的话，大概是发生在国二上学期的时候。不是叛逆期，也不是受够了他，而是因为那位神秘转班生。
是，二年三班又有一位新同学了。他名叫白毓琮，浏海长得遮住了眼，整个人瘦瘦小小的，像是好几年没吃饭。
听说，他是因为被原本的班上排挤，所以才被训导主任特地转班过来。不过，姚朵觉得主任这麽做一点用也没有，他们班并没有特别亲和，甚至还有点排外。
这两年，白毓琮一定会很孤单。姚朵替他觉得难过。
但她没想到的是，在发生那件事之後，她还宁愿他孤单两年，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蛆蛆！你今天又没洗澡了喔？好恶心！」
「好臭喔！快叫训导主任把他赶回家啦！」
「喔，垃圾车来接你了！」
「靠，你听不听得懂人话啊？只会读书的蛆虫。」
谩骂声环绕着白毓琮，但他连吭都不吭一声，只是安静地读着自己的书。众人见闹他没戏，纷纷抢走他桌上课本，还把他的铅笔盒丢到地上踩。
姚朵坐在第一排，看着他被那些臭男生欺负，觉得心里很难过。
「喂！蛆虫！」
「我叫白毓琮。」他说话了，声音却很细。
「喔喔喔！会讲话耶！」那男生笑得更乐，「怎麽？不高兴吗？去找我们偲颖哭哭啊，看她会不会理你。」
没错，白毓琮会从一个隐形人变成现在这样，都是因为偲颖。他刚转班进来的时候，班上在走廊排队，准备要到楼下升旗。这时候，偲颖忽然大叫一声，说是有人摸她屁股。
全班一转头，看见白毓琮就站在她身後。当时，白毓琮的表情很错愕，那个样子一点也不像凶手。其实，姚朵不认为生性低调的他会做这种事。
不过，偲颖也没有看见是谁，她不想认定白毓琮是凶手，但班上男生都说是他。从那之後，班上的男生开始集体霸凌他，女生也几乎都躲他躲得远远的，没人肯伸出援手。
「喂，祝恒……」
「怎样？」祝恒正在抄功课，完全没去管後面发生的事。
「你要不要去管一下？他们太过分了。」
他瞥向她，思索几秒才说：「干嘛？那可不是本大爷教唆的。」
「我知道，但他们会听你的话。」
「我不想管那麽多。」
「祝恒！」
「烦死了，要管你自己去管。」他难得对她露出厌烦表情。
她眉头一皱，整张脸都揪成一团。知道了，他一定是因为偲颖疑似被他性骚扰，所以才不肯出手帮忙。好啊！男生都这麽小心眼，那她自己去！
挟着一股怨气，小不点姚朵就这麽冲到那群男生面前！
「喂！你们别太过分了！」她轰地炸出声音。
那些男生被她吓了一跳，「啊？姚朵，你来干嘛？」
「你们别这样欺负同学！」
「欺负？哈！我们只是告诉他做人的道理，哪里欺负他了？」
做人的道理？呸，他们连狗都不如，还想教他当人？
惨，好像骂到自己了。
「总之不要再这样了！换作是你们，被欺负成这样不难过吗？」说完，她还看了他一眼。那双眼睛藏在浏海下，却隐约透出阴沉的悲伤。
「笑死人了，我们可不会性骚扰同学喔！」
「我没有性骚扰！」忽然，白毓琮气愤一吼。
「全世界都看到是你，还不承认？」
姚朵更气，「见鬼了，根本就没有人看到！不要随便乱栽赃！」
「朵朵说得对。」忽然，话题的主角走了过来。偲颖的脸色不好看，但还是站在姚朵这边，「其实我根本没有看到是谁，这我也跟你们说过了。」
「偲颖，你太温柔了！这种人根本就不用原谅他啊！」那些男生还在闹。
「还有你，姚朵，你替他护航成这样，该不会……」
另一个男生接下去说：「该不会，他也摸过你，然後你还乐在其中吧？」
姚朵傻眼，「什──」
「靠！你们说什麽鬼话啊？」
祝恒咆哮一声，所有人都安静了。他一步步走来，每靠近一点，那些男生的头就更低一点。他的脸色很难看，锐眉之间全是怒气。走到姚朵旁边时，他狠狠瞪她一眼，但姚朵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也硬着头皮瞪了回去。
祝恒更不爽了。
「听着，你们从今以後把白毓琮这小子当成隐形人，别给我在班上闹。性不性骚扰也给我闭嘴，安安静静过完这两年，听到没？」
「听、听到了！」
「给本大爷大声一点！」
「听到了！」
啐了一口，祝恒回身抓住姚朵的手臂，就这麽带她离开教室。在走远之前，姚朵回头看了教室中的白毓琮一眼。
他一向阴郁的目光，多了一抹历劫重生的温柔明亮。
白毓琮：朵朵啊……对我来说，她就像是这世界上唯一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