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姐姐快醒来
两人沉默地对峙一阵，最终他还是打破了沉默，却是风马牛不相及，含糊地应了一句：「说什麽有两全其美的法子？哼……你与青霁交好，到时你大可求青霁纳你为妾，如此一来，要脱离炽金宫逍遥快活亦并非难事。」
他还是听见了那些话。
黎虹有些脱力地想伸手摀上额角，却发觉双手黏腻，只得作罢，「华弟，我要确认你们都平安幸福後，我才有可能放心离开这儿。」
朱华眸色错杂，似有些怀疑，有些动摇。
「我说华弟呀，到底我这个皇姐在你心目中有多麽不堪？」朱华的酸言酸语此番特别刺耳，黎虹苦笑，反问道。
「我没有！我只是……」朱华突地慌张了起来，眼神闪烁，手抡成拳，摀住了嘴鼻，不敢看向她。
「没有？那你何以总认为我想离开呢？」黎虹身子靠上门版，带着审视的意味端看朱华。
朱华难得地慌了手脚，竟是支吾半天说不出完整的字句，发觉黎虹正冷眼对他，他神色纠结，充满自责与懊悔之色，然强大的自尊心不容许他率先坦白认错。
黎虹脑海中忽地窜出这身子苏醒之前的回忆──当时寻常人类五岁身子的小朱华，还未有男女有别的芥蒂之心，时常或盘坐或小憩在她身侧，不时会喃喃自语般与昏睡的她说话。
有一回小朱华不知受了什麽挫折，一回来就将自己锁在房中，整个小身子蜷曲在她身侧，脑袋靠上她的肩头，呜呜咽咽地啜泣了好一阵子，却愣是不肯放声痛哭，小小的脑袋中已然明白要在外人前隐藏情绪。
待他哭累了，有些疲惫地伸手扣上她另一个肩头，入睡前，在她耳边可怜兮兮地呢喃：『姐姐快醒来，不要跟父皇一样不理华儿、不要华儿……』
那段期间小朱华常受委曲，唯一的宣泄途径便是赖在她身边吐诉，久而久之似乎对不曾苏醒的她产生了偌大的依赖之心，就好像──
好像那怕她仅仅是动了一丝丝的离开念头，都能瞬间让小朱华彻底崩溃般。
忆起那些往事，黎虹冰冷的神情舒缓需多，慢步跺回房中，额头抵在朱华的额间，使劲地撞他的脑袋。
朱华被撞退了一些，手抚上脑门，困惑回望着始作俑者。
「我今晚想读万妖志。」
「……嗯。」
朱华满眼复杂地凝盯着那抹倩影。他本是如此地渴望她有意识，能与他对话，然而当他听闻她想与他人共游世间之时，他心中涌起让她继续沉眠的念头。
尽管他多次考虑让她脱离炽金宫的束缚，在听得她真有此种心思时，却怨怼了起来──那番话，就像是要抛下他、甚至是弱叶与彩英，独自逍遥快活去。
她从未向他透漏她的心思，却是让青霁知晓了，他心里更是难以遏制地抽痛起来，真希望她尚在沉睡之中，至少那时候的她，不属於寅末、不关心青霁，是仅仅属於他的黎虹。
当黎虹开始有意识的时候，事态就渐渐脱离他预期的轨道，只要她在身侧，他的目光便一刻也离不得她那双灵动的眼。
他多次揣测过她苏醒後的性格，原先以为会是个恬静、文雅的女子，不想她虽拥有这些特质，却仅仅於外人面前显露。
在人前她言谈举止落落大方，有礼并擅长察言观色，优雅并时时挂着一张温柔的笑靥。然而在他面前，她即是一头张牙舞爪的小豹子，时不时便露出恨不得跟他斗个几回、咬他几口的表情，同时却又百般温柔地包容了他恶劣而高傲的态度。
她在人前不会示弱，同样亦不会要强，像心中有一把秤子，时刻平衡着四周的气氛。在他面前则不是撒娇，就是使坏，不经流漏的媚态，只有他能见识到，他为此感到欢欣与满足，彷佛他对她是特别的存在，唯有他能让她卸下心房似的。
然而，她却选择向青霁吐诉她的心思，并非向他，他的理智因此被莫名燃烧起的怒火摧毁，他再次言不由衷地选择以恶言待她，就只因她对未来的憧憬中并没有他的存在。
可心善如她，那怕梦想触手可及，怕是也会为了身边亲友而毅然放弃，这点他分明是知晓的，正因如此，她才会因他的话语而愠怒。
黎虹一页览尽，看向朱华，他便起身为他翻至另一面，他嘴皮子坏，却从来不曾疏於照拂她的生活起居，甚至她要过上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他定然是会成全她──当然她不愿如此。
朱华微倾身，纤指刚触及书页，黎虹刻意脑袋一偏，再度撞上了他光洁的额头。
朱华缩起如焰的剑眉，看向攻击他之人，那人面容靠得相当近，灿灿然地对他一笑，「华──弟──」
「干麻？」朱华嘴巴上不耐烦地应着，实际上心里老早因着她讨好的笑靥，将对她的不满抛至九霄云外了。
「华──弟──」黎虹刻意在红唇凑在他耳边，朗声对他唤道。
「做什麽啊？」朱华感受到耳边的气息，面上一热，跳至书案边，气恼地捂着右耳。
「华弟，别生气嘛──」黎虹透过阅读书籍，心情平和了许多，见朱华仍是板着一张脸，於是转而想逗他开心。
「我没有生气。」
「你说这话听起来就像在生气啊！」
「没有，你走开！别过来！」
「我偏要过去，华弟──来，姐姐抱一个，不要生气了嘛。」
「谁要给你抱啊？都什麽年纪了说什麽姐姐呀我都想吐了！」
「喂！好得我也是你的长辈，你这什麽态度？！」
「长辈？好，那请容晚辈唤您一声：黎虹姨──」
「朱华！你找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