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道场在体育馆内,由於是连堂的体育课,所以通常会有多个班级一起使用。
我们恰好是与隔壁的宫班。
午休钟声一歇,我站起,将书本卷成筒状用力敲打桌面,以足够扰人清梦的音量嚷嚷,要所有人换好体育服前往弓道场。这学期集合速度一定要赢给蒲御蘅他们班!
确认大多数的人都已经让屁股离开坐位,虽然大多是以极为迟缓的动作,我拿起一条发带简单紮起头发,背起座位旁的弓袋,抬头看了钟,「还有两分钟──」
走向後门,经过牧谦行的座位时他正大剌剌、寡廉鲜耻地敞着钮扣全开的制服──虽然在前一年的洗礼,我几乎已经对这样类似的景像麻木,不若以前的「大惊小怪」,况且这厮里头其实还穿着一件无袖的背心。
不过你还是可以稍微低调一点啊同学!
「班长绑头发好正──」牧谦行一边说一边脱下了制服,笑容配合动作瞧起来有些猥琐。
「这还用得着你说?动作快!」我推了推他的胸膛,指尖触感还挺结实,我快速的缩回了手。感觉起来跟哥哥的相比仍有段差距。
走出後门、步向前门口,叫唤着让其他人加快速度。
在门口等着的蒲彤禾打呵欠的同时戳着我的弓袋,按着背带,我无奈的开口:「蒲小禾请你停止调戏我的弓。荏呢?」
「荏荏喔,可能还在里面吧我去叫她出来!」
孟荏晰老是说拉弓会让手指变粗、长茧,每次弓道课前的准备总是齐全的让我咋舌,她对外表的在乎程度简直走火入魔。
过了一分钟,蒲彤禾才拉着孟荏晰走了出来,後者的手上还抓着一双皮手套。
「荏,你戴了手套还得搽护手霜?」这人双手有些油腻的光泽。
孟荏晰慢条斯理的戴上她的手套,「这样才能万无一失阿。」
「......」我放弃跟她谈人生,抓过蒲彤禾的右手腕瞅她的表,离上课正好还有五分钟,见大家也离开的差不多了,我们一群人走过花圃的透水砖道,绕过宫班前面的花园。
他们班的门居然已经关起、上锁了!
心中正不甘之时,突地右边肩头一轻,回头,牧谦行漫不经心的将弓袋甩向自己的肩膀。
哇呜,真贴心。
「谢谢啊。」虽然对背习惯的我来说,那点重量其实并不会造成负担,不过我记得北辰敞曾经兴致勃勃地说要拿看看,我随手把袋子扔给他,他居然差点把我的弓摔到地上。
「牧居然拿的动──真强。」走在旁边的北辰敞拍了一下牧谦行。
蒲彤禾则持续用一种着迷的眼神看着背着我弓袋的那个人,大概脑中充斥着「好体贴啊牧谦行家十分」诸如此类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觉得是北辰太弱了的机率比较高一点。」孟荏晰凉凉地说。
「我同意荏的说法。」
在北辰敞的嗥叫中步行了约莫一分钟左右,抵达了弓道场。我拎回自己的弓袋,北辰敞带领着全班做暖身操,之後指挥着大家取学校的弓,待所有人挑选完毕,步入射箭场,我走至其中一侧最底部,将袋子塞进旁边的柜子,拿起旁边的教学用箭矢,搭在弓上,踏稳脚步,箭矢悚的一声嵌入箭靶。
「亭亭身手挺不错啊。」
闻声,我回过头,牧谦行眯起右眼,打直的左手配合弓起的右手,使得弓弦弯成美丽的弧度,挺直的上身撑起了紫色的运动服,箭一离弓,遒尽有力的插进红心。
耳旁响起许多赞叹,跟我方来时一样抢尽锋芒。
上课钟声响起,弓道老师召集两班学生,却在我俩欲走近时做了个驱逐的手势,她俏皮的对我们挤眉弄眼,意思像是:「我可没办法再教你们两个什麽。」
我领会的点头,「他觉得我们不需要跟着班上的进度,另外有问题再去找他。」这是实话,这个老师虽然不是外聘,但技巧以及能力都很厉害,每当觉得协调抓不好,询问她都能得到很棒的调整跟解答。
「嗯哼。」他把玩着手上的弓,「这实在有点轻。」
「嫌弃的话就自己带来,还有,」我再次站定,站在自己的靶位,却并非瞄准自个儿眼前的靶,「小牧,你打猎啊。」
拉弓、放开右手,箭矢迅速镶进牧谦行前方的圆靶,以斜射的角度正中红心,即便不如他那一箭的力道,却精准的与他射中同一点,他的箭矢晃了几下後随即掉落。
「怎麽知道的?」他轻佻的笑出声,唇角勾起,状似随意的拉弓,箭钉入我前方的人型靶,却明显并非瞄准着红心,而是对我俩而言偏右,正是人体心脏的位置。
「声音。」吐出一口气,再次搭上箭矢。跟牧谦行的箭术比试,让我想起颇久不曾有过的、在宫内猎场骑马追逐猎物的快感,那熟悉的箭划破空气的撕裂声响。
「呃......」一阵刺痛感突然从指稍传来,我放下弓箭,只见一条两公分长的血痕在我的食指侧蔓延,鲜红的血珠仍不断源源流出,似乎还插着一片短短的木屑。
牧谦行闻声转头,马上丢开手上的东西,抢过我的手後皱起眉头,「这箭的品质也太差──」他挑开木屑,又捏住伤口两侧用力一挤──
「嘶......很痛!」我想夺回自己的手,却被他紧紧扯住,瞬地将我的指头移至他的唇边,随即抿住。
愣住,只觉得湿湿软软的东西覆上我的手指,温热的感觉在食指徘徊不去,牧谦行的唇轻轻一蹭,拿出指头看了看,仍带着血丝的唇开了口,「止住了。」
我看着手指上仍带血红的一条划痕,又看向他的下嘴唇,还沾了一点血丝。
「这里。」举起左手指着自己的,牧谦行也愣了一下,一会後才恍然大悟地再次抿起,「别尽做些让人怀疑的举动啊。」
「什麽?」
*
我俩比了一下午的箭术,两个靶上坑坑疤疤却各只有一只箭矢插在上头。
下课钟响,我背着弓袋在人群中穿梭,走出体育馆时蒲彤禾戳了戳我的肩。
「芷你跟牧谦行刚刚好可怕喔。」
「怎麽会?」
蒲彤禾奴了奴嘴唇,「就看到你跟牧谦行在比赛阿,两个都超强超可怕的。」
「啊,抱歉,以前都是我在教你们和北辰的。」我讪笑,与在跟牧谦行比试的兴头上一时忘了这几只。
「没关系。」孟荏晰拔下手套。「这几节真是有史以来最不紧绷的弓道课啊。」
要走回班上之时,没走几步右肩又是一轻,回头不意外的看见了牧谦行跩跩的笑脸。
而食指上那道伤痕,虽不曾在渗血,却是好久好久都没有癒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