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入黑色粉雾中的长刀，带着几乎与之相反的光明，令原本就正在散化的黑暗加速褪去，一下子就破出了不小的开口。
犹如破晓时的曙光。
而他知道，出现在那一片光亮之中的人，也拥有与之相衬的名字。
与刚才的幻影完全相反，他有着极浅的褐色头发以及天空颜色的双眸，然而最不同的还是他的脸上盛着的怒意和诧异。那人的表情有些时候鲜明得让人觉得好笑，但是也让他的表情变得灵动。
他已经几乎要淡忘，所以梦魔也演绎不出这样的特点。
像他的褚一样的特点。
十七年，对精灵近乎永恒的生命来说或许不久，却也足以让人渐渐遗忘一个人的音容笑貌，哪怕再不愿意。他自己明白，如果不是凭着蓝石的力量以及和梦空间的水晶棺，他很可能连褚的容貌都忆不起。
也是因为如此，夜明的出现重新翻搅起那些尘封的记忆。这曾经让他感到烦躁，但是现在也是因为他，他才得以清醒。
其实事情一直都很明确，只是本能的排斥蒙蔽双眼罢了。
想通了这点，他忽然觉得这个人在此时、出现在这里一点也不突兀；甚至可以说，就只有他会在这种时候出现。
於是，他下意识的向还在半空中、将要落地的人踏了一步，微微敞开双臂。
※
不晓得为什麽，在我劈向梦魔时，爱欧丝只是穿透了过去，并没有接触到任何实体的感觉，梦魔就化为黑色的碎粉消失了。还来不及想清楚怎麽回事，下一秒我就看见了在那之後的冰炎学长。他看起来好端端的，像是完全恢复正常的样子、甚至比本来的状态还要好！
心里忽然升起一股无名的怒意，我硬是在空中挥刀向一旁，借力和学长所在的位置错开，在落地前瞬间再让爱欧丝化成羽翼，就着羽翼摔到地面上，华华丽丽地滚了两圈半才停下来……好痛。
学长面无表情的看完我所有的动作，感觉很无言。而我只是装成没事，泰然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沾到的花瓣和尘土──我就高兴摔地上，怎麽样！
大概是觉得自己的白担心一场，我有点恼羞成怒，瞥了学长一眼又不好再说什麽，只好继续装死低下头。
「有话就说。」学长环着手看了我一下，竟然也没问我为何在这里，而是说了这样一句话，语气平淡。
冲着他那云淡风轻的语气，我脑子一热，直接就劈哩啪拉地，说出了一长串闷在心里的话：「我听说有一个半精灵，是守世界最年轻的公会黑袍，血缘和声望在各界都极高，甚至狱界妖灵王及四大鬼王也十分忌禅；关於他的事迹很多、传闻也不少，但是我却从来不曾听过他是会自我逃避和欺骗的人。
我知道的那个人，应该是无畏、果决、骄傲的。要是下定决心，就能够化一切不可能的事为真实的传说；如果不愿意，也绝不可能会被任何人事物牵绊住。
而现在的你，不是我所听闻过的那个飒弥亚‧伊沐洛‧巴瑟兰，就算你已经舍弃了名字背後代表的责任，也已经对不起赐你名字之人的期许……不应该是这样的，学长……不应该。」
说完这些，我忽然没办法再接下去了，只能机械式的重复几次相同的语句。我知道我想表达的，远远不是只有这些，但是有很多话，是不能由我来开口的。
不能够由「白陵漪」来说。
沉默了好一下子，就在我觉得自己简直是对牛弹琴时，学长才再次平淡的开口：
「我明白。」
欸？对好是啦……我甚至怀疑学长你真的有在听吗？
我於是带着质疑和讶异抬头看向学长，却看到他异常认真的神情，好像在审视什麽，深邃的红色眼眸中有某种思绪暗涌。
撇开目光，我试图甩脱掉异样感，随口说了：「我不信。」
「……真的。」大概也不想继续这种没营养的对话模式，学长继续说了下去，却是有些没头没尾的话：「我已经没有等待什麽的必要，该是时候向前走了。」
学长缓慢地说着，低沉的声音平稳，字字清晰。
他伸手过来，极轻极轻的触碰了一下我的脸，同时又说：「就算他真的回来，我也要他自己追上来。」
被学长的动作惊动，我当下立刻诧异的再次对上学长的视线，却看见他停滞在半空中的手，以及同样有点诧异的神情，好像也在疑惑为什麽自己采取这样的动作。
我反射性的侧开身子，再次避开了目光。
不过幸好在这莫名的尴尬蔓延开来之前，忽地一阵天摇地动，陡然加大的风势更像是要掏洗一切，把周遭的蓝色玫瑰花瓣卷得漫天飞舞，视线范围内也像是起了雾，不再清晰。迟了一会儿，我才意识到这是梦境将要溃散的前兆。
风卷起我褐色的发，和学长银红的发丝几乎要在空中交缠，我偷偷往学长那边看了一眼，他逆着光的轮廓也不再清楚，但是却比我先前看过得几次要更耀眼、挺拔，就如同「他」对他最早印象的那样。
在梦境模糊之间，我最後听见了一句夹在风中的话语，似有若无地带着一丝熟悉的力量感融入了我体内，与我的意识一同沉寂了。它说：
「谢谢你让我清醒过来，夜明。」
※
在溃散的梦空间中，一个有礼却冷淡的声音传来，说：「至此，您也看戏看够了吧。」
蓝发的男人侧过身，准确的转向方才发话的精灵，用一副毫不意外的模样从容模样：「啧，果然还是躲不过你啊，亚那的导师。」
赛塔的脸上不复平常温煦的笑容，微蹙起眉，说：「这两个孩子已经过得很辛苦了。若不是您未带着恶意前来，我绝对不会坐视不管的。」
「我这次倒真的是来看戏的，」安地尔闻言不太在意的耸肩这麽说，接着话锋一转，「不过，之後可就很难说了，那个半妖师小孩身上有我需要的东西。」
「您的意思是──」
安地尔勾起唇，打断了赛塔才开头的话语，又说：「放心，这件事是亚那和我一起参与的，你也知道他那个性，不会是什麽对他不利的事。」
「……殿下依然与您来往？」沉吟了下，虽然本来就有认知，但他还是简直不敢相信亚那殿下能如此……不计前嫌。再说，三王子殿下能和这个鬼王高手合作什麽事？
「哈，否则耶吕怎麽可能沉寂那麽久呢。」看着精灵一副纠结的模样，安地尔顿时心情大好，又多说了句：「不过就算没有亚那，我也没打算再做什麽，我很好奇这次他和亚那的孩子，结局会是如何呢。」
半精灵的妖师少主再加上一个离族的冰之牙、焰之谷後裔，这不需要他做什麽就能引起很多有趣的混乱了。
啊，顺便让某个精灵知道，他家小孩面对他的幻影时到底有多狠心好了，他的反应肯定也很有意思。
他想着，并戏谑的一笑，才脱离已经粉碎得差不多的梦境。
-TBC-
●某漓：嗨，popo这边的各位！我前阵子又搬文搬到发懒了(敢说)，最近有空会再搬一些，目前痞客邦更新到85章，预计再几个月会完结正篇喔！感谢大家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