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对不起。」何亚信迟迟没等到她的回应,担心自己是不是惹她哭了。
不料,过了片刻,她笑着说:「这样啊,没关系,你好好陪朋友吧。」
听她语气平稳,似乎没事,何亚信卸下心中大石,柔声回:「那你一个人在游乐园好好玩啊。」
简柔溪强装的微笑僵住,一点一点塌落。
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她轻应一声,挂掉电话,离开游乐园。
逆着光,逆着风,逆着人流缓步行走,两张门票被她死攥在手中,皱巴巴的,摊不平。
漫天晚霞,野鸟飞过天际,在归巢的路上。
梁舟约完会来到简家,看见一抹嫣红的夕阳余晖晒在简柔溪背上。
而她正蹲在门口的那盆白掌前,修剪长了的枝叶。
往她身边一蹲,他望着在风中一波一波轻摇的白花,笑容浅淡,语气亲和,「白掌真的很美吧。」
这盆白掌是他让简家父女买的。
年初,父女俩想买盆花放在门口,一个说要圣诞红,一个说要风铃花,两人为此事争吵不休。梁舟得知,想了想,另推荐了白掌。後来父女俩去花市看白掌,都觉得喜欢,就搬一盆回家。
半晌没人回话。
梁舟见简柔溪眼神空泛,一个劲地修剪多余的叶子,似乎没听见他的话,甚至可能连他蹲在这儿也没发觉。
「小骗子?」他碰她的肩,她才如梦初醒回过神。
「咦,梁舟?」
「怎麽了,魂不守神的。」
「没、没什麽……」简柔溪心慌地低下头,没注意到捏着叶片的指尖,离剪刀口很近,她右手一动,两面刀片便要合拢。
梁舟发现她手指就要受伤,迅速拉开她握着剪刀的手。
他气她的恍神,些微严厉地说:「眼睛怎麽没在注意?」
简柔溪显然也是被突来的变故给吓着,一时说不出话。
梁舟不忍再苛责,检查过她的手指没有受伤後,温声安慰,「没事就好。」
天色渐暗,两人进屋,梁舟觉得今天的简柔溪过份沉默。他走在她身後,看见她路过客厅时,脚步停顿,而後拐进去,从口袋掏出什麽东西扔进垃圾桶。
她伫足盯着垃圾桶许久,才转进厨房。
他若有所思,走几步到垃圾桶边上,低头一看,里头躺着两张揉皱的门票。
晚上用完饭,简崇新仍感觉饿,简柔溪提议:「我来烤饼乾吧。」
梁舟望了她一眼,没说话。
待两个男人去工作室,简柔溪吁出一口长气,把面粉和砂糖拿出来。
将烤盘送入烤箱後,她脱力地坐下,趴在桌子上,把头埋入臂弯,心中迷茫。
一直以来,简柔溪都对自己说,别成为母亲那般的女人。
赖艾珍是合格的母亲,却不是完美的母亲。
她会管教简柔溪,督促三餐及作业,然而除去这些,一个母亲的温暖,简柔溪从未在她身上感受到。
从前简崇新未有名气时,一家人窝在一间小公寓,知足安分地过日子。当简崇新成为畅销的少女漫画家,收入遽增,搬迁至更为敞亮的新住处,她就变了。
赖艾珍辞掉工作,钱不停挥霍在保养品与各式衣物上,开始喜欢把自己打扮得时髦,经常出门晚归,甚至脾气愈来愈暴躁,和简崇新、简柔溪说几句话就不耐烦。
简崇新想给予赖艾珍更好的生活,每天拚命熬夜画稿,赚取更多金钱。赖艾珍却愈来愈不满足,愈来愈嫌弃他,仗着他对她的好与爱,任性刁蛮,最後用言语在简崇新身上留下数百道伤口,抛弃他离去。
简柔溪讨厌母亲在爱中为所欲为,认为爱情不该是横行霸道。
因此,她在爱中从不肆意妄为。她要自己懂事、温柔,凡事以对方为依归,可是为什麽有时候心如此难受?
一滴泪溢出眼眶,她抬手抹去,不明白爱情究竟该是什麽样子。
和何亚信还只是朋友时,一切美好得让人想要更靠近他一些;终於得以站在他身边後,她又充满不安,害怕自己不小心无理取闹,变得丑陋。
猛然间,梁舟的声音打岔她的思绪。
「小骗子,饼乾烤焦了。」
简柔溪从椅子上惊吓地弹跳起来,连忙打开烤箱,扑面而来的是一股焦味。望着烤盘上黑呼呼的饼乾,她叹了一口气,心情更加惆怅。
「走吧。」
简柔溪抬脸望向出声的梁舟,晕黄的灯光下,他笑得温柔。
她默一会儿,「去哪?」
「出去买些宵夜吃吧,我也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