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校，恕我一言。」
英挺的北地军装穿在女子身上甚是好看，尤其是像可可这样高挑又修长的身躯，一丝不苟地散发光彩。
「既然您那麽在乎那个女孩，何不把她留在身边？」
在落地窗前的尼德霍格没有马上回答她，从玻璃中映照出来的脸容，让人捉摸不清。
「她出身在莉莉斯王国，她所有亲友也都生活在那边，她没有任何要来北地的理由。」
可可秀眉微蹙。
「只要上校开口说服，她一定会立刻投诚的。」
作为尼德霍格的部属多年，她怎麽可能会不知道这个人的能耐和野心，只要是能利用的，他绝对不会放过机会，像凶猛的野兽死咬着猎物，凡是他想要的应该是会被牢牢握在手里才对。
顺着尼德霍格的视线望去，她知道男人正在遥望着囚禁小白兔的房间，沉着脸不知道在盘算什麽。
尼德霍格把洁洁云当作人质带来北地，是计画之外的事情，尽管当时可能迫於情势，但尼德霍格对洁洁云的处置也十分奇怪，至少在可可眼里看来，不是他们所认识的上校会做的行为。
既没有严刑拷打、也不威胁利诱，上校的理由是要拿她当根莉莉斯政府交涉的筹码，但这个女孩的身分应该没有那麽大的价值才对，搭配师的能力也称不上顶尖，最後可可推断，尼德霍格这样的作为，多少出於私心吧！
「守卫被打倒了。」
尼德霍格冷不防地说。
「什麽？！」可可愣了一下，随即冲到窗边观看。
负责看守小白兔的卫兵失去了战斗能力倒在一旁，而被囚禁的小白兔拿着一个像法仗的东西跑走，也不顾外头厚厚积雪，就这样冲了出去。
「这些训练不良的家伙……，」看来他们都低估了洁洁云的实力，没想到她能独自打倒北地的守卫，「对此我深感非常抱歉，我们会立刻派人把她追回。」
「不用了，你们留在这里。」尼德霍格戴起军帽，「我去把她找回来。」
「上校？！」
＊＊
当尼德霍格找到洁洁云时，发现她站在树林中，地上满布积雪。
脚上穿得仍是莉莉斯的秘书鞋，完全没有做防滑和防水处理，真不晓得她是怎麽样跑过来还没跌倒。
洁洁云紧抱着法仗大哭，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洁洁云流泪了，但这一次尼德霍格感到寸步难行。
仔细一看，洁洁云的法仗已经完成进化，那是时光魔法仗。
－－原来她已经成长到这个程度了。
尼德霍格有些感慨，说不定总有一天，这个弱小的白兔，会成为自己的威胁也不一定。
少女的哭泣声既悲凉又让人感伤，尼德霍格下意识想将她拥入怀中、看看能不能让她安静下来，随即又想到，自己早已失去那样的资格。
「洁洁云。」他一如往昔的轻声呼唤。
他喊她名讳的时候，总是格外小心，怕惊扰到这个小兔子，反而害她搞砸了手边的事，久而久之，他就养成这个习惯了。
少女依然没有停止哭泣。
单薄的肩膀颤抖着，像只迷失方向的雪兔。
「别哭了。」尼德霍格扣住她的肩，把她转向自己。
圆圆的眼和小小的鼻子哭得凄惨，双颊也被冻得红肿。
洁洁云的体温太低了，秘书制服根本无法御寒，尼德霍格索性把她抱起来，避免她的脚被积雪覆盖。
熟悉的气息、熟悉的嗓音，洁洁云终於稍微回神，在看清楚男人容颜的时候，怀念的喜悦忽然涌出，但更多的是悲伤。
「呜……总理大人……。」
尼德霍格将她娇小的身躯包进斗篷里，让她紧贴自己的身体，不过两人之间还有一根碍事的法仗。
「把萤光之灵先收起来，知道怎麽做吧？」
洁洁云点头，接着法仗就幻化成光球分子，回到洁洁云的体内。
男人捏起了她空空的掌心，凑到嘴边呵了气，「你的手都冻僵了。」
随即将手臂收得更紧，确保她的下肢也能被包覆在自己的斗篷之下，不受寒风侵扰。
「总理大人……？」
尽管这个人已经不是莉莉斯的总理大臣了，但洁洁云也不知道要用什麽方式称呼对方，只能这样继续叫唤。
「抓着我，不然你会掉下去。」
他的语调很冷淡，身体却很温暖，洁洁云试着探的攀上了他的後颈，确认男人没有任何反感後，就着样抱着对方的脖子，依偎在对方肩头。彼此着心跳在空旷的北地树林中，显得格外清晰。
这一刻，她决定什麽都不想，背叛啦、野心啦、国家啦……那些都已经无所谓了，最重要的是，她又重新回到了这个人身边。
＊＊
对於他们的上校冒着风雪、将莉莉斯的人质抱回来这件事，基地里的卫兵们都大感惊讶，不过没有人敢当着上校面前多说什麽。
他吩咐可可去准备一些女性的御寒衣物後，就抱着洁洁云回房，当然这时候的洁洁云早就因为寒冷和疲惫而睡着了，自然是没注意到北地士兵们异样的眼光。
直到尼德霍格将她抱到床边，洁洁云依然还在昏睡的状态。
「洁洁云，到床上去睡。」
他轻拍着少女的脸颊，彷佛一个哄孩童的人父，不过怀中的少女似乎不愿离开着样的温暖，反而搂得更紧。
「不要……。」
「嗯？」
「不要……离开我。」
微小的呢喃从唇边流泄而出，诉说着她内心最深处的渴望。
尼德霍格有些一愣，随即又叹了一口气。
他移开洁洁云抱着自己的手，把她放到床上，而这样的动静也让少女稍微醒了过来。
「先睡一觉吧，明天我就送你回莉莉斯。」他又捏了捏少女的手心，总算回到了一个正常的温度。
看着自己的手被尼德霍格握住，洁洁云有些呆滞，不过混乱的思绪也因此平静不少。
「总理大人，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嗯……你问吧。」
「你一直在欺骗我吗……欺骗莉莉斯的人民、欺骗了我，是吗？」
说出这些字句的时候，原本包覆自己手的温暖抽离了，洁洁云感受到自己体内有些东西开始崩裂、曾经坚信不移的事物逐渐瓦解。
「其实你一直觉得我特别笨，也不想指导我做那些工作……。」
听到洁洁云这种自我贬低的话语，尼德霍格心中感到很不快，洁洁云虽然怯懦又有些笨手笨脚，但她也有称职的地方，而她的每一分用心自己都看在眼里，所以他不容许别人轻视洁洁云的努力。
可是这时候比起安慰她，更应该让她对自己彻底死心。
「没错，我一直都在欺骗你。选择你当我的秘书，只是希望借用你这只小白兔帮我塑造亲切的形象，不然你认为以你的能耐，能够当上总理秘书吗？」
他看见少女的表情从无助转为黯淡，这番话语已经对她造成了伤害。
──要学着坚强呐、已经不会有人时时刻刻护着你了。
摊牌後的两人之间只剩下静默，洁洁云努力收起快要滑落的泪水，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哭了，这个人已经不值得自己为他流泪了。
「为了感谢你这些年来替我做的伪装，我会将你平安送回莉莉斯、不会伤害你的。」尼德霍格压低了帽沿，一直到离开洁洁云的房间，都没有再转头看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