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了吗?」专注弹完整首的谢青盼，抬起头才发现我的不对劲。
就在此时午休的下课钟响起，拯救我於尴尬的恍神中，该回去上第五节课了。
我甩了甩头。「没事，我们回去上课吧。」
今天的天气有些反常，一点雷雨的迹象都没有，洁白的云好像在好高好高的地方，而之上的天空蔚蓝的叫人惊心，在这片晴空下，我反而觉得好闷。
我逆着艳阳与绿荫，盯着那片天空，偶而看看在我前方一两步之遥的盼盼的背影，有些恍惚。
昨天晚上和许瑞亚以暴烈结束的对话还有今天早上查到的资料都让我感到心烦意乱。我不知道许瑞亚是怎麽想我的，我只知道自己会给她造成麻烦。
我…曾经的，上辈子的我，最後到底决定怎麽做呢?而现在的我又该当如何?
「那个，虽然我一直看不懂篮球，不过下午的比赛加油喔。」我们就这麽一路安静地走回去，直到进教室前，谢青盼转过身来，带着很可爱的微笑，有点腼腆的这麽对我说。
我努力给她一个还算不错的笑，点点头。
才回到位子上坐定，国文老师就走了进来，被吵醒的罗惠婷揉揉她就算清醒也还是很小的眼睛，转头以口形问我「怎麽样」?
什麽东西怎麽样?这个多事鬼。
如果说是单指练琴的话应该是练的不错吧，我放弃的对罗惠婷以口形说了声「很好」。
她得意的笑了，竖起大拇指表示GJ，然後低下头开始艰困的在她那有如被鬼打到的抽屉里翻找课本。
白痴。我收回视线，转头才发现许瑞亚正支着头，看着我和罗惠婷的互动。
她对上我的眼睛，然後学罗惠婷比了个GJ的手势，露出一个万分欠揍的笑。
有什麽好GJ的啊?风呼呼吹着，许瑞亚还是不喜欢好好绑好窗帘，银白色的布料拂过她的脸庞，让她看起来有些透明而不真实，好像随时都都会随风而去。
那个笑突然让我很不舒服，而一股熟悉的异样感又开始轻轻拉扯我的头皮。我好像看过这个场景，太过强烈的既视感瞬间让我感到窒息。
我瞪了她一眼，趴回桌上，阳光令人感到安心，老师的语调很柔和，我很快的就睡着了。
下午的班际篮球赛我们对上16班，他们班有两个女篮成员和一个身高一七五的大只马，我们班也有我和黄妙果两个女篮，加上罗惠婷和另一个球打得满不错的女生，在单淘汰赛制中第一场就遇见只能说是狭路相逢。
到球场时，16班已经在练球了，包括两个女篮队友，可宁和品柔，我跟可宁一向不熟，只有在场上的默契还算可以，不过，看着她运球与投篮的动作，无一不是熟悉到令人鼻酸。
「欸，乳如，听说你手受伤喔?」突然一只手臂从後方大力的勾住我脖子，吴品柔以莫名的亲热劲儿凑了上来。「要是你抢篮板抢输我怎麽办?我今天绝对不会让你喔!」
「放开我我好的很，搧你几个火锅不是问题啦。」这个家伙越讲她就越过分，乾脆整个人像是大型犬一样扑在我背上。
「耶我好轻我好轻!」
「你重死了!」我挣扎着摆脱她，脑中又想起我坠河那晚，女篮的大家一起去唱歌的场景。吴品柔长大之後活泼过动都收敛很多，或许是为了某个女生伤透了心的关系，而那晚一向安静的可宁好像也一杯接着一杯的，看来大家长大之後都很多烦恼。
我有些复杂的看着吴品柔那张平铺直叙的脸，摇摇头，但她本人倒是对自己未来的感情不顺一点预感都没有的样子，还是笑个不停。
「笑笑笑，你可不可以正经一点啊?」我忍不住伸指戳了戳她的脑门。
「好啦，等我赏你火锅的时候我保证不笑!」她对於我的罗嗦似乎一点也不介意，走到一边迳自低头绑着马尾，还是笑个没完。
「嘻嘻，欸，听说有台风要来耶，不知道会不会打到一半就突然狂风暴雨喔?」
「嗯?为什麽?」
「好像有台风啊。」
「哦…」我看着天空，似乎有一点云层堆积，但暂时应该还没什麽问题吧。
我们就这麽肩并肩的做着热身运动，吴品柔那蓬松的马尾很有活力的跟着她的动作晃动着，真是个很可爱，很讨喜的女孩子。可是就算是这样的人也免不了要为情所伤，如果这样灿烂毫无芥蒂的笑容可以永远都不蒙灰有多好?
「欸，吴品柔。」
「嗯?」
「我一直想跟你说，你很不错。」
「蛤?什麽啊?」
「就算被甩了也要好好加油喔。」看她一头雾水的样子，我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句话明明应该是要对我自己说的吧。
比赛打到一半，我方小幅领先，战况紧张。
陈可宁和吴品柔的双人搭档像预期般的望风披靡，毕竟她们从国中开始就一起打球，感情一直都很好，不过我和罗惠婷的默契也还算不赖，加上灵活和准度都不错的黄妙果和赖玮，还算是场令人舒服的比赛。
她们班的弱点就是实力不均，除了那只大只马还算够看之外，其他两个女生跑得气喘吁吁，晃来晃去好像也没啥功用，在我祭出的重兵看管两个女篮队员的战术之下，他们占不到什麽便宜。
陈可宁修养还算好，半场打下来那麽多肢体碰触也没什麽火药味，只是她的特点一向就是体力好，负责守她的黄妙果都下去休息两次了，她老大还在场上活跳跳的，眼睛里放出那种我要赢的光芒颇为吓人。
而吴品柔就更反常，笑嘻嘻的还有心情和陈可宁开玩笑。而且还真的就如她赛前宣告的一样，一拿到球就偏要往内线切入，挡不胜挡，那副活力充沛，神清气爽的样子，马尾甩啊甩的好不生动，看在敌队的我眼里真是莫名火大。
「欸，安如，我膝盖怪怪的耶...」中场休息时，罗惠婷靠了过来，小声的说。「好像有点不行了...」
「你怎麽不早说?」我皱着眉头，罗惠婷的膝盖有韧带撕裂伤的前科，要是逞强又受伤的话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嘿嘿，阿也没有人可以替啊...比赛这麽紧张。」
我看看坐在地上一字排开的六个人，大家都喘吁吁的，眼神涣散，如果少了罗惠婷，比赛大概真的会有点麻烦。
然後我看见许瑞亚走了过来，弯身看着我，脸上还带着意义不明的微笑。
「我可以上场喔。」
「...你?」我吃惊的抬头看她，这家伙平常四体不勤，能坐着就不站，何况还是个神的走狗，真的会这种人类运动吗?而且，虽然这也不算什麽了不起的活动，但也聚集了几个班的人在旁观看，她不是最不想要引人注目的吗?
「...无意冒犯，不过你真的会打篮球吗?」
「这种事，不是想要会自然就会了吗?」她歪着头看我。「而且，你不想赢吗?」
「想啦!要啦!」我还没来的及说话，原本倒在旁边的罗惠婷已经一把惊坐起，伸手就要去搭许瑞亚的肩，却被很明显不留情面的闪了开来，她也不恼，只是傻呼呼地笑起来。
「让她试试看嘛，瑞亚看起来满灵活的啊。」
灵活?根本是瘦弱吧?要是对上那只大只马恐怕要直接无碰撞飞出了吧。我皱眉看着许瑞亚，她也歪头看看我。
「好吧。」我放弃猜测，反正现在也的确需要一个人上场顶着，何况她干嘛需要我替她担心呢。「我去跟记录台说一下。」
出乎意料的是，套上号码布，绑起马尾的许瑞亚打得有模有样。
老实说我还真搞不懂许瑞亚是会还是不会，我们没有跑战术，她一上场之後也没什麽策略，就只是阴魂不散跟在陈可宁旁边，诡异的是，可能体型比较弱小，动作又快的关系，反而容易在关键的时刻达到干扰的效果，加上不知到哪里学来的脏手，五分钟打下来还赚到两次罚球。
第三节打到一半，我们已经拉开领先的比数。看到陈可宁皱着眉头，因为四犯而暂时下场休息的样子，我和罗惠婷都惊呆了，连吴品柔和赖玮都张着嘴瞪着她看。
我们都没有料到的是，替补陈可宁的那个8号女生没有这种好修养，最後是她的一个拐子，把黏人的许瑞亚换下场。
裁判刺耳的哨音响起，许瑞亚倒在地上抱着侧腹，擦伤的小腿渗出血丝，眉头皱在一起，咬着下唇，很痛的样子。我冲了过去，把她扶到场边，她坐在地上痛苦的喘气。
「我们去保健室。」
「不用，我找别人陪我。」她拍掉我伸出的手，声音因为痛而有些微弱，拒绝的语气却很乾脆。
「那，你自己小心。」
场上的哨声又响起，我甩了甩头走回去。真讨厌，干嘛为了被拒绝这种无聊的小事低落。
後来的比赛也不好玩了，我心不在焉的打完第四节，比赛一结束，我马上跑到保健室去。打开门却看见谢青盼和许瑞亚坐在里头，不知道说些什麽，很投机的样子，她小腿上的伤已经包紮好，护士阿姨不知道跑去哪了。
「打完了。」许瑞亚抬头看我，一贯的连问句都不带疑问，阴暗的保健室里，那抹笑此刻看来有些诡异。
「你没事吧?」我想自己不该表现得太过着急，但努力压低声音却听起来更不自然。
「那点小伤。」她看了我一眼，又是那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然後漫不在乎的耸耸肩，我却看见她两边的膝盖上都包了纱布。「骗骗裁判罢了。」
接着她泰然自若的站起身来，看着谢青盼，露出一个，很好看，但是我从来没看过的笑。
「其实是安如有话要跟你说，要我把你骗到这里来的。」然後她转身迈开微微跛着的脚，头也不回地走出保健室。